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看著七公主,她在皇室里算是出格的與眾不同頑劣不化的那一個,但在她看來,這般純純如小羔羊的姑娘,就是個包裹在金鑲玉墜里的金絲雀,漂亮歸漂亮,道行比老鷹差遠了。
怪不得內心這么脆弱,動不動就哭得稀里嘩啦呢。
這枚金枝玉葉的頑劣,在她面前,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她忽然問,“你為什么喜歡陸之凌?”
七公主聞言臉一紅,小聲說,“四年前,我偷偷一個人跑出宮,去街上玩,遇到了一個無賴,是他揍了那無賴,救了我,問明我身份,將我送來了東宮。”
花顏無語,“所以,英雄救美?你就看上了他?自此心儀他?非他不嫁了?這戲折子都不新鮮演這戲碼了。”
七公主臉蛋紅紅的,“反正,我就是喜歡了他。”
花顏哼哼,“陸之凌估計就是正巧趕上隨手好心地救了你那么一救,對他來說,不值一提,小事兒一樁,沒想到,卻救出一樁情債來,我想,后來他見到你就跑,估計是后悔多管閑事,悔得腸子都青了。”
七公主臉色一變,委屈地又要落淚。
“打住,打住,別哭。”花顏抬手,捂住她眼睛,“雖然你現在哭,烏漆墨黑的,我也看不見,但是呢,還是別破壞這好好夜色的好。”
七公主被她這么一說,小聲說,“伸手不見五指,哪里有什么好好夜色?”
花顏眼珠一轉,忽然頗有興致地說,“這東宮沒有,有的地方可是有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七公主吞下眼淚,問,“哪里?”
花顏笑著說,“你想不想去見識見識,若是想,我就帶你去。”
七公主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犯難地說,“四嫂說的是宮外嗎?夜這么深了,黑沉沉的,怕是要下雨,若是現在出宮,可是危險得很。”
花顏“嘁”了一聲,“膽子這么小!”話落,她站起身,“罷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你回房去睡覺吧。”
說著,她便麻溜地順著梯子下了房頂。
七公主見她轉眼就下了房頂,驚呼,“四嫂,你別走,我下不去,害怕。”
花顏站在下面看著她,“怎么上去的,怎么下來,怕什么?”
七公主雖然不想被花顏笑話,但還是真有點兒怕,咬緊牙關,死死地抓住梯子,打顫地一點點地爬下了房頂。
腳落到地面上,她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花顏好笑地看著她,“凡事兒都有第一次嘛,以后你就不怕了。”
七公主搖頭,想說我再也不上去了,但終究沒開口。
花顏轉身回了屋,從抽屜里拿出一疊銀票,揣進了懷里,對七公主問,“跟不跟我去?”
七公主掙扎,“四嫂,外面太黑了,不安全…”
花顏不再理她,抬腳就又出了屋。
七公主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站了一會兒,還是追出了屋,拽住她,“四嫂,我跟你去。”
花顏“嗯”了一聲,對她說,“我自己倒是用不著梯子,但你跟著嘛,定然是要用的。來,你與我一起抬上梯子,跟我走。”
七公主乖覺地抬起梯子的另一頭,與花顏一起,抬著梯子出了鳳凰西苑。
因今夜夜色太黑太暗,花顏住進東宮也有數日了,一直都是依照她的規矩,不準人守夜,就連秋月也不必住在外間,所以,方嬤嬤以及西苑侍候的人都沒被驚動,二人順利地出了鳳凰西苑。
避開了巡邏的護衛,沿著青石磚的小道走了一陣,來到了一處墻根。
花顏將梯子立好,當先爬了上去,然后坐在墻頭上,對七公主說,“爬上來,我們出去。”
七公主已經不知是什么心情了,她第一次做這種事兒,從沒爬過房頂爬過墻,尤其是東宮的房頂東宮的墻,今日可都算是體驗了一回。她有些戰戰兢兢,“四嫂,若是被四哥知道,我們就都死定了。”
她話音剛落,身后現出一個人影,冷木的聲音開口,“太子妃,七公主,您二人這是要做什么?”
七公主一嚇,頓時睜大了眼睛,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花顏坐在墻頭上往下一瞧,見是一抹影子,立在七公主身后,她眸光一動,認出了他就是那日在高閣下接住她的云影,她麻溜地下了梯子,扒拉開七公主,站在他面前,瞅著他,笑問,“云影?”
