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深淵英雄
“包括你，還有我，我們才是入侵這個世界的絕數，是真正的惡魔！”
看著孫笑然嚴肅認真的表情渾然不像開玩笑，方信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壓低顫抖的聲帶，低聲說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七宗罪，我們二十二人，每人身上都背負著一種罪孽，傲慢，貪婪，嫉妒，暴怒，饕餮，色欲，怠惰，你最擅長打心理戰，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對了，”孫笑然閉上眼睛，“被打開的罪孽限制器，永無極限的罪孽在絕望的土壤滋生，你自己就經歷過絕望化，難道你沒懷疑過嗎？”
方信怎么沒懷疑過？
可是他根本不敢承認這件事情，如果他的立場本身就是罪惡，那他正在做的又是什么，又算什么？
孫笑然好像看穿了方信的想法，淡淡地說道：“醒醒吧，別不承認了，絕望聯盟本身就是惡魔軍團！也是星之陸夜祈最大的敵人！”
“不可能！”方信忍不住大聲打斷了孫笑然，孫笑然聳聳肩膀：“天上怎么可能掉餡餅？安可憑什么滿足絕望之人的愿望，這場游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沒想過嗎？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行為必有動機，靈宮月詠沒跟你說過這句話嗎？”
“安可...它到底要什么？“
“知道養蠱嗎？唆使攜帶罪孽的絕望者自相殘殺，創造一個集合七宗罪的存在，打開絕望深淵，將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變成永恒黑霧區。”
“這樣對她有什么好處？”
“好處？她本身就是絕望深淵的某個恐怖存在的玩偶，為主人獻上絕望就是她的工作。”
“所以，溫婉...不，我們適格者死后，尸體就會化作那種黑暗？”
“那是化為實質的絕望，被它污染的地區會化作永恒黑霧區，被它沾染的人則會被感染到極惡，溫婉的罪孽是饕餮，所以碰到溫婉的絕望就會變成只知道吃的怪物。”
“那里世界...”
“哪有什么里世界？”孫笑然哼了一聲：“任何嗅到我們身上絕望的人類都會陷入瘋狂，你所殺的腐尸其實都是活生生的人！只不過我們被安可用障眼法蒙蔽了，現在，你明白了嗎？！”
方信忍不住倒退好幾步，重重地坐在了主控臺上，孫笑然繼續說道：“你若是不信，等你的感知提升到極限，點亮六樣被動后繼續提升到第七感，安可的障眼法便再無法蒙蔽你了。”
聽到令人震驚的現實，結合之前的所有疑點，方信的雙眼瞪得溜圓，不死心地抬起頭：“不！你怎么可能知道的這么多？連靈宮月詠和司數星斗都不知道這些！屬性點這些...星之陸夜祈也不可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孫笑然慢慢走向窗口，臉上一片懷念：
“我是誰？我行走深淵，追逐光明，我是這個世界最后一個英雄。”
“最后一個英雄？！”
“沒錯，我是星之陸夜祈的人，但不是現在的星之陸夜祈。”
聽著孫笑然的話，方信腦里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測，隨即又連忙搖了搖頭：“不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你就是那種力量的執掌者，命運之輪要是升級到了第五級，穿梭時光并不是天方夜譚。”
“上一代絕望聯盟？”
“不，你想的那個不是我，是我的師父，這一代絕望聯盟的命運之輪。”
