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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章明牌

  “冬!”“冬!”“冬!”

  渾厚的鼓聲在曠野之上響徹,前陣的明軍一陣騷動。

  黃天戰鼓的鼓聲不僅使得前陣的明軍側目,也吸引了一眾漢軍的注意。

  明軍的旌旗幾乎都是赭黃色,只有令旗有其他的顏色,但是現在出現在明軍前陣的旌旗卻是玄黑色。

  “陷陣營…”

  劉協臉色一僵,他認出了那支軍隊的身份。

  明軍序列之中,唯有陷陣營的旌旗以黑色為底。

  陷陣營是明軍之中最為特殊的一支軍隊。

  和其余明軍所表現朝氣蓬勃、斗志昂揚、充滿了生氣不同,陷陣營給人的感覺是無比的壓抑,死氣沉沉。

  如果將明軍形容奔流不息的江河,那么陷陣營就是一潭百年未流的死水。

  陷陣營的軍卒除去少數的將校之外,其余都是服刑的囚徒,他們在高順長期嚴酷的訓練之中,畏懼軍棍更甚于死亡。

  陷陣營有記錄的出戰記錄極少,第一次出戰是在臨平之戰,以八百之數擊破了數倍于其的敵軍而名揚天下。

  自建軍起,大戰二十七場,全勝二十七,無有平手,無有敗績。

  明軍前陣,一支渾身被玄黑色的鐵甲所覆改,甚至包括手腳、脖頸、面部都被鐵甲包裹于其中的重甲步兵緩步踏出了明軍的大陣。

  玄黑色旌旗在勁風之中飄揚,死亡的氣息在空氣之中彌漫,使得原本就暗沉的天空變得更為壓抑,讓人難以透過氣來。

  許安命令陷陣營出陣,自然不會是讓陷陣營獨自出陣。

  就在陷陣營踏出了大陣之后不久,兩營銳士也緊隨著陷陣營一同出陣,一左一右護住了陷陣營的側翼。

  明軍的騎兵再度向前,壓迫著漢軍哨騎的活動空間。

  許安放下了馬鞭,在一眾軍將的護衛之下,登上一輛特制的望車。

  望車雖然現在停駐在平地之上,但是其并非是不可動的臺架,這輛望車雖大,但是卻可以被拉動,就在其前方有著數十匹騾馬,這些騾馬就是望車的動力來源。

  望車高逾三丈,極為寬闊,其上平臺共有三層。

  第一層,站立著的是參謀司的一眾參謀,第二層是許安所在的位置,視野良好,四周開闊,第三層則是旗手們所站立的位置。

  第三層的周圍插滿高高的旗幟,每一面旌旗都對應著一營的軍兵。

  每一面令旗都對應著不一樣的號令,進攻、撤退、迂回、堅守,數萬大軍展開之后,綿延數里之地,一旦開戰,戰線將會拉得更長,復雜的軍令雖然還是需要靠令騎傳遞。

  但是在關鍵時刻,只有通過旗號對各軍下達軍令才能來得及。

  跟隨著許安登上望車平臺的人只有賈詡一人,其余的軍將皆是在車前聽令。

  望車平臺之上,閻忠已經坐在其上等待了許久。

  這一次的大戰,他也乘坐著馬車一路而來,并沒有留在安穩的后方。

  閻忠靠坐在被固定在平臺之上的座椅上,他的氣色比起當初剛剛抵達青州之時又要差上不少,眼神之中帶著濃濃的疲倦。

  “孫靜調集了所有能夠調集到的床弩和拋車,這些武器都被安置在了最外圍的營壘,九里山多床弩、西南連營多拋車。”

  “孫靜終究是沒有他兄長的才能…”

  閻忠靠在椅背上,他的目光甚至沒有看向漢軍所在的方向。

  “漢軍軍中已經沒有能夠獨當一面的將才了啊。”

  人的年齡大了,便容易懷舊,回憶曾經的過往。

  他想起了曾今的孫堅,也想起了當初在漢庭之時的時光。

  曾經名將如云,謀士如雨的漢庭,如今卻是人才凋零,青黃難接。

  許安凝望著閻忠滿頭的白發,默然無言。

  “明公放心…”

  注意到了許安的眼神,閻忠笑了一笑,一臉的無謂。

  “如果見不到明公解放這天下的景象,只怕也難以瞑目。”

  “此戰結束,其余州郡不過傳檄而定,再無反復。”

  “再無反復…”

