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的風很大,雖然天上掛著一輪半圓的月亮,但是時不時就會被一陣壓得很低的烏云遮擋住,不說是伸手不見五指,能見度也是很低。
一陣大風吹過果園,樹枝發出了“沙沙”的聲音,三條人影快速的翻過果林外圍的欄桿,進入到果園之中,樹影倒垂,有如鬼影婆娑。
“住口!”
一聲低喝制止住了沖上來的兩條狼狗,原本兇惡的狼狗看見余老大后,圍上來搖起了尾巴,被余老大揮手趕開了。
“大哥…”
余三省一身酒氣的迎了上來,他那張半黑半百的陰陽臉在夜幕的襯托下,更像是鬼魅一般,絕對有止小兒夜啼的功效。
他們干的就是夜貓子的勾當,余老三向來都是白天睡覺,睡醒了就喝酒,畢竟這荒山野嶺的就留了他一個人,再加上不遠處還埋著幾個昔日的伙伴,余老三膽子再大,也是需要用酒來麻醉下自己的。
余老大沒有搭腔,眼睛掃了一眼余老三手里的酒瓶子,揚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余老三的臉上,人高馬大的余老三居然被這一巴掌抽的原地打了個轉,等身形站穩了的時候,半邊臉頰已經是高高的腫了起來。
“媽的,沒出息的東西,現在是什么時候了,你還敢喝酒?壞了事我讓你去地下陪崔家幾兄弟去。”
余老大惡狠狠的話讓余三省的酒勁馬上就醒轉了過來,屁都沒敢放一個,像是正在聽老師教導的小學生一樣,站在余老大面前低頭不語。
“老規矩,三省你在上面放風,老四你去果林邊上,有事搖鈴,都放警醒一點…”
余嚳從身后的背包里拿出兩個核桃大小的銅鈴來,遞給了二人,不過這鈴鐺里面的金屬銅舌,卻是用一根細線將之牽扯住,并圍著鈴鐺外面繞了很多圈,老四和余三省接過鈴鐺之后,熟練的將包裹撞舌的線解開,用手攥住鈴鐺,使之無法發出清脆的聲音來。
雖然現在有對講機可用,但是鈴鐺在寂靜的夜里可以將聲音傳出很遠,余老大他們早就習慣了使用這個,畢竟萬一出現什么情況,可能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用對講機說話的,鈴鐺就不一樣,隨手扔在地上,就能發出響聲了。
余老大交代完之后,放下手里的背包,把身上穿的那破舊衣服給脫掉了,里面露出一件黑色緊貼著皮膚的潛水服,又從包里拿出一個面罩套在了頭上,僅露出一對眼睛在外面。
老八也是同樣的裝束,他們所穿的衣服都是特制的,不會使身上沾染到泥土,并且還可以保護皮膚不被碎石等物劃傷。
不僅如此,在余老大的背包里,還有千斤頂和防毒面罩等物,很多主坑墓室由于長時間封閉,里面的氣體都是有毒素存在的,余老大對于這個文宗墓已經窺視了十多年,準備的相當充分。
“走吧…”
余老大淡淡的向黑漆漆的樹林外面看了一眼,率先進入到在果園中間搭建的那個木屋里。
這木屋大約有十幾平方米大小,為了不沾染地氣受潮,木屋里的地面上,鋪了一層青磚,最里面擺了一張竹床,中間有張桌子,靠門邊處,還扔了一堆酒瓶子,酒瓶子旁邊,有個燒火的灶臺,只是里面的火早就熄滅掉了,也不知道多久沒用過了。
余老大蹲下身體,將灶臺右邊的青磚一塊塊的給撬了起來,大約撬出十多塊青磚之后,在地上居然露出兩道凹槽,老八和余老三走到灶臺的左面,用力將灶臺向右推去。
隨著一陣“咔咔”的響聲,那看似固定在地上的灶臺,緩緩的向右滑出一米多遠,而原先的位置上,露出一個一米多寬的洞口來。
老八沒等余嚳吩咐,拿出一個礦工燈套在頭上,身子一矮,就從洞口鉆進去了,身形很快消失在地面,而原本黑漆漆的洞里,也向往散出光亮。
“老三,等我們進去把灶臺推回去。”
余老大身體已經下到一半了,不知道想起什么,又鉆了出來,對余老三吩咐了一聲。
“知道了,大哥,你把這鈴鐺帶下去。”
余三省將手里的鈴鐺交給余嚳,看到余老大下去之后,余老三把線頭從灶臺一個空心的地方穿了過去,并貼著地面把線頭系在了桌子腿上,然后才將灶臺推回到原位,并把地上撬起來的青磚一一鋪了回去。