“這一代命運之輪？！我？！”
孫笑然并沒有直接回答方信，而是繼續說道：“如果一名適格者收集到了三道同一種罪孽，并活到了最后一天，他便阻隔了他人收集齊七宗罪的道路，那么絕望游戲便會宣告失敗，我師父就是破壞了這一代絕望游戲的適格者。”
孫笑然笑了笑：“我是從二十七年后被我師父用最后的力量送到現在的，所以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你的目的？”
“改變那個絕望的未來。”攤開雙手，孫笑然笑了笑：“勞煩你，對我使用辯心境，這樣你就全部知道了，這也是我給你最大的禮物哦，抱歉，我忘了你的幻想終端被我鎖上了，還是我來吧。”
伸手從方信的卡包里翻出辯心境，孫笑然插入自己的幻想終端，將放大鏡放在了方信的面前。
（救我，救我...）
天空呈昏黃色，原本太陽的位置被一顆殘忍而又冰冷的眼珠替代，無數伸展翅膀的猙獰妖蝠掠過，遮掩住天穹。
（有誰來救救我們，救救這個世界。）
原本繁華的都市毀于一旦，無數足有五層樓高大的獨眼巨人四處游蕩，長滿泥苔和青蘚的手掌一把撈過奔走的行人塞到嘴里，在慘叫和哭嚎中咀嚼，無數血水如水果的汁液一般濺射，白森森的碎骨順著那長滿粗毛的胸膛滴落。
（神明也好，）
一個女人抱著兒子縮在殘垣斷壁之下，地面轟然炸開，在驚叫聲中，巨大的蠕蟲張開滿是利齒的口器將母子吞沒，不明的體液迅速將兩人融化。
（惡魔也罷，）
教堂被推倒，巨大的十字架將虔誠的神父壓成肉餅，長著狗臉，四肢如猩猩般粗壯的怪物打開一個少女的大腿淫笑著壓下身來，一邊啃食著少女的腳掌，一邊進行著茍且之事，破碎的圣母像上沾滿了鮮血，眼角好像淌下串串淚花。
（誰能救我們...）
渾身長滿刀片的鋼鐵人形按住一個老者，用鋒銳的指甲從老者身上剝下一條又一條的肉絲，坦克履帶的聲音傳來，一輛殘破的坦克向著鋼鐵人形發射炮彈，那怪物只是輕輕一揮，炮彈便被割成無數碎屑，一群如猴子一般的矮小怪物撲上去用爪子如開罐頭一般撬開坦克，將里面的士兵拖出來分食。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
巨大的工廠，一個個人類如同屠宰場里的肉豬，渾身赤條條地被鐵鉤穿破喉嚨，在巨大的履帶上被拖到攪拌機里攪成肉泥，一群穿著藍色制服腦袋上只有眼睛和巨口的矮小怪物將生產出來的“人肉罐頭”打包裝箱，一名臉上長滿蠕動爛肉，身穿著燕尾服的巨怪隔著玻璃窗看著這一切，優雅地品呷著手里加了糖的人血。
（為什么沒有人回應，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高出世界的維度，來自虛空的恐怖怪物，沒有任何人能夠殺死他們，人類的飛機坦克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玩物，就算是核彈也沒有辦法傷到它們的皮毛，人類那引以為傲的文明在他們面前不過是玩笑，至于人類本身，對于他們只是食物罷了！
（救我...）
這，就是末日！
怪物的降臨，或許是有預兆的，那是一場全世界范圍的傾盆大雨，無論是南北極還是地球的隱秘角落，大雨同時傾落，就好像蒼天在哭泣一樣。
大雨過后的第二十七天，
全世界的十字架破碎，流出血一樣的液體。
大雨過后的第三十六天，
長城坍塌。
大雨過后的第五十四天，
地殼運動混亂，世界多地爆發地震。
大雨過后的第九十三天，
無數海洋生物集體來到陸地，在哭嚎中死亡。
大雨過后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全世界的網路用戶同時接到一個信息，上面寫了一個字：逃！
大雨過后的第一百一十九天，
怪物降臨！
第一百八十三天，短短兩個多月，人類幾乎喪失了自己的文明。
傳說上帝創造世界用了七天，而這個世界徹底滅亡或許不到一年...
