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件器物,一個是白地黑花云鳳紋四系瓶,另外一件是春宮人物恭器,均為宋朝磁州古窯址中出土,這里還有幾片以前出土的磁州官窯碎瓷,大家可以上來對比一下…”
李大力將兩件瓷器略略介紹了一番之后,就把時間讓給了臺下的眾人,這次布局能否使那幾個日本人入甕,就看莊睿的瓷器到底仿得如何了?
為了把消息放出去而又不顯做作,李大力也是煞費苦心,專門整出來一個早已被盜墓賊盜掘一空的廢棄古窯址,將官瓷出土的消息傳播了出去。
其后李大力又通過自己的一些海外關系,將磁州官窯瓷器出土的消息,傳到了這幾個日本人耳中,中間可謂是一波三折,除了他和莊睿之外,任憑誰都無法看出,此次拍賣就是一個精心布下的局。
就在李大力話聲剛落的時候,坐在最前排的六七個人,第一時間沖到了展桌前,把那兩件“官瓷”給圍了起來。
“山木君,你們家族就是做陶瓷器的,而且我聽聞你們會社投入巨資研究這種瓷器,依您看,這兩件瓷器是真是假?”
一個穿著藏青色西裝,大約有五十歲年齡的日本人,出言向他身邊一個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的青年問道。
“野合先生,我要先進行一下鑒定,家父對于磁州瓷器研究最深,可惜的是,家父在上個月已經過世了,否則他老人家親來,一定能斷定這是否為磁州官窯…”
那個年輕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就連里面的襯衫和領帶也都是黑色的,如果旁邊的人能聽懂二人的對話,一定可以知道,這個叫做山木的青年,家里剛剛有人過世。
受中國儒家思想影響,日本的喪葬習慣與中國有許多相似之處,在禮節和程序上甚至比國內還要繁瑣,日本沒有戴孝一說,取而代之的是周身黑色裝束。
“哎,我說,怎么是倆日本人啊?”
“是啊,李總,您這唱的是哪一出戲啊?”
“老李,你這可是犯忌諱的事,不講究啊…”
后面圍上去的人,一聽兩個日本人口出鳥語,場內頓時炸鍋了,亂哄哄的叫嚷了起來,矛頭都是指向了李大力。
雖然在國內有許多不法古玩商人,私下里都有過將古玩賣給日本人的行徑,但是明面上他們卻是不敢這么做,這是很容易惹起公憤的事情。
由于中日兩國之間的歷史,中國人是最不待見日本人的了,所以聽見兩個日本人在對話,場內這些企業家們,一時間都變成了憤青,已經開始有人口出惡言了。
上次在西藏的時候,那個日本人只是來見識一下,就被幾個行里的人質疑了很久,所以李大力這次為了幫莊睿,也是豁出了面子赤膊上陣了。
“咳咳,大家先安靜一下,先靜一靜,聽我說幾句話…”
李大力一看場面有些失控,連忙對旁邊使了個眼色,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漢子,馬上圍了過去,將日本人和國內藏家給區分開來,那兩件瓷器也被暫時收了回去。
“李總,有什么好說的?咱們關起門來怎么都行,你這請了日本人來,不是給我們心里添堵的嗎?”
“就是,咱們國家的寶貝,已經流失出去不少了,難不成現在還搞文化侵略?”
“說的對,今兒不給個合理的解釋,哥幾個就把你那瓷器給碎掉聽響…”
雖然人被分開了,但是國內藏家仍然是群情激憤,大聲嚷嚷著在質疑李大力的動機。
更有情緒激動者,開始挑動眾人打砸搶了,這哥們絕對是唯恐天下不亂。
等到場內的罵聲小了一點之后,李大力連忙說道:“諸位,諸位,先聽我一句話,藝術,是不分國界的…”
“屁話,那你怎么不把日本人的古玩買到中國來啊?”
“汗,小日本有屁的古玩啊?”
