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俯瞰螻蟻的目光
這孩子莫不是個傻子？
看著少女天真爛漫的臉，方信忍不住有些發愣，按照安可的說法，絕望都市選召的適格者應該都是瀕臨絕望邊緣的家伙才是，以隋圓樂天的個性，實在讓人想不到她是怎么絕望的。
見到方信傻呆呆的毫無反應，隋圓跺了跺腳嬌嗔道：“喂！那個表情什么意思？我是愚者！不是傻子！”
一記手刀打在方信腦門上，隋圓哼了一聲：“哼！你會開車嗎？”
“會。”
“那就好！”
隋圓抓住方信的手，借著大樓的陰影快步跑進停車場，從懷里掏出一枚小巧的車鑰匙，方信看著隋圓賊兮兮的笑容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個哪來的？”
“拿的！沒人會認為一只可愛無辜的小貓咪會偷東西~”
兩人躲在一輛輛汽車的后面挨個試用著鑰匙，找了大約五分鐘，終于有一輛豐田回應了二人。
方信連忙鉆進車子里點火，引擎聲起，映著慘白的月色，車子迅速離開停車場。
坐在副駕駛的隋圓從方信的口袋里摸出那只小巧的手機，輸入gps坐標舉到方信面前：“大約半小時的路程，說不準我們能趕在兩點前到達，喂，大叔你車開得不錯嘛。”
方信集中注意力在路況上，只是用眼角輕輕掃了一眼隋圓：“我只有一只手開車，你最好祈禱我們能夠平安到達，若是路上遇到什么突發狀況就糟了。”
“且~如果不是成年才能考駕照的話我才不用你呢。”隋圓哼唧了一聲，拍拍柔軟的真皮坐墊：“話說這家醫院的副院長待遇還不錯，這輛車可比昨天晚上我睡的那輛舒服多了。”
“在東瀛醫生是個了不起的職業，大多都很有錢，”方信瞥了一眼后視鏡，果然，后視鏡反射出的副駕駛上面蹲著一只渾身漆黑的流浪貓：“昨天晚上你在車上過的夜？”
“是呀，”隋圓伸了個懶腰露出雪白的腰肢，“真羨慕你們這種開局就有家的家伙，無家可歸的小貓咪只能在車上湊合，對了！”
隋圓忽然湊了上來，黑漆漆的眼睛里滿是光彩：“大叔你有沒有興趣收養一只可可愛愛的小貓咪？”
“為什么找我？我們不是有二十二人嗎？”
“因為你看起來就像個好人，好人是最好欺負的！”
看著隋圓燦爛的笑臉，方信忍不住苦笑了聲。
好人就好欺負，是嗎？
汽車行駛在柏油馬路上，方信努力避開主路專挑漆黑的小道，偶爾能見到幾只晃晃悠悠的腐尸，但讓人奇怪的是，那些腐尸只是懶懶掃了一眼車子，好像習以為常一般，根本沒什么興趣。
一路上方信都鎖死眉頭膽戰心驚，隋圓卻在一旁嘀嘀咕咕個不停，就像一只歡快的百靈鳥一般，大約二十分鐘后，游樂場那高聳入云的城堡建筑已經隱約可見了。
“就是這里！”隋圓查看著幻想終端低呼道：“幻想終端有顯示了，我看看位置...就在游樂場里，具體標注的是馬戲屋...”
