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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用命來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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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的斧矛,折射著冷光。

  馬車一路駛進宮城,成大心沒有看見凰羽衛任何一個熟悉的面孔,盡是若敖六部的身影。

  馬車靜候在渚宮廣場外。

  他掀開車簾向深宮望去。

  寒風刺骨,撲面而來,仿佛這大楚的天終于從秋天大步跨入凜冬。

  在不惜代價之后,他終于掌握了零星可靠的線報,確定那一晚發生的宮變,可是僅憑這些消息,年僅三十多歲的他,根本無法預判楚國當前的局勢,究竟危險到了哪一步?

  成大心沉吟再三思量。

  他原是一介文官,經過若敖越椒之亂,縱然拿起利劍決定戰斗,然而他這一生終究沒有像成得臣那樣經歷過太多的斗爭。

  沒有了利劍在手。

  他終究只會是一塊會落入淪為他人砧板上,任其宰割的魚肉。

  可是此刻,他還是下定決心。

  只是不知道,為了這個決定,迎接他的將是什么?

  大抵一個“死”字。

  這是最壞的結果。

  成大心的臉上泛起一絲自嘲的笑容,忽而覺得這吹來的寒風都有點假了,明明吹的他應該遍體生寒,可是他的手心居然感覺到一絲潮熱。

  望著面前的層層高臺,云端金宮,左右同樣等待在車內不安的同僚,長時間的沉默后,他忽然開口:“你有什么看法?”

  此時馬車中只有兩個人。

  這問話的對象不做第二人想。

  蘇從抿唇看了過去,看向昏暗的車中,這位面色慘白的年輕左尹,拱手道:“形勢與我們不利,還望大人三思!”

  有那么一瞬。

  成大心想到了成非,還想到了自己的弟弟,那些娣庶兄弟姐妹,還有自己的妻子,日日掛念著他安危的母親,死去的父親,他突然間很想再和他們同坐一室,說說話…

  哪怕只有成嘉的責備也好,“大哥,這樣太危險”…或者成非的一聲“爹爹,爹爹…”,妻子不安關切的眼神…

  也好…

  他都覺得沒有任何遺憾。

  “連你都如此想了,怕是所有人都這樣想了。”成大心從失神中醒來,看著蘇從說道:“所以這次我必須用命去試。”

  蘇從眉間一蹙,頓了片刻,又道:“大人,他連李老都敢出手,您這樣做…”

  成大心的眼睛微瞇。

  眸子里閃過一抹光。

  沉默片刻后,他只是說:“他在我眼中,在嘉弟眼中,曾經一直都是一個一言九鼎的君子,絕非越椒那般的野心之輩!”

  “今時不同往日了…”

  蘇從不清楚過去的若敖子琰如何,但在他看來,若敖子琰此時消滅一切可能威脅和反對若敖氏的敵人的行為非常合理。

  何況他從始至終不相信若敖氏任何一個人的忠臣,有那么滔天的權勢。

  怎甘心久居一人之下?

  “我們不應該冒然在朝堂上與之對抗,而是應該想方設法確定女王的安危,再聯合各方勢力救出女王,否則女王淪為人質,我們才會更加被動。”

  理智讓蘇從提出更穩妥的建議。

  “女王聯系不上,肯冒險提供線報的宮人太少,而身邊的近衛盡被下獄,此事我與歐陽將軍暗中分析,這宮里,這朝堂上,已經無法判斷有誰還值得我們信任…也許一個沒有…”

  成大心抬頭望了一眼茫茫大霧,眼中茫然。

  蘇從望著他:“所以大人,現在我們更應保存實力!”

  “只怕我沒有機會了。”

  成大心的回答異常沉重,他遞過一塊錦布:“這是我剛剛收到的消息…”

  車中二人,頓時陷入沉寂。

  他們彼此知道若真如通風報信之人所說,那代表死神的鬼伯已經在接近整個成氏,但是成大心卻不愿像上次越椒那樣逃離,甚至準備著自殺式的對抗。

  馬車下方的水渠里,有流水悄無聲息地靜靜流淌,然后順著溝渠嘩啦啦的流動,發出輕響,打破車內的沉寂。

  “如今我只能選擇有尊嚴的死,還是懦弱的死!”