李大力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臺下的人給打斷掉了,他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拿著紙巾一個勁的擦著汗,求助的眼光遠遠的看向了莊睿。
這事莊睿必須要出頭,當下起身站到了椅子上,大聲喊道:“大家先別吵,咱們先聽這位李老板怎么說…”
“好吧,聽莊老師的,看他怎么說…”
“莊老師說話了,大家都先安靜一下吧…”
“不給個說法,以后再也不參加你的拍賣會了…”
莊睿這幾年在國內的收藏圈子里算是闖出了名頭,這登高一呼,倒是讓很多人安靜了下來,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那幾個日本人,有兩三個是通曉中文的,此時也坐了回去,向身邊幾個人用日語小聲說著話,應該是在給他們翻譯剛才所發生的事情。
見到下面安靜了,李大力擦了把汗,拿起話筒說道:“各位朋友,各位老板,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幾位日本朋友吧,這一位是日本陶瓷研究會的會長,野合一雄先生,這位是日本最大的陶瓷生產株式會社的山木董事長。
大家都知道,國內沒有出土過磁州官窯的實物,咱們現在只能憑著這幾片碎瓷對比,來判斷這兩個物件是否為官窯瓷器,說老實話,不僅大家心里沒底,就是我老李,心里也不落實…
而在日本,對于磁州瓷的研究,已經進行了上百年,我請這幾位朋友來的意思,就是想讓他們幫助鑒定一下這幾個物件…
我還是剛才那句話,藝術是不分國界的,大家的思想,不要那么狹隘嘛…”
李大力的話讓臺下安靜了下來,不過隨之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李老板,那他們參與這兩件瓷器的拍賣嗎?”
“這…要看幾位日本朋友的意思,畢竟小弟是開門做生意的,總不能把人往外推吧?”
李大力露出一副奸商的樣子,倒是讓眾人無話可說了。
在座的這些人大多都是企業老板,商人逐利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總不能因為您愛國,就不讓別人賺錢了吧?
“諸位,要是大家沒有異議的話,就繼續驗看這兩個物件吧…”
李大力見到臺下沒人叫嚷了,這才松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礦泉水一口氣喝掉了半瓶。
“我這可算是將國內不少大老板都得罪了…”
李大力看向莊睿,心里滿是苦澀,自己這次做的事情,恐怕很快就會在圈子里傳開了,就算日后轉作正規拍賣場,這人氣恐怕也會流失很多。
“莊老師,您上去看看吧,這場內就您一個玩陶瓷的專家了…”
“是啊,莊老師,只要您說這是真的,咱們一定把它留在國內…”
“說的對,只要是真的,老子砸鍋賣鐵也不會讓它們流失出去…”
一時間,場內這些收藏家們,把希望都寄托在莊睿身上了,這倒是讓莊睿感覺很為難,本來是對小日本下的套,沒想到一網打進來這么多人。
“好,我先看看再說,不過鄙人對宋瓷研究不深,不一定能看出什么門道來…”
莊睿朝著四方抱拳拱了拱手,走到了展桌旁邊,裝模作樣的打量了起來。
“靠,老李手上有能人啊!”
莊睿一上眼,就吃了一驚,這兩件瓷器和一個多月前相比,已經完全變換了模樣,釉色比在自己手上的時候,要黯淡一些,但是卻顯得更加厚重樸實了。
雖然器型未變,但是器物本身,帶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歷史滄桑感,并且上面也多出了一層看上去極其自然的包漿,并且有擦拭的痕跡,在行家眼里,那是清理泥土所造成的。
可以說,李大力手上做舊的這個人,絕對算得上是新瓷做舊的行家,看來上次那些唐三彩做舊,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新瓷做舊是們手藝活,不算擦皮鞋油那種極原始的法子,通常市場上所見到的,一共有四種方法。
第一種是打磨,使用工具在陶瓷表面反復摩擦,使其失去光澤,仿佛是舊的一樣,常用的工具有獸皮和葫蘆果實的外殼,不過這種方法因反復摩擦痕跡,即使表面很平滑,但也會在胎釉上留下摩擦痕跡。
第二種是土浸法,為了形成古瓷在墓中埋了多年而形成的土繡,作采用將陶瓷在泥土中浸埋的方法,使其產生與出土文物類似的效果。
三是用化學藥品侵蝕,將新仿的陶瓷放入酸性或堿性的帶有腐蝕性的化學藥品種侵蝕,也會獲得作舊的要過,不過這樣會破壞瓷器本身的包漿。
四是煙熏,這種方法一般是將新仿的陶瓷懸掛于廚房的上方,任憑其煙熏火燎,待一定時間后,也會得到滿意的效果。
而除了這四種方法之外,還有一種不常見的做舊手法,那就是復燒,將新仿的陶瓷裹上一種黃土種的結核石粉泥土,放入窯中復燒。
這種手法比較繁瑣,對于火候以及配料的要求極高。
但是做出來的舊瓷,卻是帶有一種類似天然形成的漿體,即使是經驗豐富的鑒定專家,也是無法通過肉眼辨別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