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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投名狀

  漆黑的橋洞內,三傻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好似眼前并不是什么嬌小可人的“少女”,而是從地獄深淵爬出的魔王。

  明明是公認最弱的那人,卻連白石那樣恐怖的怪物都在這人手里折戟,三傻雖然沒有目睹到方信與簡水交鋒的一幕,但對方信的恐懼之種已然深植心底。

  尤是安可誘惑方信墮落時,沸騰的饕餮魔影好似吞噬天地,任何生靈除了獻上生命與臣服別無他法。

  若非靈宮月詠及時趕到的話,三傻早就化為了方信的口糧,這如何不讓三傻畏懼?

  再加上剛剛絕望饕餮差點破籠而出,方信眼底的黑氣比之前還要深邃幾分,更讓三傻連氣都不敢喘一口。

  方信淡淡地掃了三人一眼:“想活?想死?”

  “活活活活活活活活!!!”

  歐陽瞬連忙搭腔,嘴唇顫抖著都快磨禿嚕皮了,聲調更是怪異到極點。

  號稱最佳捧哏的脫線少女不由得接了一句:“霍家拳的套路招式靈活...唔!我錯了別吃我!”

  三人之中張來錢兒還算硬氣一些,忍不住拍了諾諾一把:“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鬧?!”

  深吸一口氣,張來錢兒猛地直起腰板,一雙綠豆小眼死死地盯著方信,大有一副烈士姿態。

  “方信!胖爺敬你是真爺們,但胖爺也是個男人!”

  方信迷了瞇眼睛,張來錢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臉上大義凜然,嘴上慷慨激昂:“是男人當然要跟著真爺們混!這身肥膘但憑驅使!信哥就算讓我吃翔,胖爺也決不皺一下眉頭!誰跟胖爺搶胖爺就打死誰!”

  歐陽瞬和諾諾立時傻了眼,歐陽瞬也連忙跪倒在地:“古語云,良禽擇木,良臣擇主!從今往后,歐陽瞬之命便是信哥之命,歐陽瞬之軀即是信哥之軀,單憑趨勢,絕無二心!”

  諾諾張大嘴巴憋了半天:“俺也一樣!”

  經歷了這么多事,方信已經不是原來的小白,

  歐陽瞬眼睛有光,明顯是真心臣服于他,

  諾諾只是跟風隨大流,

  至于張來錢兒,

  假惺惺的表情下不知藏著什么心思。

  眼下時局復雜,方信已然成為了整個絕望聯盟的公敵,簡水雖然態度曖昧,但絕對會再來找方信的麻煩,司數星斗如果能活下來絕不會放過他,張之揚的隊伍應該也恨上了方信。

  靈宮月詠和孫笑然失蹤,自己麻煩不斷,而且還存了潛伏星之陸夜祈的打算,是時候組建一只隊伍了,哪怕這是個廢柴組也能幫自己做點什么。

  他太需要幫手了!

  略微沉吟了一會兒,方信立時定計,從卡包里掏出辯心鏡插入幻想終端,拋著小小的放大鏡淡淡地問道:“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嗎?”

  三傻面色一僵。

  他們何曾不識得能看到歷經和心地的辯心鏡?

  當日隋圓就是用它照出了雪晴清不堪回首的過去,才使得整個絕望聯盟將她排除在外,

  直到現在三傻也忘不了放大鏡投射出來的景象,

  那個看似清純迷人的雪晴清被乞丐壓在身下發出絕望的哀鳴,

  毫無廉恥地在老頭身下承歡,

  凌辱虐殺乞丐的盛氣凌人,

  毒殺了十幾位少女的染血茶會。

  還有那沸騰翻滾的傲慢原罪...

  這辯心鏡稱得上是最讓人討厭的道具了,因為它照不出什么好,只會揭露人性的丑惡。

  因此使得整個絕望聯盟第一次達成共識,禁止有人再使用這個道具。

  諾諾忍不住往后蹭了蹭,把嬌小的身子藏在張來錢兒肥壯的身軀后,眼睛里滿是恐懼,張來錢兒和歐陽瞬也臉色慘白,支支吾吾著不知道該說什么,但是在方信的積威之下根本不敢反抗。

  這正是方信想要的。

  第一次營救三傻的時候方信就想收服三人了,可是那時的方信能耐未顯,如此行事必然會招致反彈,但要是不使用辯心鏡的話,方信又不敢信任三人,此番攜著轟殺白石的威勢,三傻當然抗議不得。

  恰好剛剛獵殺的腐尸賺了兩百多點數,再加上之前剩下的一百多,卻是足夠辨別三傻的真心了。

  “你們一個一個來,我會保證只有我會看到你們的曾經。”

  張來錢兒吞吞口水:“那個,這就不用了吧,俺自己招不行嗎?俺這些年干過的丑事,就,就是愛吹牛嗶而已,嘿嘿嘿,俺沒有睡很多妹子,俺,俺天天擼,夠了嗎?”

