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降臨

　　五月初五，子時初刻。

　　星月無蹤，夜濃如墨。

　　洛陽廢墟，陰風陣陣，鬼影綽綽，一條條孤魂野鬼，在廢墟中往來徘徊，時不時發出聲聲若杜鵑泣血般的鬼哭。

　　若仔細聆聽，當會發現，那一聲聲鬼哭，分明都是在喚著同一個字：冤！

　　“冤？咯咯…”

　　一把猶帶幾分稚氣的清脆女聲，忽在廢墟之中響起。

　　充滿了童真的嬌笑聲中，一條身周黑氣繚繞的嬌小身影，平空出現在廢墟深處。

　　她纖細蒼白的小手，持著一條頂端雕成黑色骷髏的巨杖，漫步于重重鬼影之間，輕笑道：

　　“有什么好冤的？你們呀，已是一死百了，比現在還活著的那些人，可要幸運得多嘍！他們啊，可是即將見證更可怕的場面，其中還不知有多少人，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話間，她已行至廢墟中心。

　　“咦，我的骷髏兵呢？”

　　看著那本該骸骨遍地，如今卻只余寥寥殘骨的空曠場地，她不由發出一聲驚訝的輕咦。

　　閉目感應一陣，她聲音之中，帶上了一絲懊惱：“哎呀，權杖也毀掉啦…哪個混蛋這么缺德，毀壞私人財產？”

　　不過，她只稍微懊惱了一下，便又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反正只是件贗品而已，毀了就毀了吧…倒是煉了許久的骷髏兵有點可惜了…不過也無所謂啦！骷髏兵么，消耗品而已，沒煉過的骷髏兵，雖然弱了一些，但只要數量夠多，也足以應付不少場面了…”

　　說話間，她高高舉起手中那黑色法杖，杖尾猛地往地上一頓，發出一記“女妖之嚎”般直擊靈魂的尖嘯：“以亡靈主宰之名！所有埋藏于此，冤屈而不甘的靈魂，醒來吧！”

　　一道道黑色波紋，自法杖觸地處，如潮水漣漪般，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頃刻之間，便擴散至洛陽廢墟最邊緣。

　　波紋所過之處，大地若發生了烈性地震一般，劇烈震顫起來。

　　劇震之中，大地開裂，一只只烏黑斑駁、骨骼殘缺的骷髏，破土而出。更有一條條怨魂，拖著濃濃黑煙，自大地裂痕中沖天而起！

　　轉眼之間，洛陽廢墟之中，便已遍布十余萬殘破骷髏。天空之中，更有難以計數的怨靈，漫空飛舞，積成一片遮蔽天穹的黑云。

　　“徘徊于生死之間的怨靈喲，給活人們來一場死者的狂歡，亡靈的盛宴吧！去吧，去吧，去將你們的冤屈與不甘，向活人們傾述！將你們死寂冰冷的痛苦，與活人們分享！”

　　充滿了邪惡意味的呢喃聲中，那漫天的怨魂、遍地的骷髏，同時發出聲聲唯有靈魂可以聽到的狂吼，隨后潮水般涌出廢墟，向著離此最近的活人聚居處涌去。

　　正是沈落雁生前，主持開辟修筑的那座小城。她死后，那座小城仍在，只是換了瓦崗將領主持，如今人口已逾二十萬。

　　而今夜，那座已超過二十萬人口的小城，即將迎來一場…亡靈之災！

　　長安，大興宮。

　　子夜已至，唐皇李淵，卻仍未安寢。

　　他獨坐大興殿中，面無表情，眼神凝重，似在等待著什么。

　　鐺、鐺、鐺…

　　鐵靴踏地的鏗鏘聲中，一位渾身披掛著夜空般漆黑，又閃爍著星辰般光華的全身甲胄的短發女子，悠然踱進大興殿。

　　看到那短發女子，李淵雙眼微微一瞇，起身離座，作誠惶誠恐狀：“李淵恭迎使者！”

　　“用不著這么客套。”

　　那披掛黑甲，黑發黑瞳，容顏嬌美，嘴角時刻掛著一抹活潑笑意的短發女子，以爽朗的聲音調侃道：“你雖然只是凡俗帝皇，但也是天命加身的一代人皇，我雖是天外異人，但在你的地盤上，可當不起你這等大禮。”

　　“使者說笑了。”李淵恭謙一笑，道：“不知使者此行，可是來對付那位擅自降臨的天外異人的？”

　　“哦，那個殺了碧落和蘇夢，還搶了我的星云鎖鏈的家伙啊。滿大街都是他的畫像，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這事兒啊，不著急。”

　　短發女子笑瞇瞇說道：“我此行，是來辦正事的。李淵，你聽好了，我要你召集羽林軍，屠盡長安城。”

　　“此事易爾…”李淵先習慣性地應了一句，但在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后，瞳孔頓時重重一縮，面色大變，顫聲道：“使者您說什么？”

　　“我要你召集羽林軍，屠盡長安城。”短發女子笑著重復一遍，“這次聽清楚了嗎？我可不想再重復第三遍。”

　　“為，為何要如此？”李淵臉色煞白，顫聲問道。

　　短發女子淡淡道：“你只需要執行，不需要問為什么。”

　　“可，可羽林軍皆是關中兒郎，許多將士，家就在長安，他們怎會執行…”

　　“那我可不管。我只要看到滿長安的尸體和鮮血。”

　　短發女子嬌笑著，以活潑爽朗的聲音，述說著殘忍而毫無人性的事情：“當然，若你的軍隊實在不愿意執行，你也可以自己出手嘛！你好歹也是天下四大至強，區區一座長安城，以你的武功，花個一天一夜功夫，也可屠個一干二凈了吧？”

　　“此事，此事…”

　　身為四大至強之一的李淵，此時卻語氣結巴、渾身顫抖、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滾滾而落，仿佛一個連血都不敢見的懦夫。

　　“李淵，你還在猶豫什么？”

　　短發女子輕聲道：“你莫以為，我自己辦不了此事。之所以讓你動手，其實是在給你機會…一步登天的機會。區區凡人帝王，當著有什么意思？就算你能再活一兩百年，又豈能真正長生不朽？而只要你乖乖聽話，一步登天、長生不朽，便近在眼前。”

　　李淵臉色陣青陣白，好一陣后，忽然長吁一口氣，眼中閃過一抹堅定，止住顫抖，挺直脊背，沉聲道：“恕李淵無禮，此事，斷不可為！”

　　“那就抱歉了。”短發女子聳聳肩膀，說道：“小八，開飯了。”

　　話音一落，一個身穿紅肚兜，扎著雙丫髻，年上去不過五六歲大小，仿佛年畫娃娃般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驀然平空出現在李淵身前。

　　她含著食指，沖李淵羞澀一笑，張口一吸。

　　李淵神情驟變，剛要出手，身上突然爆出一股黑煙，挾裹濃郁血光，破開李淵顱頂，沖天而起，于空中一個兜轉，投入女孩小嘴之中。

　　呲溜！

　　女孩若吸面條一般，一口咽下那團血光，隨后又咬著手指，扭頭看向短發女子，奶聲奶氣道：“姨姨，小八沒吃飽…”

　　“不要緊，這城里呀，還有好多好吃的。姨姨帶小八去吃個痛快。”短發女子柔聲說道，牽著女孩小手，離開了大興殿。

　　至于李淵…赫然已只剩下一張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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