一個寂寞的身影站在廢墟之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的戰友，已經沒有一個還能夠再站起來。
他就是...世界最后一個英雄！
從放大鏡里看到一切，方信不自覺渾身顫抖起來。
與孫笑然經歷過的相比，他們這些天經歷的絕望根本不算什么！那可是整整一個世界的絕望！
什么隋圓，白石，溫婉，與他比起來，好似小孩過家家一般，全世界的壓力背負在肩頭，明知道毀滅近在咫尺，卻依然孤獨地前行，掙扎，拼了命地想要挽回全部！
直到...一個陌生的老人將一枚吊墜塞給了孫笑然，那枚吊墜竟然在莫名力量的干擾下生出了一只小巧的手機，那手機里則是一則邪惡的短信：
歡迎來到...絕望聯盟！
下一刻，孫笑然被無數黑暗包圍，滿含熱淚地看著那名老人微笑著化作漫天塵埃。
“你看到了嗎？”
孫笑然淡淡地說道，臉上滿是木然：“我的師父，命運之輪徐想，他很帥吧。”
“你到底什么意思？！”
“因為命運之輪的力量，我在未來替代了師父被安可選召，回到了這個時間點，目的就是改變未來，沒錯，我改變了一些東西，畢竟蝴蝶扇一扇翅膀都會帶來巨大改變呢”
方信的肩膀劇烈顫抖著，他猛地撲倒孫笑然，恨不得一口咬斷孫笑然的喉嚨！
沒錯！
他從辯心境中也看到了那個命運之輪徐想的一些回憶片段！
原本他方信就不該來到這個絕望都市，那個沒被改變的未來里有隋圓，有靈宮月詠，有張之揚，有所有人...唯獨沒有他和孫笑然！
根本沒有他方信！
命運之輪是徐想，星辰則是方信熟悉的女孩，那個他跳下向海大橋拼死救下的，張之揚的女兒，張芷瑜！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方信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瘋狂大吼出聲：“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啊！！！”
被方信扼住脖子的孫笑然苦澀一笑：“不用了，很快我就會死掉，你現在殺了我只會倒扣積分...”
方信身子一震，忽然想到了剛剛看到的片段，那個化作漫天塵埃的命運之輪徐想。
“什么意思？”
“未來被改變，那么站在未來的人，自然也要被命運修正，很簡單的道理，不是嗎？”
腦海里掠過剛剛見過的一幀片段，方信不由身子一震。
“所以你不能說嗎...”
“是啊畢竟我當時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怎么能讓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呢而且有秘密的男人才夠帥！”
“復活...”
“存在都被修正了，復活不了啦”孫笑然笑了笑：“不好意思戰友，我隱瞞了那么多事，再自我介紹一次吧，我的名字叫...古笑然，古安的古，我的母親，叫蘇小曼，我父親母親就是在今夜有了我...”
方信怔怔地看著古笑然，手上力量不由一松。
“你...”
“我早就做好準備了，只是沒想到，最后是你贏了，你還真是最大的變數，唉，明明我才是象征希望的星辰啊，怎么你卻成了我最后的希望了...”
“為什么...”
方信以為自己不會再流淚，誰知眼淚就是控制不住涌出了眼眶，大滴大滴地打在古笑然的臉上，古笑然燦爛一笑：“因為我是英雄嘛，最后一個，現在，你知道什么才是英雄了嗎？”
“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你看到了，在那個時代每個人都在尋找最后的希望，我最后的朋友甚至為了改變這一切前往了地獄，那個混蛋都能做到這，憑什么我不能呢？”
“徐朗是嗎...為什么不再等一等他？”
“等不起啦...”
話音未落，古笑然的身子好像接觸不良的屏幕一樣閃爍起雪花，指尾飄起淡淡的碎屑，古笑然卻渾然沒有驚恐，反而調笑了一句：“看來我老爸那邊有點吃力啊，死應該死不了，不過要想今晚上上我媽的本壘有點不太可能了。”
方信松開古笑然的領子，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古安知道嗎？”
“知道一點點，畢竟我是他親兒子嘛，父子血脈相連，他很相信我的身份，我胡說八道幾句他就當真了，哈哈”
方信回想起孫笑然的記憶片段，一個高大的男人擋下一個小男孩迎上無數怪物，傲然大喝：“笑笑看清楚了，這就是老爸要告訴你的，什么是英雄！”
心頭一擰，方信低聲問道：“為什么不跟他說你的身份？你不是...一直在追尋他的腳步，他是你最大的遺憾嗎？”
古笑然聳聳肩：“要是讓他看到我這個死樣子，他必然會把我射墻上，我讓他失望了呢。”
臉上的笑容斂去，古笑然低聲說道：“對不起，戰友，你一定很恨我吧。”
“恨！”
“噫！你還真恨！”
“當然，你不僅僅從一開始就搶了我的卡片，然后還像傻子一樣信任我，跟著我一起對付司數星斗，被抓起來讓我擔心，裝暈那么久，拐走春日滿櫻，燒了靈屋心匠，劫走靈宮月詠，公布我的身份，給我出這么大難題，考驗我，試探我，玩弄我，逼著我上你的船...”
