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城花鳥市場里,總有那么一些閑人,開始時依仗著臉皮厚,小手段多的青皮手法,靠著敲詐些老實攤主們,混點小錢糊口,可是市場整頓了以后,這些人就沒了出路,于是就轉行也開始練攤了,不過狗改不了吃屎,依然是坑蒙拐騙,只不過將對象換成了顧客而已。
幾年前,大雄就在還沒有擴建的花鳥市場這邊廝混,劉川剛開寵物店的時候,大雄和猴子這哥倆就上過門,幾句話不合,當時就敲碎了劉川的一個大門玻璃,那會的劉川剛出學校門沒有多久,平時在學校橫慣了,還沒適應混社會的一些規矩,立馬就從店里拎著把工人裝修忘了帶走的大號扳手,給大雄和猴子倆貨頭上全開瓢了,據說當時劉川還追出了數十米遠,愣是讓這倆人跪地求饒才罷手。
雖然劉川行事魯莽了一些,后面的事情還是老爹出面給他擦的屁股,不過此事過后,劉川在古玩花鳥市場內也是一戰成名,平日里的那些閑漢們,關系近點的,見了面親熱的喊聲大川,沒什么來往的,也會叫聲劉老板,暗中下絆子的人也少了,畢竟這世道,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只是這不要命的人,劉川還沒遇到過,加上自家老爹的關系,自然在花鳥市場混的風生水起。
不知道是不是被劉川打怕了,大雄和猴子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后來再出現的時候,就在古玩街上擺起了散攤,只不過平日里見了劉川都是躲著走的,就算二人后來知道了賣給莊睿的那個蟈蟈葫蘆是真的,都沒敢上門鬧事,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居然就找上門來了,還正兒八經的坐在了店里。
“哎呦,大川,你可回來了,我們哥倆等了你半天了?”
見到劉川推門進到店里,大雄和猴子立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滿臉堆笑的迎上前去。
“嘿,雄哥,猴子,我可沒讓你們等我啊,咱這店小,裝不下二位大神,你二位有什么事情直接說,我一會還要出去。”劉川懶的和他們廢話,開門見山的說道。
猴子一見劉川,心里就發憷,摸了摸頭上的傷疤,身體向后退了幾步,倒是大雄以前也算得上是這市場內的一號人物,雖然也怕劉川,不過這會卻是顧不上了。
“大川,是這樣的,上次你這位哥們,在我那撿漏得了個三河劉的葫蘆…”
“哎,先等等,雄哥,你在這市場混了可不是一年二年了吧,規矩你比我清楚,怎么著?來找我兄弟后賬的?”
沒等大雄說完,劉川就打斷了他的話,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原本他以為這事早過去了,沒想到眼前這倆貨,居然還有膽子來找事,真是記吃不記打。
“別…別,大川,你等我把話說完嘛,我們哥倆不是找后賬的,是這么回事…”
看到劉川將眼睛豎了起來,擺出一副要翻臉的模樣,大雄連連擺手,說出了這么一段話來,劉川和莊睿等人才知道是什么回事,面面相覷之下,不由得在心里感到好笑。
原來從上次莊睿在大雄手上撿個漏,并賣出了十五萬的天價之后,沒幾天的功夫,傳的整個古玩市場都知道了,大雄那可是把腸子都悔青了,狠狠的抽了自己幾個巴掌,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惹不起劉川,沒敢上門找事,只能認了這個啞巴虧。
事后大雄在心里是怎么思量,怎么不爽,十幾萬就這樣白白的從手里溜走了,換誰也得急眼,思來想去之后,大雄想起了這物件是從天津淘來的,他還依稀記得,當時在天津淘到這物件的時候,那攤子上還有許多的蟈蟈葫蘆,沒準自己去了,還能碰到個。
心里起了這個主意之后,那就像被貓爪一樣,大雄是一天都呆不住了,當下找了猴子,兩人翻出了全部身家,又找了些親戚和狐朋狗友們,湊了三萬塊錢,大雄就坐了火車直奔天津他大伯家。
要說老天津衛,在民國的時期的一個特殊時段里,古玩的興盛程度,應該說是遠遠超過了北京城,原因就在于這里隱居了不少清朝的遺老遺少們,這些八旗子弟的后裔,沒有什么生存技能,只能把祖宗留下的老物件,拿出去賣,這也導致了當時天津文物市場的發達。
