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章 蘇明安立刻甩開了她。
他以一種全新的眼神看向她,像是看到了一條爬在伊甸園里的蛇。
蘇面包被蘇明安的視線燙了片刻,露出了有些懵懂的神情。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垂下了頭。
“…我不會偏袒任何一方。”蘇明安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她的房間。
蘇面包追了出去,卻追不上他的背影。他們之間的生命本質存在巨大的溝壑,無論如何她也追不上創世神的腳步。
她駐足原地,望著越建越高的高墻,月明星稀,竹葉斑斕,今夜寒風冰冷,令她忍不住瑟縮打顫。
“…是您讓我成為了族長,讓我帶領整個文明向前走,屬意我是唯一的主人公。”蘇面包喃喃道:“可為什么您突然把一切抽離,甚至主動為我引來敵人?我只是您的工具嗎,那您又為什么要那么溫柔地教我什么是愛?”
她抬頭望著稀疏的星空,眼神閃動:
“…我會證明,我會勝于您的血系。‘升星’需要吞噬相似的卡牌,他們兩個一定會成為我的食糧,最后活下來的,一定是我。”
她回到房間,拿起一盞燭臺點亮,按動墻面的暗格,伴隨著“咔咔”聲,露出深邃的石階。
橘紅的焰火飄搖,漆黑的眼底陳釀著幽深的底色,石階傳來空曠的回響。
“啊嗚…啊嗚嗚…”
幽深的石道里,傳來似人非人的吼聲。
蘇面包舉高了一點燭臺,火光描摹著她冷淡的眉眼。
陰影深處,墻角的鐵鏈鎖著一個稚子般黑發黑眸的人型生物。它披散著黑發,四肢著地,渾身赤裸,露出白皙的皮膚。
聽到蘇面包走來的動靜,它立刻激動地撲了上來,卻又受制于脖頸的鐵鏈,被反沖力拽了回去,發出焦急的吼聲。
“乖一些,乖一些。”蘇面包走到它面前,撫摸它的額頭。
黑發晃動,露出一張清雋的臉,漆黑的眼眸猶如有質感的黑曜石,面容幾乎與蘇明安、蘇面包一模一樣,行為舉止卻充滿了非人感。
它親昵地在蘇面包手掌蹭了蹭,像是急切地祈求什么。
蘇面包拿出小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掌,流出血液,滴入它的口中。它頓時興奮地吞噬起來。
“啪!”
被咬疼了手,蘇面包一腳把它踹倒,鐵鏈發出“叮鈴叮鈴”的刺耳聲響。
“說了多少遍了讓你遏制自己,怎么還像條畜生。”蘇面包淡淡道,又踹了它一腳。
而它似乎感受不到憤怒,依舊像狗一樣撲向蘇面包的手掌,不停舔舐著鮮血。
“…果然,我與父神,還差一段很大的距離。”蘇面包望著理智全無的人型生物,握緊了拳。
這是她試圖“創生”的產物。
既然司鵲喜歡創生,蘇明安喜歡創生,那么理所應當的,蘇面包也想嘗試創生。
然而,蘇明安一筆落下,能創造出蘇面包、月影、與竹這樣個性鮮明、聰慧靈氣的人物。蘇面包一筆落下,卻只能創造出這么一個野獸般的人形生物。除了對創造者有本能的親昵之外,沒有任何理智。
她把它鎖在了這里,試圖通過長年累月的對話,讓它逐漸從野獸變成人。
“嗷嗚…啊嗚…”人型生物還在發出野獸般的哼哼聲,配合著那張黑發黑眸的熟悉的臉,讓蘇面包更感落差。
她心中情緒翻涌,拎起它的脖子,揮出一拳:
“誰讓你長著這樣一張臉的!?”
“嘭!”
“嗚嗚…”
“誰讓你用父神的臉,做出這么粗俗的姿態?露出這么蠢的表 情?”
“嘭!”
“啊嗚…嗚嗚嗚…”
“你這種樣子,真是玷污我心目中的父神。”
“嘭!”
“嗷嗚…嗷嗚…”
恍惚間,蘇面包像是脫離了靈魂,以冷靜的姿態,看著自己。
父神在創造她時,就有一股惡魔般的氣息竄入了她心中,改變了她的內核。她知道自己并不像父神,甚至與其大相徑庭。但這也是創作中的常事,有時候,角色會完全脫離最初的設定,成長為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嘭!”
