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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章銀燭朝天紫陌長

  低沉而又蒼涼的號角聲打破了寂靜的夜空。

  軍帳之中,許安站在帳中,張著雙臂,兩名騰驤衛正幫他穿戴著盔甲。

  尋常的甲胃穿戴都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更不用提是這種作為禮服使用的甲胃。

  為了彰顯威儀,禮甲更是在很多地方都極為繁瑣,獨自穿戴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一般都是需要人的幫助才能穿戴完全。

  許安身在軍帳之中,他也聽到了那一道號角聲。

  “冬!”“冬!”“冬!”

  號角聲剛剛停下,帳外很快便傳來了昂揚的軍鼓之時,這正是集結聚兵的鼓聲。

  起床號,聚兵鼓。

  聞號而起,鼓響聚兵。

  四下很快傳來的連綿不絕的腳步聲和口令之聲。

  鼓響兩通,四下的腳步聲越發的急切。

  “呼————”

  許安定了定神,吐出了一口濁氣。

  盔甲已經穿戴完畢,兩名幫助他穿戴甲胃的軍卒退到了后方。

  他現在身上這件禮甲,總體十分輕便,但是裝飾的頗為華麗,很多地方鑲有金邊,每一片甲片也都是經過了細節化的處理。

  這件甲是作為儀仗仗專用的甲胃,而非戰陣之甲。

  就是戰陣之甲,將甲也是和普通軍卒的甲胃有很大的不同,有很多明顯的標志,這是為了讓軍卒更好的注意到己方的將領,從而做出反應和應對。

  不過雖然是儀仗甲,但是也沒有后世宋明時期那般的浮夸,仍然以古樸大氣為主,主色調以黑色為主,以赭黃色為輔。

  銅鏡之中,映照出了一名腰佩著雁翎刀、氣宇軒昂的將軍。

  許安自失的笑了笑,然后抬手對好兜鋻的位置,又重新看了一看雁翎刀的位置,確認無誤之后才移開了目光。

  武器架上孤零零的放著一柄古樸的漢劍,劍柄之處很多地方都有不小的磨損,劍格之上原有的紋路都已經磨的難以分辨。

  許安伸手從武器架上取下了漢劍。

  這柄漢劍是曾經并州刺史張懿的佩劍,在最后的時刻,張懿解下了腰間的漢劍,將其遞交給了他。

  看著眼前的漢劍,昔日的種種從許安的眼前一一閃過。

  曾經張懿手持著這柄漢劍,走過了千里之路,發下宏愿。

  “愿持此劍為我大漢掃清奸邪,護我大漢子民興業安邦!”

  那個時候的張懿也曾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滿懷著期望,滿心的憧憬,想要改變這天下。

  但是陷入官場之后,最終張懿也變得和尋常的官吏一樣。

  勤政愛民,勤的是王政,卻不是勤民政,愛的是士民,卻不愛庶民…

  這柄劍帶著張懿的留下的遺憾,被許安一直當做佩劍。

  他握著這柄劍,一路從并州,走過了涼州,走到了中州,翻過了摩天嶺,走過了陰平古道,經過了大漢十三州。

  許安握著劍柄,微一用力,但聽一聲清越的錚鳴聲,寒光乍現,映入了他的眼簾。

  十數年的時光一晃而過,但是這柄漢劍卻是仍舊如同原來鋒利,寒光凜冽。

  許安緩緩拔出漢劍,利刃出鞘,清冷的刀光映照于地,這十數年來,他也細心的保養著這柄漢劍。

  張懿最后的時刻醒悟了過來,獻出了并州,使得他能夠和平的接受大半個并州。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有余力帶兵北伐匈奴,降服匈奴。

  他帶著這柄劍的目的,就是為了警示自己,不要忘記了本心。

  屈指輕彈,劍身低吟。

  許安閉上眼睛,心中起誓道。

  “愿持此劍,為我華夏掃清奸邪,護我華夏子民興業安邦!”