看著慢慢消散的古笑然，方信越說越是低沉。
“你還真記仇！那就從我老爸身上找場子吧，畢竟子債父償嘛。”
“為什么選中我？”
“我的目的是改變未來，我便注定了沒有未來，我早就做好打算了，我本來以為自己能夠找出絕望聯盟中的臥底，徹底結束這個游戲，可惜我失敗了，靈宮月詠并不是，于是我只能孤注一擲，把希望拜托給你，而你做到了！”
古笑然看著屏幕上的張來錢兒和諾諾：“你通過了我最后的考驗！你用你的行動向我證明了，你！”古笑然燦爛一笑：“就是我老爸告訴我的，英雄。”
方信閉上眼睛，腦子里閃過古安最后一戰的畫面，不自覺隔著時空，與那個男人一起大吼出聲：
“英雄，就是讓懦弱的人勇敢，讓痛苦的人堅強，讓悲傷的人充滿希望！即便是死，也給老子把英雄的意志傳遞下去！”
大半個身體已經化作碎屑，古笑然露出爽朗的笑容：“靈宮月詠就在靈屋心匠，還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老子又坑了你一回，你氣不氣？”
“溫婉？”
“嗯，你必須干掉溫婉，因為，我的罪孽也是饕餮原罪呢啊嘿”
這五大三粗的漢子竟然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受到古笑然情緒的感染，方信忍不住也笑了出來：“怪不得你連絕望都市的食物都能吃。”
“對啊，真正的吃貨可是來者不拒呢哈哈，戰友，帶著我這份罪孽和溫婉的罪孽，然后好好逃吧，安可可不會放過你，你將成為絕望聯盟必須殺死的存在畢竟你要是不死或者不殺人，七宗罪可就集不齊了呢對了你可以去星之陸夜祈避難，我已經安排好了收好我給你的禮物，要記著要創造一個不讓我失望的未來噢”
“你怎么知道我會按照你的安排走？”
“因為...”古笑然咧開大嘴：“你可是我的戰友，我們有著同一個夢想啊我的任務完成了，我已經傳遞下去了嘿嘿”
“王八蛋！”方信錘了孫笑然一拳：“算你狠，臨死前給我把這解開。”
“鑰匙在我口袋里，趁著我沒死完趕緊拿”
方信摸向古笑然腰間：“喂，有什么遺言要和那個男人說嗎？”
“有，他要是再有孩子，我希望是個女孩，要像我一樣喜歡笑，像小天使一樣所以，古悅然這個名字怎么樣？”
“天使？我們可是個惡魔，不過古悅然這個名字還不錯。”
“誰說惡魔...就不能當英雄了？行走于深淵的英雄，老子太tm帥了！那就惡魔天使古悅然哈哈哈哈哈”古笑然最后笑著擺了擺手：“那么，再也不見啦，戰友對了，孤獨真tm討厭啊”
漫天碎屑飄灑，地上再也沒有了那個爽朗的男人。
方信伸出手掌捧著淡淡的灰塵，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混蛋...并肩到死才是戰友吧，你耐不住寂寞...為什么把它強加給我？混蛋混蛋混蛋...”
噗噗噗星辰死亡，尸體處最近的適格者繼承遺產...
方信緩緩站起身子看了一眼手掌：“混蛋，積分0，屬性點3點，這些天你都在干什么，就這么點東西你也好意思送給我當禮物...王八蛋...祝你下輩子沒有小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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