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育幾人相視一笑,長身而起,遠遠果然有一架鳳車飛來,車前有三只青鳥振翅,那青鳥三足而青羽,披錦繡如鳳姿,洪荒之中鳳屬種類繁多,并非只有身披五彩,錦繡五文的鳳凰,諸如畢方、青鸞、青鴍、黃鷔等,皆為鳳凰之屬。
鳳者,風也…
洪荒之中風氏族人喜愛禽鳥,以鳥為圖騰,故而鳥中王者,禽鳥神異之屬,皆稱為鳳。少昊以百鳥為官,時少皞摯之立出,鳳鳥適至,故紀于鳥,為鳥師而鳥名。
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啟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祝鳩氏,司徒也;鶻鳩氏,司馬也;鸤鳩氏,司空也;爽鳩氏,司寇也;鶻鳩氏,司事也。五鳩,鳩民者也。
少昊以五鳥、五鳩、五雉、九扈等二十四種禽鳥命名氏官。
歷正便是執掌天文歷法的官職,鳳鳥歷正,便是因為鳳鳥通曉天時,故而命其執掌天文歷法。玄鳥司分,便是指玄鳥執掌春分秋分,玄鳥者,燕鶴也,春分而燕至,秋分而鶴歸,故而司分。伯趙便是伯勞鳥,執掌夏至冬至,以夏至鳴,冬至止,故為司至之官。
于此相同,司啟者,便是執掌立春和立夏,司閉者,便是管理立秋和立冬。
分至啟閉,便是四季分野,鳳鳥統屬玄鳥,伯勞,青鳥,丹鳥,運轉四季,乃是太古神庭之執掌天文歷法的天官,昔年太一立神庭時,鳳凰便為四季之主,與祖巫句芒、祝融、蓐收、玄冥,以及祖巫中的大地之主后土分庭抗禮。
而后神庭為巫族所破,煊赫一時的羽族,也只能投靠風氏少昊,在洪荒西方建立窮桑神國。
青鳥一族,更是西去投靠昆侖西王母…血屠無生見到那三只青鳥,當即心頭一凜,剛剛沾光戰勝紫陽帝君而升起的一絲小看天庭之心,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因為那三只拉車的青鳥,居然比他們更強。
剛剛才借刀借劍,砍倒天庭帝君,現在卻看見一個天庭的司機都比自己更強。
血屠無生,這才清醒過來,強橫的是截教的多寶大師兄,而不是魔道的血屠無生啊!魔道之中雖然是有如悟空,心魔太子這般的大佬,但可輪不到他們這兩個小卒。
“青鳥拉車…莫非來的是西王母?”元育也忍不住惴惴道。西王母可不是紫陽帝君這樣沒有根基的淺薄之輩,東王公何其強橫,強盛之時逼得顓頊帝都毫無辦法,只能任由其敗壞天帝法度,若不是得罪了太多天帝老臣,顓頊帝根本斗不倒他。
西王母作為和東王公齊名的大神通者,雖然長年居住昆侖,并不干涉天庭大事,但也因此,權威反倒比東王公更強。
而且這位女帝并不是什么溫柔和善,好脾氣之輩,西王母作為瘴戾之神,司掌刑法,那可是殺出來的威名,昔年太古神庭太一治世之時,尚且只能冊封西王母為女仙之首,遙尊其執掌西方,還是如今天帝壓服了西王母,令其上天做官。
若是來人是西王母,元育等人鎖拿天庭帝君,惹得西王母不滿,那才是倒了血霉。
多寶搖頭笑道:“并非西王母親來,青鳥一部雖然投靠西王母,為西昆侖使者,但西王母在一眾女神之中交游廣闊,多有贈送青鳥為鳳車…你們忘了,我那無當師妹便有一輛西王母所贈的青鳥鳳車…”
元育聞得多寶此言,心里一蹬,恍然想起了一位大神通者,他正要說話,卻見那架鳳車須臾便來到他們面前,在天河之上停下,三只青鳥體型實不輸于三足金烏,青色的羽毛在洪荒大日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霞光,一身青羽宛如彩光流淌,端的的瑰麗萬分。
一位端莊秀麗的女子,掀開鳳車簾幔,一身素白,款款下車朝著元育等人走來。
先前接他們進來的那位合雄部巫女婼孋款身相迎,笑盈盈的對那位神女施禮,恭謹的隨著那位神女朝元育等人這邊行來。
“方外之人多寶,恭迎九天玄女娘娘!”
多寶一反平素的狷介之態,神情肅穆恭謹,躬身為禮。
此時其他人哪里還不知這位大神通者的身份,縱然是血屠,無生這般生命形態實已經不算人族的魔頭,也都恭恭敬敬道:“參見弇茲圣母!”
元育躬身道:“參見弇茲圣母,九天玄女娘娘!”
九天玄女乃是玄門所尊,太上親封,故而玄門中人皆要尊敬,而血屠無生并非玄門中人,而是魔道魔頭,按理來說,并不用執此大禮,但兩人偏偏是人族出身,弇茲圣母乃是人族正統,上古領袖,就算他們修煉的已經不像人了,卻也要尊稱一聲圣母娘娘!
九天玄女笑道:“我到是誰能請來無當的車架,本以為是截教的哪個后輩,婼孋傳信給我,說你們被紫陽為難,請我去搭救,我本道截教在天庭之中勢力比我廣大,他們自己的人何須我出手搭救,念在和無生圣母昔日的交情,便移步過來。”
“豈料還是我自作多情了。堂堂截教大師兄,紫陽眼睛長在額頭上,得罪了你,是他倒霉。”
“反倒害我又要討一分情面!”