  三通鼓響,四下一片寂靜,再無半分雜音。

  許安睜開了眼睛,還劍入鞘,將手中的漢劍重新掛上鞓帶,重新抬起了頭來,目視著帳門的方向,邁步向前走去。

  當他走到帳簾之前時,兩名騰驤衛的軍卒一左一右緩緩的掀起軍帳的帳簾。

  東方漸紅、曙光初現,天色正明,眼前一陣豁然開朗。

  軍帳之外,龔都、呂布、徐晃、張遼等一眾將校早已經是等待良久。

  一眾騰驤衛的軍卒皆是按刀持韁,牽引著各自的戰馬,等待著他的到來。

  親衛統領徐鴻此時正牽著一匹火紅的龍駒,立于正前方的位置。

  許安神色微肅,邁步向著前方走去。

  身后一眾騰驤衛的軍卒分成兩列,跟著許安一并向前。

  許安一路前行,一直走到了那火龍駒所在的位置。

  這火紅駒正是大宛國戰敗之后從大宛國之中收來的寶馬,中軍府挑了其中最為雄壯的一匹送入了軍營。

  許安正是乘著這一匹戰馬奔襲繁陽,南下青徐,贏下了彭城的大勝,可以說,這匹戰馬見證了明庭一統天下的全部過程。

  踩住馬鐙,許安輕一發力便已經跨上了戰馬,一眾軍將和親衛見到許安跨上了戰馬皆是紛紛上馬。

“希律律  就在許安跨上戰馬的下一瞬間,座下的戰馬發出了一聲極為高昂的嘶鳴。

  許安舉起了手中的馬鞭,抬起了頭顱,向著正前方望去。

  身前無數赭黃色的旌旗的招展,幾乎難以望到邊際,只留下了一條極為狹長的通道。

  輕抖韁繩,許安輕輕踢動馬腹,座下的火龍駒晃了晃頭,鼻中噴出一股白氣,向著前方邁步而去。

  營帳之中,一眾軍將的目光皆是匯聚在了許安的身上,跟隨著許安的身形而動。

  赭黃色的麾蓋在隨風搖動,九面日月星辰旗呈一字排開,排于最前。

  一路向前,天色漸明,眼前的一切逐漸的變得清晰了起來。

  就在昨天的黃昏,他們其實已經抵達了長安,但是許安并沒有急著進入長安城中。

  天色已晚,很多事務都沒有安排好,入城必將引起不小的騷動。

  若是沒有相應的措施來針對,到時候橫生波折卻是反倒擾民。

  所以許安下令軍隊整頓一日,于第二日入城。

  而現在,便是第二日的清晨時分。

  昔日東征之時,迎著朝陽出征,今朝回師,亦當沐浴朝陽而歸。

  眼前長安城的輪廓慢慢的顯像了出來,永寧門高大的輪廓出現在了許安的眼前。

  此時的永寧門已經全部敞開,城門的甬道兩側站滿了軍兵。

  自永寧門一路往北的長安大街之上也肅然一清,這里將是軍隊入城所行走的街道,暫時封鎖了起來。

  天下雖定,但四方未靖。

  耀兵演武,可彰威顯儀,凝聚人心。

  號鼓聲此起彼伏,軍哨音響亮清冷。

  成千上萬名黃衣玄甲的明軍甲士從官道兩側各處的營帳涌出,匯成了一道道土黃色的溪流。在各級將校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向營門走去,流出了營門。

  無數溪流流出營地,向著官道緩緩漫卷而去,最終全都匯聚在了官道之上。

  遠方,朝陽初升,萬丈金光自那初生的朝陽之上灑落人間,灑在了官道之上一眾明軍甲士的身上。

  許安伸出了手,接住了一捧陽光。

  臂甲的甲葉反射著太陽的光芒,耀目不已。

  許安轉過頭看向身后的軍陣,入目之處皆是一片金黃,猶如落入了金海之中。

  沒有山呼海嘯般的萬歲,沒有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一切都如同出征之時一般。

  有的只是隨風而動的旌旗,以及低沉卻又有力的踏步之聲。

  “入城。”

  許安的手輕輕往前一壓,策動馬韁向著長安城內行走而去。

  低沉的號角聲響起,轉瞬之間便已經傳遍了整個官道。

  踏入了城門的甬道,甬道之中的聲音有些沉悶,馬蹄踏在青磚之上的聲音,在甬道之中來回反彈,來回撞擊著每個人的胸腔,敲擊著每個人的耳膜。

  甬道之中不見陽光,雖然點有壁燈,但還是頗為昏暗,視野受阻,只能看到洞口處的情況。

  許安看到不遠處的亮光處人影綽綽,似乎有很多人在前方奔走,耳畔是嗡嗡的呼喊聲,但是卻是聽不出在喊些什么,現在他的耳邊充斥著的,都是馬蹄的聲音。

  火龍駒馱伏著許安緩緩向前,耳畔的聲響和眼前的景象正不斷的變得清楚起來。

  甬道的出口越來越近,許安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如同昔日開國之時,街道的兩側站滿了迎接著他們的民眾,那嗡嗡聲在這一刻變得清晰無比。

  “萬勝!”

