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峒明教總壇,教主方臘神色凝重,負手站在月下,夜風颯爽,月色迷離,這本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但方臘心情的沉重,卻非這皎潔月色可以承擔。
旁邊一名美艷女子,悄悄的跟了上來,為他披上一件大麾,柔聲道:“夜色涼,你怎么這樣大意?怎么,還在為石法王和鄧和尚的事情心煩嗎?”
方臘反手握住女子的手,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凝重,他緩緩開口道:“這次我感到極為不安!你可知道,這天下間,能勝過兩位法王聯手的人,能有幾位?”
女子皺了皺眉,接口道:“兩位法王,皆是不世之才,天下能奠定勝過他們的人,本就不多,若是兩人聯手,這天下間能戰而勝之的人,不會超過一掌之數。”
“如果算的話,少林必然有一個,西夏那個老妖婆也可以,丐幫幫主喬峰算一個,再加上我,就算還有隱世高人,也絕不會超過十人!”方臘嘆息道:“如果只是這樣的高手,那就好了,可是石寶的傷勢…”
“怎么了?不是說南離法王只是重傷么?”女子驚詫道。
方臘沉吟著,終于輕輕舒了一口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石寶他的的傷勢,并不普通,而是一份活的武功秘籍!那人手段,神鬼莫測,竟然將一份絕頂武功,藏在石寶的傷勢里,實在是可怖,可畏,可敬。”
他連用三個重音,強調這個‘可’字,顯示出內心的極不平靜。
“什么?”那女子震驚道:“天底下豈有這回事?”
“若非我的乾坤大挪移練到了最高的第六層,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事。那人是算準了我乾坤大挪移的功力,特意借著石寶,送上了這份大禮。”方臘沉重道。
“可是,他是怎么辦到的呢?”女子背著方臘,低垂的眼神中流露出一分意味不明的怵動,沒有注意到的方臘,解釋道。
“我乾坤大挪移的主旨,乃在顛倒那一剛一柔、一陰一陽的乾坤二氣,正所謂順著生,逆著死,我在其中顛倒顛,乃是天下第一運勁的法門,渾身上下意之所至,力之所至,動念之間,勁力勃發。”
“無論那一家那一派的武功,都能取而為用。練習深久之后,天下運力法門,一眼之下無所不會,可謂天下運勁武學總綱。我明教教眾,來歷復雜,大多都是帶藝入門,若非這一套武學總綱,歷代教主如何給法王們指點?”
那女子檀口微張,眼神一轉,流露出一份貪婪,她假意柔聲道:“明尊御傳,果然神妙,波斯總教傳下的這份武功,為何歷代教主沖擊第七層,總是失敗,可是他們做了什么手腳?”
“波斯總教!”方臘冷笑一聲:“你太看得起他們了!中原武學神妙,豈是波斯總教能創造出來的?這份神功,是第一任教主秘傳而下,與波斯根本毫無關系。相反,他們還試圖向神教索取這份武功,甚至不惜以圣火令相換。”
“我明教和波斯總教,關系僵硬,也是因此而來,總教都是一群狼子野心之徒,妄想控制明教罷了!”
方臘負手,氣勢凜然道:“至于歷代教主,都不能練成這乾坤大挪移的第七層,則是因為神功不全的原因,當年創造這門神功的奇人,自己都沒有將內力,練至陰陽互濟的境界,所以他推測的第七層,只是空中樓閣,除非陰極生陽,陽極生陰,陰陽互濟,才能涅至大成。”
“歷代教主留言,除非身懷一門陰陽并濟,渾圓如一的絕世神功,否則不可沖擊乾坤大挪移第七層。我本以為,這至高境界,只能是空談,可是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女子急切的追問。
心情激蕩的方臘,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態,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沒想到歷代教主的畢生心愿,竟然被一個明教大敵推送了過來。這是造化弄人?還是…”
說到這里,方臘有些說不下去了。
那女子提醒道:“可是和石法王的傷勢有關?”