  方信沒有搭理張來錢兒,而是用一雙深邃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三人。

  辯心鏡就是投名狀,只有掌握他們的過去才能百分百地驅使他們。

  歐陽瞬沉默了好久,抬步走到方信面前:“我接受,但是,但是...”

  方信看了歐陽瞬一眼并沒接話。

  歐陽瞬頓了頓:“我希望你能教我,怎么變強大。”

  “自然,”方信轉了轉手里的放大鏡:“我的目的是勝出,你們變強大會更好用。”

  歐陽瞬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苦笑,回頭對諾諾和張來錢兒說道:“你們先出去一下吧,我有些事情...不想讓你們知道...”

  張來錢兒忍不住說道:“咱倆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俺啥不知道?”

  歐陽瞬嘆了口氣:“你還是出去吧,這玩意太可怕了,如果你還當我是兄弟的話...”

  如果被你看到了,怕是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后半句吞在嘴里沒有說出來,但那凝重的表情讓吊兒郎當的張來錢兒面色嚴肅起來。

  “好吧。”

  諾諾和張來錢兒走出橋洞,方信抬起放大鏡:“準備好了?”

  “嗯。”

  一百積分灌入,放大鏡將一個影像投射在了墻壁上。

  “廢物!”

  一個巴掌扇在面容清秀的少年臉上,那少年卻只是低著頭不敢吱聲,偷偷用余光看著那坐在輪椅中衣著華麗的老人。

  “我們歐陽家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垃圾?為什么考不到滿分?你這樣怎么繼承歐陽家?!要不是老子只有你一個兒子,老子早就弄死你了!咳咳咳咳咳...”

  咳聲刺耳,仿佛會噴出血來。

  歐陽家不要廢物,這是歐陽瞬從小聽到大的話,他的童年從未見過溫柔,只有嚴厲和恨鐵不成鋼。

  他被關在家里,嚴格禁止外出,十個家庭教師負責禮儀,歷史,音樂,武術...各個領域各個學問,

  別的孩子在做游戲,歐陽瞬在埋頭苦學,

  別的孩子在看電視,歐陽瞬在埋頭苦學,

  別的孩子在盡情享受童年,歐陽瞬在埋頭苦學,

  別的孩子被父母捧在手心,歐陽瞬卻遭受父親的冷漠白眼。

  歐陽家的孩子只有超越所有人才有資格繼承歐陽家,歐陽瞬的一切一切都被父親把控在手里,他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被父親恣意玩弄。

  但這些東西都不是歐陽瞬感興趣的,他只喜歡編寫曲譜,在音樂的海洋中馳騁,寫出最動聽的歌謠,但是他父親卻根本看不上他的創作,只留下滿地紙屑和一句冷冰冰的:

  “咳咳咳,你弄這些有什么用?歌曲治理不了歐陽家。”

  哪怕是學到昏迷過去,他也得不到父親的寬容,等待他的只有皮鞭和責罵,無論他做什么,父親只會給他一句:

  “咳咳咳...糟糕透了。”

  穿什么衣服要管,

  吃什么東西要管,

  交什么朋友要管,

  就連娶什么女人都被那個男人安排好了。

  沒有自由,

  沒有自我,

  歐陽瞬沒有母親,也等不來鼓勵和寬慰,他最大的恐懼就是他的父親,他恨那個男人,他恨他剝奪了他的一切,只把他當作繼承家族的工具,而不是親生兒子。

  你不是逼著我學好嗎?

  那我就和你對著干!

  早就習慣了被打罵,再打你還能打死我嗎?

  你可就我一個兒子!

  我偏要寫我的歌!

  從此歐陽瞬開始陽奉陰違,把所有心思都投入到自己鐘愛的音樂創作之中,所有學業漸漸荒廢,無論父親怎么打他罵他他都低著頭不說話。

  直到有一天,歐陽瞬將他費盡所有心血作成的作品匿名寄給了一家音樂工作室,滿懷期待他那觸動人心的歌曲能夠大紅大紫,但是,

  “什么破歌,你沒有天賦,還是算了吧。”

  那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冷冰冰地扔下這句話,把歐陽瞬打入了谷底。

  我真的沒天分嗎?

  我真的一直是個廢物嗎?