  成大心說。

  蘇從啞口無言。

  他知道成大心的話絕無虛言,以那位的手段,就算他們懦夫的選擇逃跑了,也不一定能幸運的再次逃出升天。

  他聲音沉重說道:“所以你和陳晃他們逃,同時給二弟還有歐陽將軍他們前去送信,我留下來拖延一二。”

  成大心堅持道。

  “大人!…”

  內心掙扎很久之后,眼見成大心孤身一人下了馬車向宮城走去,蘇從噗的一聲雙膝跪地,顫聲含淚說道:“蘇從定會協助公子們救出王。”

  “快走!”

  “噠噠噠!”

  馬蹄聲在身后響起,一輛馬車疾馳而去。

  外朝鐘聲響起。

  成大心舉步登上渚宮的臺階,伴隨著旭日東升,一步一步,帶著對親人的不舍和大楚的擔憂,至死嘴角都掛著一抹笑意…

  群臣魚貫而入,他也夾雜在隊伍之中。

  只見殿中玉階之上,珠簾半遮著一人,不露其容,卻如一團冰冷的霧氣,籠罩大殿,所有人渾身一顫,匍匐在地。

  向他行禮。

  因為他是大楚權力最盛最大的男人。

  “即日起,特擢升左徒為令尹,賜座金殿之上,當朝攝政監國,主管國內外一切軍政要務,人員任命,諸卿旦有要事,一律上呈駙馬決議!”

  “欽此!”

  趙常侍的旨意頒布完畢,全場啞然。

  無數個念頭竄過腦海…賜座金殿之上,當朝攝政監國,這是什么意思?…女王真的病了?還是已經暴斃?…

  一切仿佛都應證了他們的猜測。

  群臣更加顫抖著肌肉,匍匐在地,不敢去看上前領旨的若敖子琰,只是跪地山呼:“請王安心養病,吾等定會盡心竭力,協助令尹處理朝政,恢復國中秩序!”

  臣服強者是天性。

  沒有本事臣服的人,才會稱之為諂媚。

  泱泱大楚可不是誰都有資格跪于此殿,跪大楚至尊,就算高坐于上的男人真的是弒君篡位得位,那也只是說明:他已經擁有了可以凌駕王權之上的實力。

  所以誰說篡權可恥?

  不過不懂權力的游戲。

  若敖子琰絲毫沒有半點不安,高坐于上,從他的眼中看去,百官們愈加戰戰兢兢,跪的更加真心實意,俯首稱臣,不敢抬頭,不敢有異議,正如這殿中青銅禮器,不過殿堂裝飾。

  舉手投足間,帶著云淡風輕的自信和藐視,接過他親手寫下的諭旨。

  喊了一聲:“趙德?”

  “奴在!”

  “朝議!”

  從始至終,無人反駁,趙常侍見此心中悲嘆:若敖氏當朝,我大楚再無忠臣良將,只能機器的照本宣科:“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成大心皺眉,跪伏在地。

  大手緊握袖中奏簡,緊了又松,松了又緊,身后申無畏和若敖子墉,頻頻向他示意搖頭,忍耐。

  振衣而起,向著若敖子琰的下首走去,離的越近,那王座上的人影越清晰,成大心的心情也越緊張。

  自若敖越椒一戰后,他已經見過不少大的陣戰,以前跟著成得臣也接待過國內國外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可是身為一國左尹,卻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在這個比自己小了足足十歲的若敖氏子侄前面,始終有一種特別強烈的壓迫感。

  是權力的壓迫,還是死亡的腳步?

  抑或是若敖子琰本身?