方臘聽到這里,閉目點頭道:“沒錯,那人是我見過,最狂妄,也是最可怕的人,他可怖之處,不在于武功,而是那種戰天斗地的豪情,藐視一切的自信。”
“他將陰陽變化之道,藏于石寶體內的一股勁氣之中,顛倒陰陽,錯亂水火,陰陽之道備述其中,本身就是一部絕世武學,而且還是和乾坤大挪移極度互補的武學。我若是能化解這一股氣勁,就像他面對面的傳授了我這門神功。”
方臘嘆息道:“雖然我們是敵對兩方,但是對他的心胸,豪氣,我仍然不得不說一個服字,相比之下,教內只有教主才能修習乾坤大挪移的教規,就顯得迂腐不堪。試問這天下,有誰,敢傾囊傳授自己的生死大敵,又有誰,有這種決戰巔峰的豪情。”
他抬頭對月,縱聲長笑道:
“我若無力,能死在這樣的豪杰手上,也是一番大幸。”
“柔芷,若是我慘敗身亡,你當為我宣揚此戰,必要天下人不能忘記,有兩位英杰,決戰于圣火之巔,務必讓天下人知道,我死得其所。”
“教主,何出此言?”女子面上浮現動容之色,仿佛擔憂道:“這一戰,還未開始,教主為何先言敗?這可不是我眼中的教主!”
“哈哈哈!沒錯,本教主轟轟烈烈,豈會輕言失敗?我等一會就和鄧和尚閉死關,不到第七層,絕不出關!”方臘大笑道,氣勢凜然不可侵犯。
女子眼中露出一絲隱蔽的喜色,輕聲問道:“若是那人突然來犯,可如何是好?”
“不會的!”方臘笑道:“這等人物,豈會做這樣下作之事?他必然會等著我出關,傾力一戰,勝敗無悔。”
“下一個月圓之夜,就是我與明教教主決戰之時!”
另一邊,陳昂抬頭,看著這無邊月色,笑著對黃裳說道。
他們棲身于當地知府的一座小院內,陳昂每日里讀書,編書,看不出一絲的緊張,甚至會常常和黃裳討論道學,論述一些武學真諦,黃裳自己飛速的蛻變著,他從陳昂那里,學到了很多前所未有的學識。
其中不但有精妙武學,甚至天文地理、上古文字、耕種紡織、琴棋書畫都有所涉獵,許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道理和學問,讓黃裳大開眼界,收獲良多,不下于一次脫胎換骨。特別是陳昂的金匱要略,堪稱黃裳所見過,最為精妙絕倫的醫術和武學。
“學士治學,讓我高山仰止啊!”黃裳撫摸著金匱要略淡黃色的書皮,嘆息道,“自從看得此書以來,學士三易其稿,增訂整理了許多,現在想一想,這樣修正所學,日進月異,才是治學之道啊!”
陳昂笑道:“你也可以著成一書,備述自己所學,流傳于后世!”
“我若也寫這一本書,只怕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罷了!我的學問,未超前人所述,哪用得著寫一本書呢?”黃裳自嘲道:“要是寫出來,不過是一本萬壽道藏大綱罷了!或許等到我將學士所傳,融會貫通,才有這一天。”
“萬壽道藏大綱有趣!不如你寫一個武學版的,就叫九陰真經如何?”陳昂忽然搖頭大笑,“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余!你要是寫這一本書出來,我一定要為它提序。”
“學士何處此言?”黃裳驚詫道:“這一本武學大綱,論精深不足,論廣博不夠,不過是我一人的囈語,學海無涯,我只求慎獨之心,行專研之事。為何要分心武學?”
“你可是禁武殿的司都,江湖之事,你還逃得了不成?”陳昂笑道:“別的先不說那么多,回去,你先把大內武庫整理出來,對庫內武學,進行批注,刪改,先寫一本大內武學綱要再說!九陰真經,就等到日后,你有心之時,再來備述吧!”
黃裳盡管有些不情不愿,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陳昂看見他這一身文人做派,暗自嘆息,如果沒有那一場復仇,黃裳又會走到哪里呢?沒有了崢嶸和狠戾的情緒,九陰真經還會有下卷嗎?
黃裳一身所學,早已已經脫離了萬壽道藏的范疇,經過這一次武庫武學的洗禮,想必他的武學積累,已經堪稱深厚,所差的,就是四十年的枯寂,專研。
身為朝廷第二大打手,江湖大魔頭,必然會歷經腥風血雨的黃裳,定然會在武學上,攀至未知的巔峰,那樣的九陰真經才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