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嫡系?”
胡麻請了猴兒酒幫著自己探查外面的動靜,也是為了知己知彼,省得糊涂糊就摻與進了一錢教的事情里,沒得踢了鐵板,吃了大虧。
但可萬萬沒想到,這隨手探聽,竟是會得到了這么大的一個消息。
十姓里的通陰孟家,竟是忽然出現在了這里?
外面若只是捉刀大堂官,胡麻倒也不會太過在意,畢竟清剿逆匪禍亂,正是他們的職責,但孟家人會出現在這里,卻一下子就讓他的關注程度,高出了好幾個等級來了。
孟家與胡家本是世仇,平時自己當然不敢去招惹對方,但若無意中遇著了對方,那其一舉一動,也不會放過。
況且,這里離明州不遠,自己老家又在明州,孟家人出現在這里,又怎能不讓自己懷疑?
頓時繃緊心神,更為仔細的感知著,便見那孟家的青衣公子,聽了鐵甲將軍的話,便笑著回答:“瞧著皆無道理的事,細究下來,卻也都是命數使然。”
“一錢教這點子氣候,本來派兩個小堂官將他們驅散了便是,周家卻要勞動將軍大駕,為得何來?”
“說是一錢教亂傳守歲之法,惹了周家不快,但這點子法門,哪值得周家放在眼里?真正的原由,不也是因為這里離了明州太近,若是一旦亂了起來,怕被那家的人借去了勢?”
“其實我也一樣。”
“我們都知道明州那位,動靜越來越大了,先收拾了他們胡家叛出門來的護法神,又暗中指使人,要奪了明州的分香之職,就連鎮祟府,都已經打開了一次,驚動了天下人。”
“誰知道他下一步,又會搞出什么大動靜來?”
“細論起來,十姓里的人是不愿在這時候招惹他的,還都在等他自己想明白了,繼續把石亭里商量好的事情做下去。”
“但不好好盯著他,還讓這里的局勢越來越亂,卻是不行,非但如此,早些把明州周圍的亂象壓一壓,也能震懾一下明州的野心草莽,告訴他們,逆亂之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別跟了胡鬧。”
“呵呵…”
聽得這話,鐵甲將軍似乎也明白,這位孟家的公子對自己很是客氣,倒是講了一些本不該讓自己明白的原委,來作為對自己的答謝。
輕輕嘆了一聲,道:“說起來倒也有趣這一錢教的妖人,大概打死也想不明白,他們會死,與他們無關,與他們做的事情也無關,只是受到了明州那位的牽連。”
“可笑的是,興許他們連明州那位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我奉命過來殺人,原因簡單,面上也還過得去,公子卻也登門拜訪,還向我討了這三天時間,又是何意?”
青衣公子笑了起來,道:“我本也是一時興起,倒是與將軍捉到的那只妖尸有關。”
“妖尸?”
鐵甲將軍也怔了一下,笑道:“那行子蟄伏林中,晝宿荒墳,夜吸人血,倒是恰好被我碰上,一把摁住了它,瞧著是具妖尸,也沒什么特殊,怎么倒偏是被公子給瞧上了?”
青衣公子面帶微笑,道:“那不是妖尸,是陰將軍。”
鐵甲鐵軍怔了一下,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青衣公子笑道:“只是這陰將軍似乎是被能人算計,未成氣候,但對我來說,勉強也還能湊合著用。”
“它似乎是還未成形,便提前出世,才變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不過也沒關系,太歲老歲沒給它的,我來給它,總是可以養出些氣候。”
鐵駿大堂官也是眼睛微一閃爍,才低聲向了這青衣公子道:“陰將軍的事,我聽說過,據說哪里出現了陰將軍,便代表哪里要亂起來。”
“而能治它的,便惟有將軍令,公子若說此物是陰將軍,那將軍令…”
“這也是我要三天時間的原因。”
那青衣公子笑了笑,道:“這陰將軍未成氣候,將軍令也不見了,若我猜得不錯,已經被人拿了,我要做成這番布置,便要想辦法將那將軍令取回來。”
“那…”
鐵甲將軍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何必如此麻煩,帶人殺進鎮子里,找出人來,直接討要不好?”
“或是追根溯源,陰將軍在哪里出世,將軍令便在哪里,找出它來,又有何難?”
“不可這樣做。”
青衣公子卻是輕輕搖頭,道:“實不相瞞,在與將軍遇上之前,我已經去過那陰將軍出世的小小血食礦了,只是我未入礦,因為我在礦上,看到有人做下了記號。”
鐵甲將軍微怔:“記號?”
