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陳昂也未想到,朱大豪商能如此果決干脆,他們游蕩慣了的商隊,故而收拾起來分外麻利,端是號令整齊劃一,猶如一只軍隊一般,若是真打起來,這周天子分封諸國,除了秦、秦、魯、楚、晉等大國之外,那些小國舊邦,倒有一半不是這只商隊的對手。≯雜≌志≌蟲≯
那朱大豪商還召集了自家的一干成器的,不成器的子孫,吩咐道:“我要敢去做一樁大買賣,掙下潑天的富貴,只是其中有許多晦澀、兇險,前途未卜之處。故而召集你們來,任由你們選擇,若是肯跟我去的,便去收拾行李,若是不肯,那便白身出門,留在這里罷!”
那朱大豪商的兒孫一陣嘩然,他們中間大多數懂事的時候,朱大豪商已經掙下偌大的家業,平穩經營,故而沒遇上這般什么挫折,如何想到會遇到這般艱難的抉擇?
當即有許多人百般哀求,想要叫朱乞術放棄這等駭人聽聞之舉。
可朱乞術又豈是這些平庸子弟能動搖心志的?他只是冷笑,積威之下,便有人開始動搖,一個得他寵愛的孫子哀求道:“老祖宗,你要去做那大生意,我們不好攔你,但得給兒孫們留下一點安生立命的家業罷!分幾個牛群馬群出來,我們也能自己經營,怎能叫我們空著手被掃地出門?”
此話一出,便有許多人應和。
豈料那朱大豪商只是冷冷一笑,道:“這一牛一馬,都是我做生意的資本,便是這般都尚嫌不夠,如何能浪費在你們身上,我可寫幾份書信給你,叫你們用得上我積累的人脈,除此之外,一草一木,哪怕一根草料都是我的本錢。誰敢動它一下,便要家法發落!”
幾個不成器的兒子目瞪口呆,一些知道內情之輩便叫道:“父親,遷徙牛群去往義渠,路上不知道要凍死餓死多少,你難道就寧肯牛馬凍餓而死,也不肯留給子孫么?”
朱乞術反而笑道:“那路上凍死餓死的,乃是我這本錢的投入折損,自然要算入成本中,只能想方設法減少損失,卻是個必須的折損。而留給你們,卻不是投入本錢中,而是損失在成本之外,對我要做的生意,沒有一絲一毫的助益!做生意,每一絲本錢,都要用在刀刃上,如今我冒著天大的風險去做那大事,自然要把全幅身家,都換做本錢,豈會浪費在無用之處?”
說罷,任由兒孫們如何苦苦哀求,朱乞術都只做鐵石心腸,還是跟他最久的長子,朝他行了一個大禮,道:“我知道父親此去,有不測之危,父親肯把自家妻兒基業,盡數壓上,去博一個潑天的富貴,我卻不肯為此賠上一切的。既然如此,父親不妨把無法帶走的產業托付與我,在交代經營數十年的人脈,我定會在此策應,說不定,對那樁大生意還有用得上的地方!”
朱乞術看著他長子滿是皺紋,十分坦然的眼神,忽而笑道:“還是你最像我!”便把一時無法安置的產業托付叮囑,在交付了自家經營數十年的人脈關系,如此算下來,這不起眼的長子,轉而繼承了此公三四分的身家。
朱乞術把自家一干兒孫喚去,分了家業,卻唯獨把最小的那個少年留下,陪著陳昂他們,只因為此公早已把這個小兒子,看成這樁生意的重大本錢,只因他在陳昂面前說的上話,其他兒孫還有退出的機會,這個兒子是連下船的機會都沒有的。
除此之外,他還再次做法,請那蛇妖來,道:“此番打擾長仙,是因為那義渠國有一樁大買賣要做,還請長仙做保,此事畢,我愿將半數身家供奉!”
那蛇妖道:“你可知道,我修行不到無法褪去本性,故而冬天便要休眠入定。暫時打擾一次還好,不過是陰火上升,損害真氣,若是違逆本性,整個冬季都無法入定,便要大損我的修為精神。你雖然昔日與我有大恩,但我護你數十年,這次再為你損害修為,便已經折過恩情。從此再無緣分!”
“愿以此前之情,換長仙這次相助!”朱乞術平靜道。
那蛇妖依附的神像上浮起一層黑氣,拖著一張玉符落在朱乞術手中,聽那蛇妖道:“你若有請,便以此符通傳我,我就跟在你們后面數十里,那四個客人,大有來歷,我不便在他們面前現身。”
朱乞術叩首相謝,接過那玉符自去不提。
等他走遠,那小帳里才傳來蛇妖一聲幽幽的嘆息:“朱乞術,我又何嘗不知你的算計?那四位確實如你所想和那只算計三界,震撼天庭的黑手大有關系,我若是你,也要舍命一搏,修道成仙,豈是茍且偷生能指望的?我亦不缺勇猛精進,拼死一爭之心!”
“但我已經有兩分躲過三災的手段,有了長生的把握,豈肯將自家性命投入這般兇險不測的漩渦中去?但這份機緣,我也舍不下啊!只好持如履薄冰之心,在這漩渦之外觀望,將一線投入其中,憑此一點聯系,小心摸索機緣。若有不對,就斷掉這一根線,脫身而去。”
“朱乞術,你就是這根線啊!”
那朱大豪商治家是極有道的,不過半日光景,商隊就已經收拾完畢,可以拔營起程了。也不知道朱大豪商用了什么手段,商隊中固然是人人叫苦,卻沒有一個敢退縮逃亡的,就連跟隨在商隊周圍的雜胡都跟上了大半。
起程的時候,天氣不好,已經在下第二場雪了。陳昂坐在青銅車上,車架中間升起火盆,通過青銅車內的火道,倒是叫整個車架燒的暖暖和和的,陳昂等人都是大有神通之輩,何嘗需要這些,只是和佛祖約好,不可用神通法力。
陳昂倒是沒有多在乎這金蓮之約,只是老君一定會遵守,為了避免老子凍成僵尸,化作三界可能絕無僅有的逆天兇物來,只好靠這等人間工藝來取暖,只是卻引來那朱姓少年,他到不知道自家父親心里對他是如何的決絕無情,只是傻樂呵的,借著幾分情面,假做請教學問,賴在車上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