  面對這位從小平輩論交的子侄,成大心分辨不清,但可以確定有生以來,只有今天他越來越確定他此生想做的事情。

  第一個上前拱手說道:“女王身染重病,大心,懇請代表眾卿入宮探視。”

  “女王還在病中,不宜見客。”

  趙常侍立即出聲。

  成大心卻堅定一撩官袍,跪地道:“如今城內人人爭相傳頌,女王重病亡故,謠言漫天。若大心今日見不到女王,恐難心安!所以無論女王有多病重,都請令尹請女王出來一見,破除謠言,安定人心。”

  成大心不卑不亢,語帶要挾。

  “否則鬻拳之言,言之在耳,下臣惶恐,累及令尹及其家族聲譽。”

  可能因為成大心老實巴交的形象太過深入,所以對于他能有這樣正面對抗若敖子琰的勇氣和決心,挑起成氏與若敖氏的戰爭,實在叫人又是懷疑又是敬佩。

  如果這場戰爭是成嘉優先挑起的,他們還能相信有幾分勝算。

  成大心對上若敖子琰。

  無異以卵擊石。

  可悲,可嘆!

  “是嗎?…”

  若敖子琰緩緩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低頭一笑,聲音微揚:“你若見不到她,就要累及我的家族…”

  “那你是應該去看看。”

  那聲音澄澈回蕩在大殿之上,每個人的耳里,都清清楚楚的聽清那聲音里帶著的一絲笑意,令李老渾身一抖。

  修養了幾日的右臂,突然劇痛起來。

  他悄悄左顧右盼,環顧一圈,想要找到潘崇的身影,此時唯有潘崇還能制止一二,可是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于是他壓低聲音詢問。

  “太師呢?”

  趙侯輕咳兩聲,低頭在他一側說道:“太師這幾日腿疾復發,一早就遞了請假的折子,據說令尹一早準了,怕是這段時間都不會入朝,也不會進宮了。”

  “他這是什么意思?!”

  見勢不對,撒手不管了?

  李老露出微訝的表情:“老夫這手臂傷成這樣,還帶病上朝,而他,日前鬻拳剛說他有腿不良于行,沒過幾日就不能走路了?”

  李老心里有氣。

  不僅是針對若敖子琰,更是針對潘崇,若那日他在場,若敖子琰豈能折了他一條手臂?

  趙侯投給李老一個你懂的眼神:太師,不是一直這樣不問朝政的嗎?

  李老無奈點頭,目光含淚看向成大心,一時間想起自己那個苦命的女兒和外孫成非…今日他這位有出息的女婿,怕是走不出這楚宮了,奈何成得臣早逝,而他自顧不暇…

  想到這里。

  李老痛心疾首。

  卻只能閉上眼,埋頭于地。

  良久,殿上,響起“砰”的一聲,沉默中的人們齊齊一驚,原來卻是若敖子琰倚坐在上首,以掌擊打青銅王座。

  發出“砰,砰,砰!”巨響。

  所有人都隨著那聲音顫抖著脊背,不知他又要如何,只聽他懶洋洋的問道:“只有成左尹一人想要去看看嗎?”

  “無人了嗎?”

  場中一片死寂,迫的人難以呼吸,即便天氣寒冷,額頭漸漸有斗大的汗珠滾下,良久,趙常侍艱難答道:“無人。”

  “好!”

  若敖子琰淡淡道:“那趙常侍你就送成左尹一程!”

  “諾!”

  一絲無望的聲音,自趙德發白的嘴唇中溢出。

  一陣響動,朱門緩緩開啟。

  伴隨“吱嘎”一聲露出殿外的精銳兵甲,成大心不再謙卑地彎腰,而是撩起衣袍,緩緩站直,背若蒼松挺拔,望著若敖子琰深深作揖謝。

  “多謝令尹!”

  “那大心就代諸位同僚去見女王了!”轉身向眾人再禮。

  “成左尹,我與你同去…”

  仗著外祖父是潘崇,若敖子琰不敢輕易動他,申無畏想要起身相隨,卻被成大心按住肩頭:“不,咸尹大人就在這里等我,大心去去就回!”