即使是在半個多世紀后的今天,天津的古玩熱依然興盛,大雄在天津古玩市場里面轉悠了好幾天,可是陶瓷青銅類的古玩他不懂,名人字畫他知道大多都是假的,這貓膩他比誰都清楚,幾天下來,都沒能碰到個中意的物件。
就在大雄撐不住勁,準備回彭城的時候,他在古玩市場看到了一個穿著樸素,但是很干凈的老大爺,像是個退休工人,攤子上擺了十多個蟈蟈葫蘆,大雄看中了其中的一個,和他賣給莊睿的那個三河劉的葫蘆,極為相似。
大雄和這老頭一聊天,了解到,這老頭就是前清從北京跑到天津的八旗子弟的后人,解放后自力更生,進了家工廠上班,把兒女也都拉扯大了,也安安穩穩的混到了退休。
老頭原以為退休后能過上幾天舒心日子了,可是誰知道兒女不孝,不但不給贍養費不說,還每個月都把老頭的退休工資領取了,氣的老頭找派出所找居委會,可是也拿那幾個不孝子女沒辦法,老頭被逼的沒轍了,這才想到自家老子生前經常把玩的幾個老東西,找人看了一下,說是值個三五萬的,老頭這不就到古玩市場來擺攤了。
大雄自己也是唱二人轉的,在古玩市場里也蒙住了不少人,可是和這老頭聊了半天,并沒有見人來搭腔架橋,心里也就先信了三分,再看到老頭拿出了祖上穿著滿人服飾的照片,指著那小孩說是自己的時候,大雄看了看照片,那小孩的確和這面前的老頭兒有幾分相似,心下這就信了八分。
當時大雄就指出要那個疑似三河劉的蟈蟈葫蘆,老頭開價就是五萬,一分錢不講價,說這是自家老子的遺物,要不是兒女不孝,說什么也不會拿出來賣的,大雄和老頭墨跡了半天,又掏錢請老頭下館子吃了一頓好的,把價格降到了三萬塊錢,這才得到了那個蟈蟈葫蘆,當下喜不自禁的連夜坐火車趕回了彭城。
大雄第二天就拿著那葫蘆,找到了呂掌柜,請他給掌掌眼,呂老爺子拿過去看了一會,直接就給斷代了,是個老仿,也有些年頭了,應該是八十年代中的物件,仿的手藝還不錯,能值個百八十塊錢的。
大雄當時氣的臉都綠了,一來恨那個老王八蛋戲演的真,二來恨面前這呂老頭說話損,十幾年前的東西,還說是有點年頭,不過大雄這會身上,就連再返回天津的車票錢都沒有了,他也知道,那演技精湛的老騙子,是不會呆在那兒,等著自己去找后賬的,再說了,這事兒也說不清,自己找到那老家伙,也拿別人沒辦法。
原本指望這物件賺上一筆的大雄,這時候是徹底傻眼了,不說把自己的家底全賠進去了,連帶著還欠了親戚朋友好幾千塊錢,他可都是些窮親戚,看他浪子回頭,這才把錢借給他的,現在一聽說是做古玩生意賠了,個個都找上了門,差點把家里門檻都給踩爛了,這讓大雄連搶銀行的心思都有了。
最后猴子給出了個主意,他這幾天聽到市場里面傳開了,說是劉川跑西藏買到幾只純種幼獒,都是價值幾百萬,兩人一合計,自己在古玩市場廝混了這么多年,屁的錢沒賺到,到現在反而欠了一屁股債,而劉川年紀輕輕的,幾年時間下來就身家百萬了。
大雄和猴子就決定來找劉川說說,能不能指點個賺錢的路子,或者就給劉川打工也行,他們可是知道,劉川對自己人,那是很大方的。
聽完上面這一番曲折離奇的故事之后,劉川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而一旁的莊睿就是幸災樂禍了,誰讓這廝肚子里連屁大點事都放不下,一條幼獒數百萬的傳聞,恐怕也是他自己炫耀出去的。
“我說哥幾個,我這次去西藏,也是運氣好才碰到這兩只幼獒,”劉川邊說邊指了指腳下跑的正歡的兩個小家伙,接著說道:“我這正準備做些別的買賣,就是這店,估計以后也來的少了,讓我怎么關照你們哥倆啊?”
“大川,從你來這市場,哥們雖然給你找過麻煩,也被你教訓的不輕,可是我們哥倆心里都服氣,這也有三四年了吧,我們哥倆可沒有再惹過事情,也算是改邪歸正了,可是混到現在,馬上就連口飯都吃不上了,都說大川兄弟你仁義,就拉我們一把吧。”
大雄聽出劉川話中推脫的意思,當下也顧不得臉面了,出言哀求道,然后又看向莊睿,說道:“這位兄弟,那三河劉的葫蘆被你買走,只怪我自己眼拙,咱也從來沒想著找補回去,今兒你可要幫著說幾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