云影一怔,垂首,“正是卑職。”
花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是影子還是人?露個面,讓我瞧瞧,那日就沒瞧清楚。”
云影似猶豫了一下,遵從地化影為形現身。
花顏瞧著他,依舊是一身黑衣蒙面,只能看到一雙眼睛,她撇嘴,“你這就叫露面?”
云影剛要說話,忽然覺得不對,身子一晃,“咚”地一聲,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花顏見此,笑容蔓開,蹲下身,扯開了他蒙面的黑巾,就著她衣袖的衣料發出的淡淡華光,打量了他一眼,“唔”了一聲,“長得還不錯,就是常年不見光,皮膚過于白皙了些。”說完,又將他面巾拉上,幫他遮住了臉,回身拍拍傻愣著的七公主肩膀,“還傻站著干什么?快點兒,走了。”
七公主驚愕地吶吶,“四嫂,他…這…我們…”
花顏戮戮她額頭,“再不走,今晚就沒得玩了,他死不了,暫時暈過去了。”說完,她利落地又爬上了梯子,催促七公主,“還去不去?去就痛快點兒,不去我就自己走了。”
七公主顧不得再想,手腳比大腦快地爬上了梯子,坐在了墻頭上。
花顏見她上來,招呼她抓住梯子一頭一起用力,將梯子也弄上了墻,又費了一番力氣,將梯子翻過內墻,立在外墻外。
擺好梯子,她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對七公主說,“若是沒你,我不必費這么大的力氣,自己爬墻輕而易舉,你可真是個拖累。”說完,便順著梯子,下了外墻。
七公主氣喘了半響,也學著花顏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順著梯子,也爬下了外墻。
腳一落地,花顏便一把拽住她,“快走,云遲的第一暗衛抵抗藥效的時間不會太長,我們必須立馬地擺脫他,讓他找不到蹤跡。”
七公主驚駭地說,“那人是四哥的第一暗衛嗎?嫂子,我們被他抓住會完蛋的!”
花顏點頭,拽著她就跑,“所以,不被他抓住不就好了?”
七公主點頭,跟著花顏跑了起來,很快二人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誠如花顏所說,云影自小經過最嚴苛的訓練,尋常的迷藥對他來說不管用,世上極強的迷藥,最多也只能迷倒他一盞茶的時間。花顏要的就是這一盞茶。
一盞茶后,云影不出意外地醒了,他騰地站起身,見眼前已經沒了花顏和七公主,他瞬間足尖輕點,跳上了墻頭,見外墻上立著梯子,顯然,那二人是用梯子出了東宮。
他用內息凝神探查片刻,天氣陰沉沉地要下雨,四周只有夜里的涼風刮過,他能探查的方圓一里,都沒有人跡,他面色一變,當即轉身,前往鳳凰東苑而去。
不多時,他便立在了東苑內殿的門口,輕喚,“殿下!”
云遲剛剛睡下不久,聞言“嗯”了一聲,問,“出了何事兒?”
云影僵硬地說,“太子妃和七公主剛剛不久前爬墻出了東宮。”
云遲立即睜開了眼睛,揮手挑開帷幔,看向窗外,夜色深深,不見星月之光,他皺眉,“東宮府衛沒攔著?”
云影慚愧地說,“她們避開了巡邏的府衛,我發現時,已經到了西宮墻,她們搬了梯子,卑職剛說了兩句話詢問,便被迷暈了,醒來后發現她們已經走了。”
云遲聞言披衣下了床榻,來到門口,打開房門,看著云影,揚眉,“你被迷暈了?”
云影垂下頭,“是卑職無能。”
云遲自是知道云影的本事,問,“什么迷藥?”
云影低聲說,“似是鮮少見世的無色香。”
云遲聞言看了一眼天色,暗夜沉沉,黑云罩頂,涼風忽刮,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他道,“怪不得你被迷倒,若是無色香,的確是難以抵抗,你可是醒來立即來報我了?”
云影頷首,“卑職先用內息探查了一番,方圓一里沒有人跡動靜,恐怕她們已經走遠了。”
云遲忽然一笑,“她既然用無色香迷暈你,自然會快速地離開,不會被人找到查到。一炷香給別人不夠,給她卻是夠了。”話落,他揉揉眉心,“傍晚對我用毒針,夜里對你用無色香,在這東宮深宮巍巍里,想要帶一個人出去,對別人難如登天,對她看來真是容易得很。”
云影單膝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卑職萬死。”
云遲擺手,“你起來吧,不怪你,憑你的本事,冷不妨對上她用無色香,也是沒法子。”說完,他吩咐,“今夜密切注意城中的動靜,她帶著七公主出去玩,必不會只是玩,定有目的。”
云影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