  若敖子琰就這樣隔著半遮的珠簾,看著成大心淺笑著轉身,突然想起了另一個人,也是這樣笑著。

  明明每一次都輸得體無完膚,那家伙還能笑的出來。

  他們還真是親兄弟…

  “呵…”

  若敖子琰冷笑一聲。

  記憶中成嘉的笑容清晰的浮現在他眼前,明明每次都被他逼入死角,毫無還手之力,卻還笑著說:“下一次,我一定贏回來!”

  “就你,還是趁早認輸的好!”

  他按著成嘉的肩膀挑眉不屑。

  成嘉一笑回頭:“你這樣說,我知道也只是想讓我認輸而已。”

  “但我只想贏你一次!”

  可惜成嘉一次都沒有贏回來過,他就算放水,成嘉也會故意輸給他,而這樣贏的真叫他不爽。

  后來有一年,他們一起做壽。

  壽宴上,他把玩著鳳笙劍,目光悠悠的看向一旁喝酒的成嘉,翹唇說道:“想要回去嗎?”

  成嘉盯著他手中的劍。

  盯了好久卻不開口。

  他不屑的笑說:“你看你,明明身體很誠實,嘴巴卻說不要。明明想要反抗我,卻偏偏裝的那么順從…怎么樣?今天只要你開口要,作為你的好友,兄弟,我一定把這把劍還給你,作為生辰禮物!”

  當時,成嘉沉默了很久。

  這種沉默,讓他無端端生出討厭。

  他們同為天之驕子,可是他的身上卻像是留著下等人的血一樣,總是向人卑躬屈膝,磕頭臣服,甚至同情那些下等庶民,與之為伍。

  最后他生氣的說:“不要是吧?!”

  “那這把劍以后都別想再從我這里要回去,機會我給過你了,是你不珍惜!”

  成嘉卻舉杯笑著安撫:“你莫生氣!…不是我不想要,只是我過了想要它的年紀。如果這話,你早個幾年說給我聽,我一定開口。”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對于成嘉,他總是有一種猜不透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喜。

  “那你現在想要什么?”

  “我現在想要的,你會給我嗎?”

  “呼…呼…”

  驟然放大的呼吸聲,隨著成大心向外走去的沉重步履聲,像是江河起伏,波濤滾滾,波及全場,人人面上帶上幾分哀戚,甚至暗自抹淚,卻無人敢出聲,叫住他。

  “成左尹…”

  申無畏眼眶不自覺通紅。

  突然爬起大喊:“不要!不要去!——”

  成大心回頭笑了笑,纖長的手再度合攏,作揖,轉身走出殿外,殿外等候多時的士卒手中高舉的青銅斧矛,轟然落下。

  “噗呲”一聲。

  鋒利的青銅斧矛,狠狠的從頭到腳劈下,利劍刺出,破開血肉和鐵骨,如羊脂的潔白容顏上落下猙獰的血印,青色的左尹朝服上泅開深色的暗斑。

  男人被叉在青銅長戟上,輕輕一拋,身體如一只紙鳶,翩飛出去。

  從渚宮的八十一級臺階上,栽落金宮,墜落于茫茫大霧之間,破開一道巨大的裂縫,容那滿天朝霞,穿透迷霧,射入幽暗的大殿。

  “轟隆”一聲。

  宛如驚雷,劈在申無畏心頭。

  申無畏踉蹌著要沖上前卻被士卒攔住,大吼:“你們這是做什么?!——”

  “當朝殺人嗎?”

  “還有沒有律法可言?”

  若敖子琰冷冷看著這一幕,看著自己的叔叔死于戰斧,栽落金宮,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那雙仿似能穿透漫天霞光的眸子向下望去,似在追逐著半空中跌落的那個身影。

  “成左尹謀逆!”

  “殺逆賊!——”

  殿外傳來一聲聲高呼夾雜著一聲聲痛呼,回蕩在整個金殿,撕扯著眾臣那脆弱的神經,道道金光照在他們的容顏上,明明滅滅…

  誰也不知道成大心滾了多少層。

  中途又受了多少刀斧加身。

  最后成大心的尸體七零八落的被拖進殿中,就像一只散了架的紙鳶,一地血色漫過金宮,群臣如潮水嘩啦啦退開,發出巨大的驚呼聲。

  膽小的王尹離的最近,成大心那殘缺不全的手指不知道怎么搭上他的手,嚇的王尹屁股尿流:“啊!成左尹!——”

  “你…你…”

  冤有頭,債有主,你抓著我也沒用啊…快放手啊!