她踹出一腳,人型生物倒在地上,發出嗚咽。
“…毆打似乎不能改善人格。”她拿出隨身攜帶的石板,用筆刀刻了一個叉。
她蹲下身,與那雙黑色的眼睛對視。
一瞬間,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幻視了什么。但很快,她恢復了冷靜,筆刀動了動:
“你誕生也有一段時間了,我還沒有給你起名。就叫你…蘇明…”
她頓了頓,搖了搖頭:
“你的眼睛顏色很黑,就叫你蘇小黑吧。”
她起身。
她知道父神偶爾會窺視她,每次被注視,她都會有感覺。不過經過漫長的19年,她已經摸清了父神窺視的規律,所以她只會在安全時間來教育這個生物。
瞞著父神。
這讓她隱隱有種脫離掌控的竊喜感,但她又不希望自己徹底脫離掌控,在父神的掌間反而讓她感到安心。
創世神與人類,差別實在是太大了。祂一翻手,便是幾百人類的誕生。祂一震怒,便足以毀滅整個文明——若是不愛祂、敬畏祂、憧憬祂,她又該如何保護這一切呢?
“…父神,只有你在,我才能保護好我的文明。”她拉住人型生物的手腕,凝視著對方的黑色眼睛,仿佛正在與父神對話:
“父神,只有你在,我才能長久地守望我的朋友。”
“父神,只有你在,月影、與竹和離黎才有錨點。”
“父神,只有你在,我才能拯救這個隨時可能衰亡的世界。”
“如果全人類都將責任交給我一個人,我會讓這條文明之路…好好走下去的。只要您一直注視我,愛著我,青睞我。”
她一手按住人型生物,一手拿出刻刀,將“蘇小黑”三個字,刻在了人型生物的胸口上,鮮血流了一地。
她彎起眉眼,眼中滿是對這個時代的熱切與堅定,滿手鮮血,握著刀柄,喃喃道:
“所以我愛您。”
“…且永恒地愛著您。”
只有這樣,她才能保護她的世界。
即使這個世界,在創世神的眼中微不足道。
蘇明安被嚇擁了。
司鵲通過一面鏡子,讓蘇明安看到了蘇面包的這些行徑。
蘇面包以為摸清楚了蘇明安的窺視規律,然而她不知道——神是無法被預測的。
火雞自以為摸清楚了食物降臨的規律,然而當農場主改變了喂食時間,火雞摸索出的規律不值一提。蘇明安與司鵲作為“高維”,只是隨便視奸了一下,就發現了蘇面包的這些小動作。
蘇明安瞳孔地震,手指顫抖,百思不得其解,不敢相信自己筆下的角色怎么會是這樣:“這不對吧…‘我’怎么會變成這樣?”
司鵲看大戲,吃大瓜,懶懶道:“真的不合理嗎?如果換作你,在這種萬事萬物都由神構寫,自身困于饑寒交迫的原始社會,為了保護你的同伴與世界,你會不會這樣做?”
蘇明安思索片刻,發現他確實會和蘇面包做出相似的行為,只不過不會像她這么 極端。
為了實現理想、保護同伴,人格和尊嚴又算什么。
蘇面包,本質上是黑化版陰暗版的他。只不過,他遠比蘇面包幸運,他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頭上的高維生物也并非不可打敗之物。而對于蘇面包來說,蘇明安卻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打敗的存在,他們之間的差距大到令人絕望。
沒有一個“世界游戲”,能幫助蘇面包升維。
所以,與其抗爭,不如迎合。
與其痛恨,不如去愛。
本身,她也是父神的孩子不是嗎?若不是愛驟然被抽走,她也不會失態。
蘇明安終于感到了一股強烈的煎熬感。
他是“高維”,蘇面包是“低維”,但其實二者之間沒有明顯的差距,都是會哭會笑的人類,就像一對尋常的少年少女。但事實卻血淋淋地告訴他,是他掌握著這個小世界的命運,是他成為了她頭上的神仙皇帝救世主。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整個世界所有人的性命。
那些看上去與他一般無二的人類,只是他掌間的“泥點”。他可以輕易創造生命,也可以輕易讓他們死去。
若是換作渴望權力之人,恐怕會欣喜若狂。但對于蘇明安而言,這種戲弄眾生高高在上的姿態,令他并不心安。
“我出去透氣。”蘇明安離開了黑水夢境,回到了羅瓦莎。
正巧,他望見了遠方的一幕——
世界樹在劇烈的燃燒,七色的光輝在蒼穹之上閃爍,巨龍咆哮聲、惡魔嘶吼聲、翅翼拍打聲…遙遙傳來。
“蘇明安死了!”
