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陽滋的年紀,也應該婚嫁了。
扶蘇記得,在秦代,十四歲女子就要婚嫁,超過官府規定的年紀,還沒有婚嫁,是需要繳納超額的賦稅。
陽滋身為大秦的公主,自然不受這樣律法的限制。
身為皇室女子,享受著很多特權,同時,也需要承擔很多責任。
這般想著,忽然簡叔走到扶蘇身邊,道:“公子,章邯來訪。”
“快請進來,老樣子,帶他來書房見我。”扶蘇吩咐一聲,便徑直走到書房。
“臣章邯拜見公子…”章邯正欲行禮,便被扶蘇拉住。
“章邯,你身上傷勢如何?”那日,扶蘇見到章邯雖然看似從汗血寶馬下摔下來,看似沒什么事,可直覺告訴他,沒這么簡單。
果然打聽之下,章邯受了一些內傷,需要靜心調養。
“謝公子關心,臣的身體不妨事…”
“簡叔,去將孤的軟塌搬過來。”少頃,一張微微傾斜的床榻便被搬了過來,不是很大,恰好可容一人躺下。
以往,扶蘇小憩就是睡在這上面的。
也幸虧扶蘇魂穿之前是個技術宅,在很多方面,都可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古代,也可以讓自己過的盡量舒適一些。
“邯公,請臥在上面。”
章邯本欲拒絕,畢竟這不符合他與扶蘇之間的關系,可看到扶蘇的眼神之后,章邯便勉強應下。
仰臥在斜榻上面,章邯將少府當中一些事情的進度對扶蘇做了簡要的說明。
白紙、曲轅犁的制造已經穩步進行,各項事情的進展都相當順利。
扶蘇暗暗點頭,倘若白紙、曲轅犁這樣的事物交給別人制造,那真的是需要頗費周折,畢竟,其中人力、物力協調等等方面,都要耗費不少時間,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方才有可能步入正軌。
完全不似少府這般,短時間內,就可以開始大量生產。這也得力于少府本身就相當于一個小型王國,不需要求助別人,僅僅是內部協調,就完全可以開動生產機器。
討論了許久這些事情,章邯忽然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察覺到章邯的異樣,扶蘇笑道:“邯公,可是有什么難事?若有什么事情要扶蘇出面,直言無妨。”
“公子,那日馬場之上,陽滋公主說的那番話,可是公子你教的?”章邯面色凝重,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扶蘇。
扶蘇臉上升起濃濃的疑惑之色,道:“邯公,此事你是從何處得知?”
“公子還請告訴我,陽滋公主說的那番話是不是公子說的?”
見到扶蘇點頭,章邯臉色瞬間垮了下來,道:“公子,你可知大多數朝臣暗中已經視你為敵了!”
見到扶蘇有些不理解其中的涵義,章邯解釋道:“公子,先是子錢商人一事,此事盡管利國利民,對大秦社稷來說,亦多有裨益。可是,許多勛貴、朝臣,宮中宦官內心都已經暗自記恨公子。”
“那些子錢商人被抄沒的財產之中,不少人的身家也在其中,你說他們如何不恨你?”
“后來皇陵一事,御史大夫馮劫和廷尉罰金降爵,右相馮去疾此事之后,只怕對公子也沒有什么好感了!”
“這兩件事后,朝臣們心中已經對公子產生嫉恨,紛紛視你為敵了!”
扶蘇面色如常,這一點,扶蘇已經預料到了,若非如此,自己如何在朝中選擇可靠的盟友?又如何精簡自己的勢力?
將那些蛀蟲清除出去,這既是為百姓做事,同時,也是將自己那頂“素有賢名”的帽子給摘了。
包括自己三番五次將淳于越拒之門外,都是在為此事鋪墊。畢竟,儒家對于輿論的掌控,百家之中無人能及。
如果自己仍然和淳于越走的很近,只怕士子文人的文章四處一傳,反而會更加成就他的賢名,這樣的結局是扶蘇完全不愿意見到的。
而淳于越是自己的老師,如果此事挑明了,效果反而不佳。
見到扶蘇如此神情,章邯禁不住一愣,扶蘇怎么對此并不感到著急?
章邯心中一橫,當即決定將事情徹底說破。
“營建新都一事,公子雖然討了陛下的歡心,可是,咸陽城中勢力錯綜復雜,那些依靠勛貴活命的游俠,心中也是對公子忌恨無比,倘若不是忌憚公子的身份,只怕…”
后面的話章邯沒有說出來,但扶蘇卻已經知道會是什么結果。
游俠,這樣的一個群體,從墨家之中分化出來。到了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當年墨家鄧陵氏一脈的風采,甚至于,不少游俠甘當勛貴豪門的走狗,成為了勛貴們的黑手套。
這些人,許多都是膽大心狠之輩。
喝了幾杯馬尿,或許僅僅是想起某人多看了他一眼,一怒之下,就會滅人滿門,一家上下,老老小小,殺的干干凈凈。
可這些人之中,同樣不乏一些重義重信之輩,僅僅是為了當初對兄弟的諾言,就愿意甘守清貧,哪怕自己餓著,也要照顧好兄弟的妻兒。或是身上有千金,一時興起,便會散盡財帛,接濟窮人。
在這個時代,季布應該就是最有名的游俠,最有名的莫過于那個成語:一諾千金,說的就是季布,這個成語最初的源頭就是民間一句諺語:千金易得,不如季布一諾。
總而言之,游俠這個群體,應該來說,是一個比較矛盾的群體,很難用好還是壞來界定,這和后世某種顏色的社團,完全不可相提并論。起碼,有些游俠做出的事,是讓人心生敬佩的。
而咸陽城建城百十余年,無數勛貴都扎根在咸陽之中,一些不便親自做的臟事,自然會讓游俠代勞。這同樣也是游俠生存方式,以此獲得生活來源和庇護。
而扶蘇建言遷都咸陽,徹底打破了這個平衡。在這個過程中,有人得利,自然就有人失利,沒有哪一項政策可以方方面面照顧到所有人。
營建新都這樣的大事更加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