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不堪回首 曹宇航!
可不是嗎?
這個干瘦的青年,穿著廉價的T恤和西褲,渾身散發出一股汗水的味道,頭發亂蓬蓬的幾乎蓋住眼睛,涼鞋已經被踩爛成了拖鞋。
可不是曾啟大學302宿舍的同學,小堅在銀虹漫畫的同事和室友,曹宇航。
曹宇航怔怔的看著他們幾個,百感交集還是千言萬語,一瞬間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
曾啟壓不住心中的迷惑和憐憫說:“曹宇航,你怎么在這里,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小堅也非常驚訝的問:“你和阿恒他們幾個搬走后,我去銀虹漫畫找過,沒人知道你們去了哪里,你的電話也一直打不通。”
曹宇航一下子梗住了,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見他干瘦的胸部劇烈的起伏著,就像一把重錘正在敲擊他的身體又像哮喘一樣劇烈的抽搐。
久經事故的大懶約摸了解了情況,拍著曹宇航:“我叫大懶,你知道我的,我也知道你。現在跟我們走吧。”
曹宇航猶豫了一下:“我要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大懶說:“你還有有什么東西可收拾,沒人在意你的離開的,走吧!”
幾個小時后,曹宇航在千智源的宿舍里洗澡,換上了大懶勻給他的沒開封的內衣和曾啟剛曬干的短袖,告訴大家他離開的地方,在那里,他走與不走,沒人記得。
沒有什么要收拾的,也沒有什么可留戀的。
話說當時銀虹漫畫傾盡全力制作的原創漫畫《斬魔王》終于在香港上市了,為了上市的宣傳和漫畫的印刷費用。虹姐拿出了所有積累,阿恒賣掉了自己的房子。
香港當時出版這種漫畫書籍的規則是這樣的,一種叫全包。
比如《斬魔王》,按照發行預期銷售10000本,印刷10300(一般多印刷23)本,所有成本都歸發行方,漫畫制作方按照預期的10000冊收回30000港幣,無論最終賣掉多少本,制作方都是按照30000港幣收入。
另外一種是自己出版,發行渠道代推。
由自己印刷出來,交給渠道,渠道按照每本6元收走,交給零售商賣10元一本,渠道和零售商共同獲得4元。這樣算來一萬本制作方可以得到6元要多一倍,看似收入挺高其實這里面有個大條款,退貨風險,賣不掉的每本要 比如渠道真的賣掉了10000本,那么制作方得到60000元,大家皆大歡喜。
可是賣不到呢,比如只賣掉8000本,本來可以拿回48000,結果要退0,這只剩下36000的收入。
這種做法是要精確估計出銷量,寧可少印刷,不可壓住貨。
最初同行建議阿恒采用全包方案,渠道開出了包銷5000本的數量,也就是每期收入15000港幣,這個數量和阿恒的心理落差太大了。阿恒覺得香港市場最好的漫畫有周銷量十幾萬冊,自己一萬冊總該有吧。
阿恒他還是決定自己出版。
到底第一期賣掉多少冊?參與過這個漫畫的小堅非常想知道數量。
曹宇航并沒有直接回答,他說自己出版水太深了,渠道賣一本賺一本,不賣不賺,為什么要為一部新漫畫吆喝?阿恒花錢打的那些廣告真的能引起漫畫迷的注意嗎?