“天哪,蘇明安死了…”
他耳力極好,聽見了一些玩家的叫喊。
看一眼腕表,中午十二點。
此時,應該是惡魔線蘇明安被世界樹吞掉的時間節點。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感覺有什么東西回歸了自己,腦中關于惡魔線的記憶瞬間清晰。三個蘇明安經歷的一幕幕,都成為了他記憶宮殿中的邏輯鏈。
至此,切片蘇明安完全結束,三蘇徹底合一。
他的掌間散發著光輝,一枚劇憶鏡片正在凝形。
“叮咚!”
你獲得了劇憶鏡片·“197秒與蝴蝶之死”
精彩度:S
驚險度:S
深邃度:S
要素:切片、多世界線、命運之輪、長線伏筆 綜合評價:73
自大帝分成三瓣之后,第一瓣大帝沖入暗面,見到世界樹下的神明安,閱覽三段記憶。
大帝這才知曉,那至高之主,竟是遙遙宇宙遠端的“閱讀者”,渴望閱讀大帝的“時空記錄體”。那萬物終焉之主,竟是一個被拖麻了的規則化身。而那神明安,更是逼迫大帝宣誓,要求大帝斬斷塵緣,化為無塵無劫之身!
大帝一怒之下,劍刃交加,集合云上城神明、輪回之神、大魔法使之力,叫那神明安抱頭鼠竄、大喊求饒!
誰料小饞貓無機之神張開鵜鶘之口,自討苦吃,竟妄圖吞食大帝。大帝怒而火起,令山河破碎、諸神隕落,天下為之變色!僅是小露一手,便令守望者伊鳩萊爾大驚失色,令小小喜鵲心生濡慕,令天下人無不頂禮膜拜!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大帝雷霆之怒已畢,便步入一日重置。親眼窺見昔日摯友做出背信棄義之事,大帝很快做出選擇,拋下賠錢無用的世主,步入黑水夢境,制裁那日漸遙遠之人。
一爪之下,金毛不堪一擊。閱完《諾爾·阿金妮》,大帝心懷感慨。不過這已是前日之事,再無回頭之機,不如盡數拋在腦后。
小小喜鵲訴說了“宇宙凈化機制、時間概念、世界之書、門徒游戲、創生本質”等諸多概念,遞交世界之書,教授調換劇憶鏡片之法,儼然是精疲力竭、年事已高、人老珠黃、半老徐娘,見大帝英才俊朗、文武雙全、乃是天下萬年難出之姿,只求退位讓賢。大帝當仁不讓,立刻小世界啟動,為奪位做好萬全之機。
世事多意外,只道是尋常。大帝之女竟也有大帝之姿,惜而受大帝影響,終成病嬌,嘆呼哀哉,嘆呼哀栽…
故事綜合評分:69分。
看來最近的兩枚劇憶鏡片“再見,諾爾”和“197秒與蝴蝶之死”質量太高,一下子把故事從45分驟然拔到了69分。
這劇憶鏡片的內容也是越來越不要臉,一口一個神明安“跪地求饒”、世主“賠錢無用”、司鵲“半老徐娘”…什么詞都要用上。
蘇明安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重新回到了小世界。
——這一回,他看到了戰場。
蘇面包一身草甲站在荒原上,石劍前指,對準了蘇敬棠的咽喉。
蘇敬棠的狀態似乎十分虛弱,低喘著氣,臉色蒼白,像中了毒。
蘇面包與蘇敬棠身后,各自有一兩百人,拿著武器圍在身后。
“你輸了。”她的眼眸熠熠生輝:“作為父神的血系,你也不過如此,一點陰謀小計,就讓你虛弱至此。當年父神留給我的藥物,加大劑量后,果然能夠毒倒你。”
“…在河水…下毒…非君子…”蘇敬棠氣喘吁吁。
“戰爭哪管什么君子,去地獄當你的君子吧!”
下一刻,她劍刃前指,果斷刺破了蘇敬棠的喉嚨,巨量鮮血濺在她眼皮,而她一眨不眨。
手掌擦過血跡,反而讓唇邊滿是鮮紅。
“父神的眼里只會有我。”
“我會讓父神的文明…繁榮昌盛,萬壽永昌,生生世世,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