話還沒說完，方信一把按住隋圓的腦袋將她按下去：“噓！”
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好似雷鳴一般，迎面打著遠光的一輛跑車迅速擦過，方信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什么？！你弄疼老子了！”
“剛那輛車里，開車的是個怪物！”
“怪物也會開車呢？還是跑車？”
方信沒有回答隋圓，而是用手指指了指前方的路口，在那個地方，數輛跑車堵在那里，風中隱約傳來詭異又刺耳的咯聲。
方信關掉車燈，慢慢將車子停在路邊，低聲說道：“這是唯一的路線，繞不開。”
隋圓看了看幻想終端：“距離也沒多遠了，咱們走著穿過去。”
“好。”
借著黑暗，一直盯著遠方的車隊的方信悄悄打開車門，一個翻滾躲到車尾，貓著腰跳入路邊的草叢，蹲在車旁的隋圓也連忙跟了上來，二人摸著潮濕的泥土跳入黑暗，趴在地上小心地爬行著。
已經能隱隱看到車燈下那一具具扭曲的人體了，只是大多都趴在地上，只有一道又瘦又高的影子站在兩輛撞在一起的跑車前。
兩人將心提到嗓子眼里，晚風將一陣腥甜吹入方信的鼻子，方信忍不住眉毛一皺。
殘尸，斷臂，冒著黑煙的跑車，路面被大泊鮮血染紅，好一個地獄觀景！
隋圓縮在方信身后，漆黑的大眼睛瞪得溜圓，雪白的小手忽然摸到了一顆毛絨絨的的東西，低頭一看，眼睛差點瞪出眼眶，那竟是一顆腐爛了大半的猙獰頭顱！
“啊！”
叫聲驚動了那唯一站立的影子，缺了一條胳膊的方信根本無法阻止隋圓的尖叫，一把抽出命運之輪就要插進幻想終端中，
倒退...三秒，不，兩秒應該夠了！
可是當方信看清那站立的人影后立刻停下了這個動作。
那是一名高高瘦瘦，將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面容俊朗又冰冷，如一柄利劍一般的男人。
方信對這個人有些印象，準確來說，這個男人和他一樣，是絕望聯盟的玩家。
那男人叼著一根香煙站在血泊中，頭發遮住半片臉，褐色的皮夾克敞開露出里面的白襯衫，漆黑的機車靴反射著血色光芒，身邊滿是被撕爛的肢體，
毫無疑問，那些肢體就是那些怪物們的！他就好像行走深淵的貴公子一般，在斷臂殘肢中悠然享受著煙草的味道，不知是來自天堂的神祇還是爬出地獄的撒旦。
竟然真的有人能殺死這些怪物？！
男人緩步走向方信，一雙眸子如寒冰一般與方信的目光相交，只是一眼，趴在地上方信就感覺到雙目傳來陣陣刺痛，逼著他下意識地躲閃開來。
一時間，方信能明顯察覺到二人地位的懸殊就好像二人現在的站位一般，一個傲然如神明，一個低微如塵埃，不論是在這個絕望都市，還是在原來的世界都是如此。
男人微微一咧嘴角，微笑帶著三分邪魅三分癲狂，剩下的則是俯視螻蟻一般的不屑，話也沒丟下一句，輕輕一撣煙灰，沿著主路越過方信慢悠悠離開了。
煙灰落在方信鼻尖，他看著男人的背影，不知從哪里升起一股沖動，爬起身子大喊出聲：“你是誰？”
“你不配。”
男人連頭都沒偏一下，仿佛對方信一點興趣都沒有，隨手打開一扇扭曲地不成樣子的車門鉆進去，點火，關門，一道煙徑自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方信就這樣怔怔地看著男人離去，只感覺一股強烈的刺痛不斷扎著自己的心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男人的目光像極了他曾經遇到過的那些制作人大老爺，將他辛苦寫的歌詞撕成漫天碎片，然后丟下一句：“就你？你不配，滾吧。”
而他只能垂著頭低聲咆哮：“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方什么來著？好好看看你自己，寫的什么玩意兒？回去再練幾年吧。”
“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求求你！我很需要這份工作！”
“你除了寫歌詞你還能干什么？這樣的歌詞我也能寫出來，我憑什么花錢雇你？”
獨留下失魂落魄的方信一人看著這片黑白世界，名為尊嚴的窗戶打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反復割傷心口，每一道都寫著“卑賤”二字。
“都，都死了...”
隋圓的聲音將方信拉回現實，少女捂著眼睛，嬌軀抖成篩糠一般，一只小手拼命地指著地上的尸體，方信爬起身子簡單查看了一下，幾乎每一具尸體都被撕得四分五裂，隱約可以從那一張張猙獰的面貌中看到難以掩蓋的驚恐。
剛剛那輛跑車分明是逃跑吧，天知道這些恐怖的怪物面對了怎樣的恐怖，那男人到底擁有什么能力？連怪物也要畏懼他？
那種人真的是普通人嗎？
那目空一切的眼神，高貴冰冷的氣質，這種人可能因為絕望而被安可選召嗎？
如果這種人都絕望了，那我又算什么？
收起紛亂的心緒，方信簡單調查了一下，二人便也不敢久留，連忙順著男人的來路跑向游樂場，這一路上滿是鮮血和殘肢，很明顯都是那冰冷男人留下的，
大約十五分鐘后，二人終于沖過滿是鮮血的崗亭進入了游樂場，跑進了馬戲屋的紅紋帳篷，一條鋁制的哈哈鏡通道呈現在二人面前。
小心謹慎地穿過哈哈鏡通道，看著兩旁如流水一般扭曲翻滾的墻面，一股時空穿越感涌上心頭，面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空間出現在眼前，方信第一眼就看到了舞臺中央踩著馬戲球玩得不亦樂乎的粉白兔子。
“崩崩崩崩~又來小伙伴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