  失魂落魄的歐陽瞬回到家里,好像天塌了下來一般。

  從小到大他都沒被人認可過,他滿懷希望能夠通過他最喜歡的作曲來讓人們認可自己,寫歌是他的一切,是他的靈魂,是他的希望,是他的命,可是他的希望卻如此不堪一擊。

  這是歐陽瞬第一次碰觸到絕望,

  他的絕望就是,這世上從沒一人認可他的存在。

  偶然間,歐陽瞬聽到了一個串線的電話,是那個音樂制作人打給父親的:

  “歐陽先生,我按照您的吩咐辦好了,令公子應該不會再玩物喪志了。”

  “咳咳咳咳咳咳,做得很好,錢我已經打到你的賬戶了,合作愉快。”

  唯唯諾諾的人并不是沒有脾氣,只是他的底線很低,但當他的底線被觸犯,噴薄而出的憤怒之火足以焚盡世間一切!

  其罪,名為暴怒!

  他恨不得那個坐在輪椅上咳嗽的男人早點去死,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得到解脫。

  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我就自由了,我什么都有了!

  那個男人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會扔掉自己的藥瓶。

  看著倒在床上拼命抓著自己喉嚨的父親,歐陽瞬的臉上滿是快意。

  老頭子,反正你每天活著都這么痛苦,聽你咳嗽把肺都要咳出來了,早死早超生吧!

  脖子上滿是自己抓出的血痕,痛苦的男人好像看懂了歐陽瞬的心思,拼盡全身力氣說出最后一句遺言。

  歐陽瞬以為那句話會是世上最惡毒的詛咒,來咒罵他這個大逆不道的兒子,卻沒想到父親的最后一句話是:

  “你長大了,我不能陪你了...”

  從未有過的自由空氣,

  踏出那關閉了他小半生的鐵門,

  歐陽瞬本以為父親死了他就可以去做所有他想做的一切,他期待了許久的認可會光臨他的生活,他卻沒想到沒了父親這柄保護傘,他活得有多么糟糕。

  家主殯天,偌大的歐陽家立時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混亂,

  野心勃勃的手下,想要分一杯羹的外戚統統浮出水面,歐陽集團分崩離析,而他歐陽瞬連財務報表都看不懂,根本難以服眾!

  他拼命地想要挽回,卻發現書到用時方恨少,什么都不懂的他根本斗不過那些老謀深算的老狐貍,他這才知道,父親撐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給他遮風擋雨,

  安排的老師每一個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也是他父親留給他的班底,可他卻無心向學,刻意為難他們,把這些人全部氣走,

  安排的妻子是貝氏財團的千金大小姐,也是他父親給他安排的底牌,可他大鬧訂婚典禮,愣是讓貝氏落了面子,再不愿與歐陽家往來,

  當他窮途末路,在父親的床頭柜發現了一封遺書,歐陽瞬不由淚流滿面:

  我快要死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等我死了你一定會很難,所以我要做好一切準備,我要把你培養成獨當一面的男人,只有這樣你才能幸福。

  原諒我是個不合格的父親,我多想抱抱你,我的兒子。

  他這才知道,父親的嚴厲是多么大的溫柔!

  而他,卻是個弒父的畜生!

  “我...我...”

  看著墻上的幻影,歐陽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眼睛已經被眼淚糊住睜不開了。

  方信面無表情,輕輕拍了拍歐陽瞬的肩膀。

  弒父之人當然讓人不齒,

  但是方信卻也不知道如何指摘歐陽瞬。

  那首歐陽瞬費盡所有心血寫作的歌曲名為致愛,不是寫給情人的靡靡之音,而是送給他父親的壽禮,也是期望和父親和解的訊號,這份心意卻被他的父親親手埋葬,生生將歐陽瞬推入了絕望深淵。

  其中恩怨糾葛,又如何道得清說得明了?

  歐陽瞬以為父親不愛他,他卻很愛他的父親,所以當這份愛沒有回應,他選擇了化愛為仇。

  只可惜歐陽瞬的父親直到死也沒聽過兒子寫給他的致愛,他也只當是兒子恨他,他卻很愛自己的兒子。

  所以歐陽瞬的愿望就是:

  復活他的父親。

  “我這輩子都是個廢物..廢物沒資格活...但是,但是...”歐陽瞬跪在地上抓住方信的衣角,早就泣不成聲:“我已經看到他回來了,我還沒給他聽我的歌,我想回去,我想好好向他說對不起,哪怕他打死我我也無怨無悔!”

  方信抬起腳底板狠狠踹在歐陽瞬的臉上:“滾!”

  “原諒我,原諒我...”

  歐陽瞬手忙腳亂地爬過來死死抱住方信的鞋子,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哭聲凄厲甚至傳到了橋洞外,張來錢兒和諾諾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有面面相覷。

  “我踹你不是因為你犯了錯,也不是因為你藏著野心,”方信提起歐陽瞬的衣領,眼底黑氣蒸騰:“少來這幅沒出息的樣子,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要用這幅嘴臉去看你父親嗎?他是想讓你成為獨當一面的男人,你這樣算什么?”

  歐陽瞬呆呆地看著方信,臉上滿是彷徨。

  方信扔下歐陽瞬:“自己好好想吧,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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