搞好這一切之后,余老三又從床底下拿出一瓶酒來,就著桌子上的鹵肉喝了起來,不是他心大,而是這活干的實在是太多了,基本上都沒出過什么問題,按照余老三的經驗,沒有兩個小時,他們是不會上來的,傻坐著不如整點小酒喝了。
在園子外圍放風的余老四就沒有這么舒服了,果園子那蚊子都是成窩的,他根本就在一個地方呆不住,不時用手拍打著附在身上吸血的蚊子。
劉家莊的地理位置比較偏僻,莊子西面就是大山,平時除了一些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之外,很少有人來這里。
不過今天就是個例外了,不僅周圍十里八村的人,就連縣城都有人開小轎車前來,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劉長發結婚,這同學同事的來了一大群,流水席已經擺了一天了,偶爾還會有車開進劉家莊。
在距離劉家莊二里多遠的路邊,有個土樓子,就是那種用泥和草用水攪拌在一起搭建起來的,曬干了之后,就會變的很堅固,在以前的時候,甚至很多人家的屋子,都是這樣的。
在土樓子后面的一個干草場上,從下午五點多種的時候,就停放著一輛桑塔納轎車,正好隱藏在土樓子和草垛的陰影之下,等到天色全黑的時候,更是隱蔽在了黑暗之中。
桑塔納的前車窗是打開的,一個亮點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的閃著。
余老七是昨天才從武漢趕回來的,當他親哥哥在廣東被擊斃之后,余氏盜墓團伙馬上就分散到了全國各地,他們手上有錢,在不同的城市里都有住處,除了余老大之外,別人誰都不知道。
不過這半年多的時間,余老七總是感覺到心神不寧,數次在夢中夢到自己的哥哥,如果不是護照與錢款都在余老大的手上,他早就跑到國外去了。
拉開車門,余老七走了下來,將手中的煙頭踩在腳下捻滅后,對著草垛撒起尿來,就在他渾身打了個哆嗦,準備拉上褲子的時候,耳后忽然傳來一陣風聲,沒等余老七反應過來,一雙有如鐵鉗般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直接將他按到在剛才撒尿的草垛上。
顧不上嘴邊傳來的腥臭味,余老七拼命的掙扎了起來,口中還大聲喊道:“你們是干什么的?你們是干什么的啊?!”
“拉過來。”
余老七的掙扎是徒勞的,一雙手銬迅速的將他雙手從背后拷了起來,隨之身體被拉到車前面,把頭死死的壓在了桑塔納的車頭處,一束強光亮起,照在余老七臉上,半瞇著眼睛的余老七,驚愕的臉上帶有一絲絕望的神色。
“余震江?”
一個男聲在余老七耳邊響起,聽到了自己的本名,余老七不再做徒勞的掙扎了,他這時也已經看清楚了,在他周圍,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公安武警,一輛警車隨之開了過來。
“押上去,突審,有情況向我匯報…”
陳炙擺了擺手,余老七被押到了警車上,自然有老預審去對付他。
“刑大隊,主犯那邊現在情況怎么樣?”陳炙向身邊一個穿著便服的中年人問道。
“陳處長,我們已經安排人跟著了,他們剛剛出村,往后山的方向去了,和我們判斷的情況差不多,應該就是今晚動手。”
刑大隊是陜西警方派來支援兄弟單位抓捕的,在村子里監視余老大的行動,都是刑大隊手下的人,陳炙因為的口音不同,為了怕打草驚蛇,除了和孟教授面談過一次之外,陳炙一直都是在村子外面遙控指揮的。
老八打的這個盜洞是呈斜坡狀的,從地面進入到墓道中,足足有十多米的高度,和一個三層樓房差不多,下到墓道中之后,余老大馬上將手心里的鈴鐺松開,讓它懸空垂直掛在了盜洞的入口處。
墓道高約一米六,寬倒是有兩米多,這是為了當時放置棺木所需要的,余老大在這里必須躬著身體前行,在墓道的邊側,居然還有排水槽,按照老八的分析,這極有可能連接到地下河里。
借著礦工燈的光亮,老八和余老大一前一后的向墓道縱深處走去。
雖然進入墓道的盜洞上面,被余老三封死掉了,不過墓道里的空氣并不沉悶,在這里經營了數年之久,余老大可不僅僅是開鑿巨石了,光是通風口,他就讓老八打了三個,整個文宗陵的外圍,早就被余老大摸透徹了。