阿恒還是一意孤行的印刷了8000冊,結果第一期賣掉5800冊,退回來2200冊,聽起來已經是很好的成績了。其實收入只有20000多港幣,更為可怕的這些退回的雜志不光是退貨也是負擔,扔了可惜,留著沒用,放在香港儲藏費用太貴,想打包運回深圳,出版物運回來要審批。
更可怕的是第二期只賣掉4500多冊,印刷的還是8000冊,這樣退回的費用幾乎折扣掉了所有收入。這時候再緊急把后面的印刷數量開始數量下調為5000冊,但是第三周的銷量卻不到3500冊,這樣惡性循環下去,渠道發行的錢都不夠支付回收的費用…
阿恒誤解了一個道理。拿今天的文學網站或者漫畫網站,非常看重首定(首次付費訂閱)的人數,因為只有首定的用戶才會繼續付費定下去。既然是付費,讀者就對期刊的要求更高,《斬魔王》的劇本和畫面表現雖然不錯,遠遠沒有到讓讀者口碑相傳,擴大購買量的精彩。
第一批購買的讀者,第二批未必購買,購買的人數一直會減少,直到穩定在一個數量,然后穩定下來的,就是忠實的讀者。
如果這些讀者的數量不足以滿足漫畫的保本銷量,就會一直賠錢。
那么《斬魔王》最后穩定下來的銷量是多少呢?沒有最低,只有更低,因為銷量不好,不斷退貨,渠道不愿意推,便利店書報亭不進貨。五月開始,大家就等著靠回款發工資,但是到了六月底,也就是第八本期刊出版后,渠道發行商已經不愿意再發行了。
我們從四月拖欠房租,五月底被趕走的,一大批人走了,剩下我們幾個堅持在阿恒的住的地方畫畫。
小堅曾經在銀虹漫畫的舊址那里停留良久,此時卻無語凝噎。
他不想問過去的兄弟們都去哪里了,阿恒又去哪里了,他既為自己的提前離開感到運氣,又為自己沒有堅持到底感到嘆息。
曹宇航抬頭對曾啟說:“你們打電話我停機,因為舍不得交話費。我確實還有一點余款(值得是當時畢業前和大家做域名賺的錢),其中大部分墊給了公司應急,因為我們覺得還有機會。”
大懶問:“香港的期刊已經停了,怎么還有機會。”
曹宇航說:“我們已經畫了八期,從故事上完成了《斬魔王》的古代篇,原來計劃還有過去篇和未來篇,阿恒的想法是把前八本改動一下,做成單行本,在臺灣發行,看能不能收回一些成本。所以大家最后的在一起的時間就在改圖,改成單行本。
彈盡糧絕,精疲力盡,茍延殘喘,嗷嗷待哺,生不如死…
就是銀虹漫畫最后一批留守者的寫照,最后阿恒說要去一趟臺灣找人要款,等錢要到了再找大家補錢。
阿恒話說的沒有底氣,大家姑且一聽。因為接著阿恒就告訴大家解散,今天必須離開這里了,房東清房…”
所有的過去都不存在了,曹宇航提著簡陋的行李游蕩在小區外,就像是一個尋求就業的大學生招工作,想到這一點,他找到家所謂求職公寓,其實就是群租房,一人一個床,所有行李自己房,衛生間共享,價格一天12元。
曹宇航說著幾乎哭出來:“那個什么破地方啊,我就想睡一晚然后去取點錢,給手機充值,再聯系人。誰想到晚上找插頭充電的時候可能已經被盯上了,于是早上醒來的時候,什么都沒有了。手機,行李,證件,銀行卡還有所有的紀念品,畫稿,移動硬盤等。
公寓不管這個,我手無分文,舉目無親,還是同屋的給介紹的打雜的,發傳單…勉強謀生,我的同伙們面對聯防城管都想跑,我卻想被他們帶走也不一定是壞事吧…
曹宇航又笑了,笑中帶著淚。
旁邊傾聽的大懶安慰曹宇航:“無論如何,你都是畫漫畫落難的,那種宿舍我住過,半夜里查證件,我經歷過,我想你可以在這里先休息下來,我給你謀一份工作。”
小堅一下子想明白了:“我們正好缺原畫,你可以來,可是你只會手繪,不懂用電腦畫畫這怎么辦?”
曹宇航楞楞的說:我可以學啊!
大懶說:“先好好睡一覺,明天周天。我擔保你周一就能上班。”
大懶果然厲害,他和小堅去找林總,承諾一個月內讓曹宇航正式上班畫畫,這一個月算學徒,不給工資,包食宿。
于是每天,曹宇航也在宿舍吃完早飯,然后坐在那臺測試電腦(如果沒人來面試的話)前,學習使用,小堅和大懶在上班間隙過來指導。曹宇航畫的很認真,晚上還在那里學習,一周后已經開始能畫一點游戲內的小配件,每天晚上到夜深,曾啟都看見曹宇航在哪里,打開一罐王老吉,慢慢喝完,然后抽煙,把煙灰磕到罐子里,那時的王老吉還是銷量范圍很小的一個品牌 再努力,馬上轉為試用期是不可能的,對小公司來說所有成本能節省則節省。智冠的王俊博總裁不能按時取到源盤,911后臺灣的游戲市場,形式振動巨大,全球經濟都受到影響,這不是一個好的發行時機,新的上市時間還需要進一步磋商。
一切似乎暫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