  許安雙目微凝。

  閻忠所說的傳檄而定和再無反復,某種意義上而言確實是事實,但是其實又并不全面。

  這一戰,只要戰勝,無論劉協的生死,漢庭都將會土崩瓦解,到時候可以預見的是檄文所到之處,納頭便降。

  但是戰勝之后,統一之后,真正的挑戰才真的到來。

  不同的思潮交匯在一起,新興的勢力和舊有的勢力因為利益和立場將會產生糾紛。

  各種各樣的事件都將會接踵而至。

  那些世家豪強不會甘心就此覆滅,也不會甘心就此沉淪,他們雖然被拔去了爪牙,套上了籠頭,卸下了鱗甲。

  但是他們仍舊有著健壯的身軀,他們的內核并沒有改變。

  現在一切的恭順不過只是偽裝,不過只是虛以委蛇。

  他們會在暗地之中積蓄力量,會逐漸的聯合起來。

  不需要有人主動去做什么,他們自然而然的會因為發生的種種事情而聯合起來。

  如今的明庭,政治民生的制度大部分是借鑒后世明朝的制度,,法律則是沿用漢律,在兩者的基礎之上加以修改,才有了現在的明國的制度和法律。

  這些政治制度和法律之中,必然會有漏洞和可趁之處。

  現在的戰爭是肉眼可見,刀光劍影,而之后的戰爭將是聞不到硝煙,看不到刀光的戰爭。

  許安閉上了眼睛,清空了腦海之中其他的想法。

  這些事情都是之后的事情,現在眼前的這一場戰爭才是真正正在進行的戰場。

  許安站于望車的車臺之上,遙望著遠方的漢軍連營,就在那連綿起伏的營寨最中央的山頭之上,一面火紅色的大纛旗在其上緩緩飄揚。

  對于漢軍的部署,他心知肚明。

  劉協在彭城想要拖延事件,聲東擊西,以策應淮水水師收復淮水一線。

  淮水流域分布極廣,彭城、呂縣、下邳,乃至是整個徐州其實都在淮水流域的輻射范圍,淮水的水師戰船通過淮水進入支流,到達徐州的各個角落,甚至可以威脅青州。

  如果真讓劉協得逞,沒有水師戰船助陣的明軍也只能是暫時退居徐州,扼守河道,然后修筑兵船,開始去想其他的辦法,轉而從兗州北部進攻。

  漢軍在淮水之上的水師勢力并不弱小,而且最重要的還是黃祖所帶領的荊州東部水師相助,戰力更添數分。

  明國海軍雖然強大,但是淮水作為內河,大部分的海軍戰場其實都不適合于在其上航行,也不適合江河作戰。

  最多是依靠著堅城堅守,就這樣卡住漢庭的脖頸,保持均勢。

  許安的本意也是如此。

  他已經做好了防御的計劃,并且調兵遣將準備增強徐榮麾下的軍力,自己在淮水一線固守,穩住戰局,然后命令徐榮帶領大部分南下,逼迫劉協和漢庭。

  但是沒有想到劉協居然沖動到御駕親陣,親自領軍抵達了彭城。

  所以許安推翻了之前一切的方桉,想到了一個嶄新的計劃。

  青徐兩州的迅速的落敗,也讓漢庭治下的一眾世家豪強很多人都對于漢室喪失了信心。

  雖然條件苛刻,但是想要歸降的文書還是猶如雪花一般堆滿了許安的桉桌。

  可以說,現在對于漢庭和漢軍,或許就是劉協了解的都不沒有許安一半多。

  “傳令給何曼,讓他帶領前軍穩扎穩打,逐步拔除既定的營壘,不要貪功冒進,一切以求穩為主。”