  有不少老臣已經當場昏過去。李老也倒在兒子的懷里,全身發抖,眼歪嘴斜,恨不得此時暈過去,嘴里無聲喊著他的名字:大心,大心…

  我的好女婿…

  齊達冷眼旁觀,示意一名士兵上前探他鼻息,回頭報道:“報!成大人已經沒有氣息了…”

  趙常侍渾身是血的沖進殿內,回稟:“稟令尹,成左尹剛剛一走出殿門就意圖行刺脅迫老奴,這是齊將軍制服逆賊,從他身上搜出的謀反證據…”

  “哐當”一聲。

  一片彈劾若敖氏的竹簡散落于地,這就是他們所謂謀反的罪證。

  “嘩!——”

  朝堂又一次紛亂起來。

  李老深深閉眼,手指死死扣著地磚,指甲翻卷,脊背顫巍巍的顫拌著,也不去看那竹簡一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啟稟令尹!”

  劉亦突然拔地而起:“下臣有事要奏!”

  他這一句,將群臣的目光呼啦一聲全部向著他的身上匯聚過去:“微臣要彈劾成氏一族,攜功邀權,趁女王養病期間,濫用職權,強征周氏舊宅,擴充私宅,如今又意圖謀反,兩罪相加!”

  劉亦越說越大聲,就連若敖子琰也轉過頭,向他看去:“請令尹著臣立即緝拿成氏一族上下,防止他們逃竄出城。”

  這劉亦,竟也跟著顛倒黑白。

  一時間,申無畏的目光不禁向著一旁的劉亦瞥了過去,指著他:“你這趨炎附勢之輩…”

  “若敖氏的走狗…”

  申無畏還想大罵。

  劉亦卻不多話,已經上前一把掐住他說話的咽喉,摁在地上,當朝請示:“敢問令尹,成氏上下及此人要如何處置?”

  若敖子墉撲出來大聲阻止。

  “令尹,不可!咸尹乃太師之孫,不可殺!而成氏也是我若敖氏一族分支,血脈相連,若連他們都誅盡,我若敖氏鬼魂終有一日會無后人祭祀!”

  若敖子琰抬起頭來,只見全場的人都緊緊的盯著他,而地上,成大心的尸體正躺在血河之中,綻開一朵血花,溫熱的血在冬天里悠悠冒著熱氣。

  望著場中的劉亦。

  他再度問道:“你覺得當如何處置,劉亦?”

  劉亦大聲回稟:“鑒于咸尹初犯,按庭律,當庭杖二十以示懲戒;成氏犯的是重罪,所有成年男丁,理應梟首示眾!”

  聞言的若敖子琰,默然坐在那半遮的珠簾,裹著大毫,倚靠在那幽暗尊貴的銅榻上,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最后平靜抬手,揮了揮手指,判定了成氏的生死。

  梟首示眾?

  這是死了也沒有全尸。

  時人對身后之事十分重視。

  此言既出,滿朝文武齊齊嚇的魂飛魄散,以至于離開王宮之時,他們幾乎是用逃的離開。

  根本不敢回頭去看那被士兵割下的人頭,血淋淋的懸掛宮城之上,雙眼空洞,舌頭長伸,鮮血沿著木桿一點點蜿蜒而下,最后流盡,而就算這么冷的天也能趨使黑頭蒼蠅“嗡嗡”的不遠飛來,附著其上,變成黑黢黢的一片…

  廣場上,被壓制在地,施以庭杖之刑的申無畏,親眼目睹了楚國這一次次的黑暗,聲聲大吼:“若敖氏,必會不得好死!”

  小黃林叉劍上前:“堵住他的臭嘴!”

  身為下屬的野狗低頭立于身后。

  楚穆王十九年,十月,成大心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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