“是。”
青衣公子笑了笑,道:“是一種連十姓也不愿輕易招惹的人留下來的記號,我沿途瞧著,看到他連周圍這些村落里,也留了記號。”
“倒是可以通過這些記號判斷出那人也一路進了石馬鎮子。”
“我也正是因為知道他在石馬鎮子,所以要將軍留出這三天時間來,否則,你直接殺了進去,未必能占得了便宜的。”
鐵甲將軍聞言,已是臉色大變:“連十姓都忌憚?石馬鎮子里,還有這等高人?”
“不是忌憚,他本事也不一定大。”
青衣公子緩緩搖了下頭,輕聲道:“只是他們這些人的來歷古怪,須得給些敬意,以免他們去我們祖祠里撒潑,但先給了他面子,讓他有時間離開也就是了。”
鐵甲將軍聽著已是臉色古怪:“若他三天之后不離開,甚至說,就連這將軍令,也是這個人,或是他慫恿別人偷走了的呢?”
“那他便是找死。”
青衣公子淡淡道:“他們這一門里的人,是不能站隊的,一站隊,情面就沒了,殺了也沒人管。”
鐵甲將軍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試探道:“究竟是什么人,身份如此特殊?”
青衣公子看向了鐵甲將軍,笑道:“難道將軍沒有聽說過,十姓之外,還有一姓,十門之外,還有一門?”
鐵甲將軍心里一動,脫口而出:“國師?”
“呵呵…”
青衣公子,卻不肯再說了,只是笑道:“總而言之,留了這三天,面子便給足了。”
“將軍令這東西,偷走了容易,但這東西,卻不是人人都能藏得住的呀,不一定是有了將軍令,便可以掌管這一支陰兵的,陰將軍未成,或是會受其所制,但一旦陰將軍煉成了…”
“刀兇防主,兵兇逆帥,想再藏著將軍令,倒要看自己有沒有這命,能不能壓得住這兇物才行呀…”
就連鐵甲將軍聽著,都已經臉色微沉,而這位青衣公子卻是笑著仰了下身子,輕聲嘆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只有借這陰將軍,煉成了鬼將臺,立于此地,統制兩萬陰兵,替我盯著明州那位,等到我們孟家去明州辦事的時候,才會方便一些不是么?”
“石亭之盟,關系天下大計!”
“明州那位,早先吃過了虧,性情大變,狠辣決斷了不少,但一直由得他在明州胡鬧,也不是個事,想必任何門道都知道,不能再繼續縱容他這般任性下去了吧?”
“我孟家人為天下考慮,打算去找他談一談。”
“他若能想得明白,繼續石亭之盟,固然是好,若不是肯,那天下姓胡的人多,也未必只他一個,才能做鎮祟府的主人。”
“至于其他門徒,無論認與不認,總不好在這關鍵時候,再來壞事了,對吧?”
他面帶淺笑說著話,卻是忽然目光一轉,忽然向了胡麻看來,就連胡麻,都心里微動,才意識到,他只是看向了這只伏在墻上油燈陰影里的蠱蟲。
“嗯?”
隨著他的話,那鐵甲將軍也是怔了一下,忽然察覺,怒道:“好大膽,敢窺伺我等說話!”
厲喝聲中竟是一把向了這蠱蟲抓來。
“不必了。”
那青衣公子卻是笑了笑,伸手輕輕一抬,居然便將鐵甲將軍抓過來的手掌給架了起來,笑道:“這是子母同心蠱,現在便是捏死了它,剛剛它偷聽到的話,也已經傳出去了。”
“只怪這蟲煉的精致,便是我也是它進來盞茶功夫之后,方才發現。”
“但既有本事煉出這種蠱,便不該是不懂事的,讓他聽了咱們的話,便也讓他去考慮怎么做,想來不會逆勢而動的。”
說到了此時,他們的對話聲,才漸漸的小了,胡麻眼前也一陣模糊,終于緩緩蘇醒了過來,眼底,已是微微一凝,意識到了事情的怪異。
“莫非,這就是命數最為直觀的解釋?”
“作為胡家后人的我,只是老老實實呆在明州而已,但卻已經影響到了數百里外一錢教的生死存亡…”
“倒是怎么也沒想到,石馬鎮子上的災,居然是我引來的…”
“更沒有想到,這看起來是一錢教的災劫,但內地里居然是十姓里面的人,在為了對付我,而專程做的一場布置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