  說來也怪,明軍進攻戰鼓聲響起之后,天地之間的風雪漸停,也使得眾人的視線慢慢的清楚了起來。

  雖然飄落的小雪對于作戰并沒有任何的影響,但是這仍舊是讓一眾明軍士氣大振,也在一定的程度上打擊了漢軍的士氣。

  天時,地利,人和。

  漢軍本來占據天時和地利,但是明軍剛一進攻,風雪便停止,實在是引得眾人心中不由自主的會去胡思亂想。

  許安的目光沒有停留在正在前進的陷陣營,而是看向了西北方,九里山的所在之處。

  孫靜布防,按照人力來看,實際上有些頭輕腹沉腳重。

  頭輕,是因為漢軍在九里山之上,只有紀靈帶領的一萬余名兗州兵,以及山頭的數千余名鄉勇。

  雖然扼守要道,但是實際上還是是有些不夠。

  畢竟孫靜一開始安排的決戰地點,其實要遠離九里山,設在了東西兩部的山區中央曠野之上。

  因此九里山只是讓偏師去守,反正彭城有數萬鄉勇,可以用添油戰術去支援九里山,沒有必要屯駐重兵。

  腹沉,就是彭城城內外的數萬大軍,看似人多勢眾,但是實際上卻是一個大號的累贅,守城堪用,但是卻是難以出城野戰,真正能夠依靠的還是作為骨干留守的五千禁軍。

  腳重,則是指著西南漢軍連營,劉協中軍所設的地方,這里也是漢軍定下的決戰場所。

  孫靜這樣布防,第一是為了保證彭城不失,己方擁有更強的戰力。

  第二便是想要依托彭城和九里山的兗州軍,在北方制造威脅,來進一步遏制明軍,迫使許安不能傾力進攻,將力量集合于一點。

  不得不說,孫靜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也僅僅只是局限于想法。

  許安不斷的下達著軍令,大陣之中的明軍一部接著一部的踏出大陣。

  高大的配重投石車被緩緩向著彭城的方向推進。

  許安很清清楚,在西部山區之上扎營的漢軍將曠野上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也沒有任何的遮掩,將意圖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

  他看到孫靜這樣的部署,還有漢軍的布防圖之后,他也沒有想要將力量集合于一點的想法。

  劉協想要玩聲東擊西的把戲,這一戰,許安也準備教一教劉協,什么叫做真正的聲東擊西,什么叫做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就算是明牌,現在的漢庭也沒有辦法取勝。

  孫靜站在望臺之上,凝視著緩緩逼近的明軍,神色難堪無比。

  明軍推出了一種奇形怪狀的戰車,外形像是一張大盾,但是卻有車輪使得其后的軍卒能夠推動。

  明軍的軍卒躲藏在那盾車之后,緩緩而來。

  那盾車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連弩槍都難以射穿,造成什么有效的殺傷。

  甚至那些拋車拋出的石彈都沒有辦法徹底明軍軍中的盾車。

  “上弦,準備齊射!

  隨著明軍的逼近,漢軍營墻之上的漢軍軍侯神色顯得無比的猙獰,他聲嘶力竭的呼喊著,發泄著自己的心中的怒火。

  依靠著那怪模怪樣的盾車,明軍此時已經是逼近了五十步的距離,但是他們所射出的大部分弩槍都被那盾車所抵擋,他的眼眸之中顯露出了驚恐。

  明軍就像是妖怪一樣,總是能夠發明新的的器械,在戰場之上取得優勢。

  鏡頭之下,在盾車的掩護治下,陷陣營和左右兩翼的銳士都已經是快要抵達漢軍的營壘。

  許安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這改良之后的盾車第一次上陣效果確實不錯。

  盾車其實曾經出現過了一次,當時只是簡單的加固,和蒙上獸皮,也是用于攻城,只是效果并不太好,還是能被弩槍貫穿。

  但是這一次改良后的盾車,車廂三面敷設雙層甲板,兩層甲板之間以沙土填充,甲板之外再蒙蓋兩層浸濕的棉被,別說是床弩發出的弩槍,就是一些輕型投石器拋射而來的石彈都沒有辦法將其擊穿。

  “休————”

  刺耳的響聲響起之時,在許安的鏡頭之下,自出擊明軍的陣后,大量的石彈掠空而其,向著漢軍的營壘急射而去。

  拋射石彈的器械,正是明軍所研發的扭力投石器,其大小遠遠小于配重投石車,轉移方便,作為步兵支援用有投石器再合適不過。

  雖然威力比起配重投石車小了許多,但是對于漢軍的營壘卻是完全夠用。

  在這一輪的投石攻擊之下,數座漢軍營壘的營墻已經是出現了不少的豁口。

  其中在陷陣營前方營壘,一瞬之間出現了三個缺口,而此時陷陣營距離漢軍營壘位置不過只有四十步。

  “休——”“休——”“休——”

  弓弦震動,陷陣營之中,不少的弓手躍出了盾車,彎弓搭箭,向著營壘之上手忙腳亂的漢軍傾瀉著箭雨。

  每一次弓弦的震動基本都能夠帶起一聲凄厲的慘嚎,這些陷陣營的軍卒他們的弓術并不孱弱,相反還十分的精準。

  漢軍營壘之中,那些武備精良,雖然經過了長期的訓練,但是卻沒有真正前往戰場的禁軍新兵就這樣在明軍投石車和陷陣營步弓手的手下吃了大虧。

  同樣的情形不僅僅是在陷陣營的前方演出,在其余各地明軍進攻的路線之也是如此。

  戰斗剛一開始,漢軍的防線便已經是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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