  所有人都是高舉著拳頭,振臂高呼,人群之中甚至有喜極而泣者。

  從中平元年到大明歷五年,十四年的時間,紛亂沒有一刻停止。

  戰亂持續了太久,奪走了太多人的摯愛…

  街道兩側身穿著藍衣的地方警察,組成著人墻,維持著圍觀的群眾。

  此時的長安城早已經是萬人空巷,幾乎所有的人都來街道的兩側前來迎接著大軍的回歸。

  街道周圍的坊市皆是門戶大開,站滿了等待著大軍入城的民眾。

  一眾警察和兵馬司的軍卒緊張萬分,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竭力維持著秩序。

  長安城中如今雖然沒有百萬之眾,但是現在常駐人口也有四十多萬人,這已經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各地的工坊、商坊、學坊都相繼修建了起來,也自然而然的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工人、商人,還有各行各業的能人。

  糧食的問題根本不需要擔心,不說經過了政治,沃野千里的關中,就是從漢中、并州運來的糧食都足夠關中的百姓食用。

  洛陽曾經被董卓所焚毀,一把大火燒盡了這座百年的古都,也燒盡了周邊的良田,千里的赤地,滿目的瘡痍。

  不過如今的洛陽經過了數年的改造之后,已經是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明軍在洛陽的廢墟之上重新修建了一座新城,那些鮮卑還有遼東四國的俘虜成為了清理廢墟的最好勞工,同時不少的人被遷往了洛陽重新開墾洛陽的土地。

  如今的洛陽雖然沒有恢復此前被焚毀前的規模,但是也基本從破壞的狀態之中走了出來,洛陽地區所產的糧食也可以輸送到了關中地區。

  如今天下安定,商路暢通之后,洛陽地區的恢復速度只會更快。

  許安環顧四周,看著街道兩側的一眾民眾。

  如今的長安城,已有了幾分盛唐的氣象。

  人群之中有著各式各樣的打扮,西域的服飾,北地的裘皮、南疆的掛飾、遼東的配飾,各種打扮的人混跡在人群之中,足以見風氣之開放。

  按照如今這樣的情況,距離“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景象也并非遙遠。

  許安并沒有順著長安大街一路進入長安門,進入應天府中,而是先去了在應天府的西面,在原本建章宮的遺址之上修建而成的太平觀。

  長安太平觀內,不奉神,不奉天,供奉的是為黃天之世奮戰至死者的英靈。

  長安城內的太平觀內,放置著許多石碑,那些石碑之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名字。

  皆是戰死軍卒的名字,而最大的石碑是一塊無字碑,紀念的是那些無法找尋到名字的無名英雄。

  許安之所以先前往太平觀,就是要將在東征戰事之中犧牲軍卒的名牌,全部放入太平觀內。

  太平觀內,誦經聲響徹。

  看著石碑之上一個又一個名字,許安的神色雖然未變,但是心中卻是并不平靜。

  那石碑之上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個獨一無二的故事,代表著一個家庭。

  天下雖定,但是在之后,他還要不斷的將一個又一個人送上戰場。

  如今國家靠著商貿,源源不斷掠奪周邊國家的財富。

  這樣的階段絕對不會持續太久,終有一天將有一戰。

  西域的變局將會比其余各地都要更早,貴霜帝國已經日暮西山了。

  安息帝國已經在戰場之上取得了優勢,在大宛之戰元氣大傷的貴霜根本無法抵擋住安息帝國軍隊的進攻。

  恐怕要不了多久,貴霜就將滅亡,而安息帝國將會和西域行省接壤。

  到時候明國需要面對的,就是正處于氣勢頂峰之時的波斯,而并非是暮氣沉沉的貴霜。

  如果不出意外,在不久的將來,大明和安息在西域必有一戰,而這一戰將會決定整個西域的格局。

  不過許安并不想要等下去,既然必有一戰,不如直接趁著如今安息和貴霜正在混戰之中,在其心口之上狠狠的插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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