郡守府中,扶蘇久久凝視著面前掛著的這副地圖,在滎陽和敖山之間,一個縣的名字引起了扶蘇的注意。
宣曲,夾在在敖山和滎陽中間,而扶蘇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個地名,完全就是史記貨殖列傳中的一句話:宣曲任氏之先,為督道倉吏。
在扶蘇的記憶之中,史記所載,這個督道倉吏任氏,在秦末那場大亂之中,將米價哄抬到了一萬錢一石,更為關鍵的是,那些諸侯豪杰還真的用真金白銀將這些糧食買下了,任氏也由此富甲一方。
在亂世之中,真以為信譽值錢嘛?那些沒有糧草的兵哥哥們還會講道理嘛?要是發起飆來,直接搶糧你能咋的?
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任氏有一支武裝力量,足以保衛自己的財產,而且,這支武裝力量規模不小,不然可鎮不住那些蠢蠢欲動的諸侯豪杰,沒有這樣的一支部隊作為底氣,任氏敢發這樣的戰爭財么?即便拿到了這筆錢又有命花么?
隨之而來,扶蘇將宣曲縣的資料盡數調了出來,當看到長水鄉時,扶蘇似乎有些明白了,在歷史上,漢武帝在長安組建了八支特殊的部隊。
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羽林軍、虎賁軍,這八支部隊每一支都只有一個校尉的人數,然而這些人卻是從整個帝國精挑細選出來,進行整合集訓,從各方面來說,都是堪稱精銳中的精銳。
每臨戰事,只需要有一支這樣的部隊加入戰場,就可以改變整個戰局的走向,更為關鍵的是,如果戰事吃緊,完全可以以這支部隊作為骨干,進行擴充整編,八百人從長安出發,到達戰場之時,人數滾到一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戰斗力卻并不遜色主力部隊多少。
這就有點類似二戰前德國的在軍隊中實行的軍官制度,軍中的每一個士兵都當做軍官進行培養,然后戰事一起,原先的每一個士兵都可以成為伍長,什長,甚至于屯長,同時可以極大地確保在人數擴充的基礎上,而戰斗力卻并沒有下降太多。
而漢武帝組建的八個校尉當中有一支部隊的名字叫長水校尉,其組建人員全部來自這個名叫長水鄉的地方。
當兩者結合在一起,一個推斷就很容易在扶蘇的腦海之中產生了,如果任氏依仗自己的督道倉吏的身份,謀取利益,然后私蓄甲兵,那么所有的解釋都合理了。
扶蘇當然知道這只是推斷,是他根據此時得到的一些情報再加上后世的知識推斷出來的結果,不過,既然有著這樣的可能,扶蘇自然要親自去驗證一番了。
如果只是一個任家,扶蘇還提不起這樣的心思,無非就是一個地方小吏,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地方上的土財主或是豪強,這樣的人物,就算是李由,一句話吩咐下去,任家妥妥的是死無全尸了。
扶蘇看重的恰恰是長水鄉的那支胡騎,如果真有這么一支騎兵的存在,那么,扶蘇一定會不擇手段,將其收到自己的手中,誰敢擋他的路,誰就去死!
換句話來說,要是有這樣的騎兵存在,那么,就算是栽贓,嫁禍,扶蘇也要徹底消滅任家,然后將這支部隊握到手中。
因為如果這樣的一支部隊可以補充到新軍當中,那么,新軍將是空前的強大,扶蘇人雖然不在咸陽,可是,新軍發展所遇到的問題卻時時放在扶蘇的心中。
如果在這里找到這樣一支騎兵,那么,只要將其吸納成為新軍一員,那么新軍發展中遇到的人員以及馬匹問題就解決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些,對于少府令章邯來說,都不是問題。
一念至此,扶蘇立即向李由辭行,帶著子渝奔赴宣曲縣長水鄉。
看著扶蘇離去的身影,李由也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慨嘆還是原來的扶蘇好,滿腦子仁義固然令人討厭,可起碼不鬧騰,不會三天兩頭的到處亂跑。
現在的扶蘇,先是在洛陽,惹出了一大攤子事,然后拍拍屁股走了,到了這滎陽,也是不消停,年前為了一個陳平親自跑了一趟,剛過完年沒多久,又跑出去了。
所幸,這次去的地方仍是李由的管轄范圍,李由仍可以用自己的權限盡力照顧扶蘇。
“公子,巨子來信,說陛下希望公子在滎陽待一段時間之后,就返回咸陽,公子作何打算?”走在路上,子渝問道。
子渝也是沒有想到,這才過了幾個月,陛下居然就準備將扶蘇召回咸陽,只不過,子渝同樣清楚,扶蘇在洛陽一事中所發揮的作用,單憑此事的功勞,就足以抵消之前犯下的錯誤。
這樣的消息,扶蘇自然也知道,原本的打算扶蘇還準備按照嬴政的安排,到陳縣這個反秦之地去瞧一瞧,只不過,當接到嬴政的命令之后,扶蘇知道,自己將滎陽的事情處理妥當之后,應該聽從嬴政的命令,返回咸陽了。
有些事情,逆著嬴政的意思來,可以,說不定反而會得到嬴政的贊賞,而有些事情,還逆著嬴政的意思,那就是找死!
“等此項事情結束之后,我們返回咸陽。”離開咸陽也有五個月了,咸陽發生的一切,扶蘇全然失去了消息。
在這樣的情況下,咸陽城中,一旦有什么變故,相比起那些兄弟,他可是最晚知道消息的,這就是扶蘇離開咸陽最大的壞處。
所幸,得益于后世的知識給自己開的上帝之眼,知道嬴政此時的身體還撐得住,要是此刻是秦始皇三十七年,扶蘇還真沒有這個膽子離開咸陽這個帝國的中樞之地。
扶蘇可不相信他的那些兄弟個個都是良善之輩,單單一個胡亥,就是甚得嬴政的寵愛,在加上胡亥的背后還有一個趙高出謀劃策,這簡直讓人頭疼。
而除了胡亥,其余的那些人就真的安分么?只怕未必見得,如今自己在他們看來,已經失了勢,皇帝誰又不想做呢?如果這個機會擺到他們面前,難道他們真的能禁得住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