這個墓道長有二十八米,兩旁和上面都是用石磚契合起來的,嚴密合縫,光滑平整,由此可見,這個文宗墓不會輸于那些已經出土了的王侯大墓。
其實文宗皇帝在位的時候,一直都被太監囚禁,并不受重視,原本墓葬不會有如此規模的,只是不管在哪個朝代,按照慣例,新皇一登基就會修建自己陵墓,文宗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在文宗皇帝被太監幽禁致死之后,這些宦官為了逃避天下悠悠之口,以示自己等人的清白,也給文宗皇帝進行了風光大葬,是以文宗的陵墓并不比前面幾位皇帝的差。
在盜洞向前五米處的地面上,平鋪著一個合金做得梯子,老八和余嚳小心的從梯子上爬了過去,在他們的身體下方,可就是連環翻板,第一次進入到這里的時候,崔家兄弟就在栽在這里的。
越過這個連環翻板之后,余老大回身將梯子拉了過來,因為在前面還有一處這樣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
二十多米的距離,兩人走了將近十分鐘,才來到墓室外面的大門處,這是一個漢白玉的石門,門是對開的,分別用整塊漢白玉制成,吻合的相當好,門縫隙處只能勉強插進幾毫米厚的刀刃。
兩道門上,左右各鑲有一個青銅的麒麟獸頭,獸頭怪目圓睜,口中各銜一枚銅制的圓環,上千年時間的侵蝕,已經使得圓環上銹跡斑斑了。
這道門,就是擋在余老大和墓坑之間的最后一道障礙了,如果不是考古隊進駐劉家莊,余老大早就將這個門給打開了,雖然有自來石擋門,但這并不能阻止盜墓賊的腳步的。
自來石是一種原理簡單,但是構思巧妙的防盜設置,說的再直白一點,自來石就是從里面鎖住墓門的門閂。
但是要讓石門從自己身后自動鎖上,古人還是動了一番腦筋的。
他們先將石門門軸的上下端制作成球狀,又在兩扇石門中間齊門縫的相同部位,雕鑿出一個表面突起的槽,然后再在門內中軸線不遠的石鋪地面上,鑿出一個前淺后深的槽來。
關閉石門前,人們先將那根有相當寬度的石條,放在地面的凹槽內,并慢慢讓其前傾,使之與石門接觸。當人們從墓葬中撤出后,石條借助其本身傾斜的壓力和門軸軸端的“滾珠”作用,自動地推著石門關閉,直到它的頂端落在兩肩石門的那個凸槽內。
這時,誰若要想從外面將石門推開,也只能是癡心妄想了。
很多朋友都去過北京的明定陵,那座皇陵地宮的大門,也是有自來石封門的,當時為了進入地宮,考古人員花了很大的力氣,最后還是借鑒了古代盜墓者所用的拐釘,才打開了這道大門。
所謂的拐釘,是一種一端有長柄,另一端為半圓形的金屬器,開啟墓門時,將拐釘從門縫伸入,再將半圓形部分套在自來石上,將自來石慢慢的抬起,與此同時推動墓門,直到自來石豎立在地面上,墓門就可以完全打開了。
不過,并不是所有想打開墓門的人,都會這樣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去破解自來石的機關,1928年孫殿英在盜掘慈禧定東陵和乾隆帝的裕陵時,也碰到了攔路的自來石,當時匪兵們用盡一切辦法都打不開墓門,最后只能用炸藥炸開,當時石門轟然倒坍,正好砸在因地下水上漲而漂移到墓門處裝有乾隆遺體的石棺上。
后來在發掘慈禧墓的時候,孫殿英怕再損壞墓室里的寶貝,動用了四十多個人,用粗壯的大圓木,將墓門硬生生的給撞開,墓門打開之后,里面的自來石竟然被撞斷為好幾節。
余老大在見到這個墓門的時候,本來也想用開啟定陵的辦法將之打開的,只是計劃不如變化,老六在廣東的失手和考古隊的到來,讓他沒有時間再去專門定制那種工具了,所以炸藥也就成了他的第一選擇。
在石門距離地面一米高的地方,也正是門口自來石擋門處,已經被余老大鑿出一個拳頭大,約有二十公分深的圓孔,這是他準備放置炸藥的地方。
余老大可不敢像孫殿英盜墓那般的肆無忌憚,在距離這里幾百米遠的地方,可是還有一個班的武警在守護著那塊發掘現場,如果動靜太大的話,肯定會驚動他們。