“娘娘說笑了!娘娘能勞駕來此,雖是憑了師妹的情面,但多寶也當承情。秉記心中…”多寶天尊微微一笑,收起和元育等人混在一起時的江湖習氣,一副溫文爾雅,倒是顯出三清弟子的氣度風流來。
截教弟子為何如何交友廣闊,在他這位大師兄身上卻是顯現了出來。
能顯出氣度不俗,也能放下身段和粗魯魔頭廝混,截教受通天教主的教化,確實奇特。
九天玄女聞言一笑道:“你們師姐弟卻也有趣,明明感情甚篤,卻在排行字頭上計較個沒完。無當當年還是無生圣母的時候,修行年歲早你不少,偏要擺師兄的面子。”
多寶笑道:“師妹修行年歲如何,我卻不理,只知道她入門在我之后。”
“噗哧!”九天玄女掩口笑了起來:“不管你們師兄妹,或是師姐弟的事,為何你拿下了紫陽那廝,我還要出面與你們見過,來意你應當清楚了吧!”
多寶拱手道:“娘娘希望我們放了紫陽帝君?”
九天玄女點頭道:“你不會以為在天庭,擒拿了天庭的帝君還能來去自如吧?說實話,若非你截教在天庭卻是勢力深厚,那紫陽做事也的確不成樣子,得罪你們玄門好多人,你們那還能如此輕易就將他拿下?”
“可天庭畢竟是天庭…”九天玄女嘆息道:“自從天帝合道,天庭雖然一日不如一日了…但終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們若不是冥河老祖,三清佛祖,羅睺后土這等巨擘…這天庭還不是你們來去自如的地方。”
“能容你們落一落紫陽帝君的面子,已經是極限了!”
“斷容不得你們肆意折辱…所以,放了紫陽罷了!不然一會多半就有人忍不住動手了!到時候鬧起來,你們占不了便宜…天尊雖然是個多寶童子,但天庭的寶貝只會更多,天庭的大能,也只會更強。”
多寶略微思索,便一口應了下來:“既然是娘娘請托,多寶當然不會不給面子。只是人我能放,但昊天鏡事關重大,我卻還要請師尊處置!”
“只要人放了就好…昊天鏡到時候自然有某位上帝去找你們,卻不關本宮的事。”九天玄女娘娘嫣然一笑道:“顓頊帝如今正在東華宮中駐留,他正要設宴,請四海八荒,天上地下的大神通者來。處置近些年來洪荒的亂象,兼鎮壓妖庭的余孽。你們的好友帝子牧結交魔頭,私通妖靈之事,也在其上處置。可要我領著你們一去?”
說道結交魔頭,私通妖靈,九天玄女眼神就在元育,血屠,無生等人的身上劃過,眼中笑意嫣然。
多寶正解開捆縛紫陽帝君的捆仙索,聞言愕然道:“顓頊帝君為何行事如此匆忙?”
“絕地天通乃是影響整個洪荒的大事,不五會三商,在朝廷之中請天下神祇論過幾次,再招來三教高人參議。如此貿然定論,恐不合天庭大政啊!”
“此事本宮不愿多說。”九天玄女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神情帶著一絲厭惡道:“還是請天尊自己拿主意。”
元育上前行禮期期艾艾道:“娘娘,我等出身魔道,也能參與此宴嗎?”
九天玄女笑道:“顓頊帝宴請的高人之中,就有你魔道的冥河老祖,你們平素里說是魔頭,天庭人人喊打,但顓頊帝宴請冥河老祖,他總不好在你們魔祖面前,降妖除魔,屠戮他的徒子徒孫吧!”
“什么?”元育,血屠悚然變色:“居然還請了魔祖他老人家!”
“顓頊帝難道不知道?”
“老祖好像未曾赴過天庭的宴!”
“可顓頊帝掌握天庭,如何能不知…”
“這等忌諱,我魔道人人皆知,天庭帝君如何不知?”
“想必以為只是戲言,不知老祖滅門宴的厲害,不知天絕禍星的道理!”
“世尊請老祖講法,結果抵園沉淪。后土娘娘請老祖赴宴,搞出了幽冥九問。太古神庭當年請老祖,結果巫妖大戰,妖庭沉淪。大自在天中許多秘境,都是老祖赴宴的遺址…天庭居然還敢!”
九天玄女娘娘詫異道:“冥河老祖還有什么忌諱不成?若是顓頊帝無意冒犯,你們可得事先提醒一下我。”
元育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我們老祖有兩大愛好,一是參赴喜宴,二是與人算命。往往去時喜色洋洋,回來便愁云慘淡,赴宴之時,往往叫主人全家死絕,算命也往往奇準。”
九天玄女皺眉道:“未曾聽聞冥河老祖精擅易理之道啊!”
“那是因為我們老祖從來只算一個結果…”
“那就是血光之災啊!”
“無有不準,因為一旦不準,老祖提刀便上,常言命理無常,然人有常。只要先中的,再射矢,無有不準!”
元育吁聲嘆氣道:“我看這顓頊設宴,前途不妙,還得備好法寶神兵,以防不備才是!”幾個魔頭交頭接耳,討論了一會,紛紛開始準備療傷丹藥,保命符箓,攪亂局勢的大殺器,同歸于盡的種種險惡手段起來。
看上去好像不是去赴宴,而是去赴死一樣!
混沌鐘即將響起,洪荒破碎之日愈發臨近,還有冥河赴宴這等不祥之兆…此番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