自來石一般并不是很大,余老大是想用炸藥爆炸時所產生的沖擊力,將門口的自來石給撞斷,他以前盜墓明清大墓的時候用過這種手段,在距離地面十幾米深的地方,動靜并不是很大。
石門前的光線有些暗,余老大從背包里掏出兩個熒光棒,折彎之后丟到石門兩旁,頓時明亮了許多,老八站在門前,從背包里掏出了雷管和炸藥還有封膠帶,準備將其固定在石門的正中處。
“老八,慢點,咱們的導火索不夠長,還是用這個吧…”
余老大突然出言制止了老八,走過去之后,把那些雷管炸藥收入到自己的背包里,將手中拿著的像一塊橡皮泥似地東西,貼在了石門上,并用力的往里積壓,使其有很大一部分都滲入到門縫之中。
老八看到余嚳手里東西,也不由向后退了幾步,他可是認得這玩意的,全稱為C4塑膠炸藥,簡稱C4或塑膠炸彈,其主要成分是聚異丁烯,用火藥混合塑料制成,威力極大。
塑膠炸彈是由TNT、semtex和白磷等高性能爆炸物質混合而成,可以被碾成粉末狀,能隨意裝在橡皮材料中,然后擠壓成任何形狀,如果外邊附上黏著性材料,就可以安置在非常隱蔽的部位,像口香糖那樣牢牢地黏附在上面,因此被稱為殘酷“口香糖”。
這種塑膠炸彈耐強壓、揉擠甚至防水,除依特定引信引爆外,純粹高溫或遇火不會讓它自動爆炸,并不會像火藥炸彈那樣,稍微遇到撞擊,就很容易傷到自己。
余老大手中的這塊塑膠炸彈,是他當年從香港黑市上買到的,可以輕易的躲過X光安全檢查,他當年帶了三塊,現在只剩下這一個了。
將炸彈黏貼在門上之后,余老大拿出了一個只有小指甲大小,像手表內電池一般的金屬片,將之僅僅的塞進門縫里的塑膠炸彈里面,然后招呼了老八一聲,二人飛快的向后退去。
一直退到盜墓的下方,余老大才停了下來,戴上了防毒面具之后,從口袋里掏出了個汽車遙控器,和老八對視了一眼,狠狠的按了下去。
“轟!”的一聲悶響傳出,余老大腳下的地面微不可查的晃動了幾下,動靜并不是很大,相信如果不是站在爆點的上方,都不會感覺到地面的震動,就連余老大旁邊掛著的銅鈴,都沒有驚響。
“成了!”
余嚳興奮的揮舞了下拳頭,眼中露出貪婪的神色,不過他并沒有急著上前,而是安靜的站在原地,等待墓室里的氣體揮發一陣之后,才能進入。
地下的余老大不會想到,就在他頭頂上方的木屋里外,已經是站滿了人,而被他寄予厚望的余老三,這會正像個死狗似地,被壓在了地上。
此時余老三才記起自家老大的話,喝酒誤事啊,其實剛才余老四被擒獲的時候,已經晃動了銅鈴,余老三也聽到了那清脆的鈴響聲和狗吠聲,只是酒后的腦子有些遲鈍,余老三沒有第一時間拉響銅鈴,而是走到門前去觀望,被已經潛伏到門口的警察們一擁而上,直接給按到在地了。
腳下傳來的震動,讓木屋中的人都楞了一下,而被按到在地的余老三趁機用力掙脫開來,連身體都沒站起,爬到桌子旁邊,狠命的拉動了連接地下銅鈴的繩子。
雖然余老三馬上就被制服了,但是信號已經傳了出去。
“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的響聲在墓道里回蕩個不停,已經走到翻板處的余老大和老八二人,頓時面色大變,連忙向后退了回去。
“快,把盜洞的入口找出來…”
陳炙顧不得去審問余老三,連聲下著命令,雖然已經形成了甕中捉鱉的態勢,陳炙依然不敢大意,要是犯罪分子感到五路可走,喪心病狂的將陵墓破壞掉,那他可是沒辦法向孟教授交代了。
順著那條連接銅鈴的線,灶臺下面的盜洞很快就顯露了出來,黑黝黝的洞口沒有一絲光亮,陳炙等人也不敢貿然下去,因為根據他們所掌握的情況,這個盜墓團伙是持有槍械的。
陳炙從身邊一個警察手里搶過擴音器,對著盜洞大聲喊道:“下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手中的武…”
話沒說完,盜洞下方傳出一聲槍響,不過這盜洞是呈斜坡形,卻也無法打到上面的人。
“催淚彈!”
陳炙臉上露出一絲忿色,頓時幾個武警站在了盜洞上方,向下面連續發射了幾枚催淚彈,然后拉過余老三睡覺用的涼席,將盜洞出口給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