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來時的興致昂然相比,離開時左左情緒不高,和鸞的溫聲軟語都沒能讓她恢復過來。
快到孟甘城時,左左拍了拍北方頭上的角,“圍著孟甘城飛一圈,我看看情況如何了。”
北方回過頭看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不得了,出口都要成章了,北方,其實你的原身是人,現在的狀態才是你變身后的狀態吧。”
“我倒希望是人。”人雖然壽命短,但他們用有限的一輩子做了許多有無盡壽命的妖也無法做到的事,經歷喜怒哀怒,成親生子,享盡天倫,這些都是妖想求而不得的。
以前有很多妖為了成為人犯過各種禁條,最終除了灰飛煙滅什么都沒有得到,不懂情的依然不懂情,懂了情的卻不得善終,對人類來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能從心里接受妖族的人太少了。
左左是個異數,從相識到現在她好像連考慮都沒有,他也從來沒從她身上看到過有過這方面的煩惱,真不知道她是自恃有靠山還是天生膽大。
此時的孟甘城比之她離開時要好多了,雖然人數上還是少了許多,路上來往的人大多匆匆,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多大的變化,大概在他們心里孟甘城再怎么變也改變不了它因地勢而引起的獨特性,不管誰接管了孟甘城,也改變不了他們隨時會死于四國爭戰的命運。
而地面上的人從一人發現白澤到后面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全數的都抬起了頭,看向在空中飛著的奇怪動物。
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眼神連閃,眼光隨著白澤的移動而變得熾熱。
“回去吧。”看目的差不多達到了,左左又拍了拍北方的角。
北方改變方向,無奈的道:“都說了別摸我的角。”
“摸得太順手了,就在我眼前嘛,下次注意。”左左忍著再去摸的沖動。自從軟軟的毛摸夠后,她就轉移了目標。
莫府的人自然早就發現了白澤,知道左左拉巫回來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桑巴仰著頭瞇眼看了半晌,沉了半個月的臉色終于露了點笑意。
左左拉這點心思用得好。
“桑巴叔叔,我回來了。”白澤降落到桑巴面前,左左想自己跳下來,最終被和鸞摟了下來。
微微紅了紅臉,在外人面前這么親昵她無所謂,但是在相當于親人的桑巴面前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咳咳。這趟辛苦你了。”桑巴垂下眉眼向和鸞行禮,“多謝您相助。”
和鸞瞟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
桑巴習慣了神靈這樣的態度,也不覺得這如何,他有不少事想問左左拉,有些事也想從她口里說出來,“左左拉,真的是…那丫頭帶人去做的?”
這個地方不適合說話。左左也不想讓和鸞這么站著當個旁聽者,更何況又是一些他不敢興趣的事,“桑巴叔叔。去我院子里說吧。”
桑巴看和鸞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點了頭,再顧忌神靈的存在,他也得把事情弄清楚。“好。”
海棠和褚玲早在知道左左拉巫回來時就開始做準備,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來個亭子,這下不管晴天還是雨天,大家都可以在院子里喝茶談事了。
左左新奇的打量了一番,坐下來后問道:“這幾天弄的?”
“您走的第一天就開始弄,昨天剛好完工,時間有些趕,有些地方毛糙了些。暫時只能將就著用。”海棠一邊熟練的泡茶一邊給左在解釋,看左左拉巫很滿意的樣子,她也心情愉快。
自從天氣好些后就沒人愿意一天到晚呆在屋子里了,尤其是左左拉巫,就連修練都需要在外面,所以她才起了這心思。為左左拉巫做事,大家又都盡心,這亭子完工得比她預料得要早了兩天,時間剛剛好,一點也沒有吵到左左拉巫和神靈,她有點小小的自得。
“就我們自己用,這樣就可以了,海棠,褚玲,做得不錯。”
兩人同時彎了彎腰,“讓您生活得更好一些本就是我們的責任。”
把自己陷進寬大的椅子里,左左找到了點現代那種沙發的感覺,只是沒有那么軟和,但左左還是滿意得不得了,在有限的條件下創造好的生活條件本就是件挺考驗人的事。
不過想到部落里發生的事,那點子好心情馬上消失怠盡,不那么得勁的把森林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沒有一絲隱瞞。
“居然真是依依蘭,這事你做得沒錯,就算為了部落安穩也只能瞞著,不過…鄧家人應該知道這事,尤其是郁珍。”桑巴此時對郁珍是打心底里厭惡,要不是她,又怎么會發生后面的這些事,這還只是開始,以后呢?依依蘭在以后發生的事中又會占據多大的因素?只要一想到這些他就恨不得把那女人趕出族。
左左用默認的態度支持桑巴這么做,十六條人命不是說算就能算了的,說她遷怒也好,什么都不做她才會憋得胃疼。
“褚玲,你去把亞來叔叫來,正好我也有點事找他。”
“是。”
這段時間一直都沒能從忙碌中脫身的桑巴總算在左左拉這里尋得了一會休息的機會,雖然還是不敢放肆。
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完全放空了腦袋,時間居然過得飛快。
先向神靈行了禮,鄧亞來轉向左左,“左左拉巫,你找我。”
滿意的看到他獨自前來,左在示意他坐,接下來要告訴他的事對她來說可能只是心酸,可對鄧亞來來說,打擊一定不小。
長痛不如短痛,左左單刀直入,“亞來叔,叫你來是告訴你――鄧家兩老去世了。”
“誰?”鄧亞來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道。
“你的爹娘。”
鄧亞來臉上完全沒有表情,悲傷,難過,不信,什么都沒有,露出的那半邊臉完全木然。
就在左左以為他不相信想再重復一遍時,鄧亞來開口了,“黑衣人?”
左左微微搖頭,“這次確實有十六個人死在黑衣人手里,但是…你爹娘不是。”
鄧亞來此時的眼中才有了些生氣,“除了黑衣人還能是誰?”
左左端起茶喝了一口,抬起頭看他,“你應該知道此事依依蘭有參與吧。”
已經隱隱成為長老接班人的鄧亞來也看了先后由部落傳出來的兩封信,自然知道這事和依依蘭有關,“知道。”
“但你肯定不知道依依蘭不僅僅是參與,而是她把災難帶回去的?”
“你的意思是…我爹娘死于依依蘭之手?”
“不,確切的說,是鄧家兩老覺得無顏面對他人,把老命陪給了老伴計。”
鄧亞來何其聰明的人,此時哪還會不知道事情真相,單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畢露,閉上眼掩去眼里的狠戾,依依蘭,依依蘭…
要說這世上他欠誰最多,毫無疑問是父母,年華正茂的時候失去一切,連最基本的身體都毀了,要不是爹娘寸步不離的守著,耐心的給他打氣,他知道自己絕對堅持不到現在。
二十年,他在床上呆了二十年,爹娘也照顧了他二十年,把他當成小小的孩子,聽不得一點點關于他的不好,骨頭里那種摸不著抓不到揉不了的疼痛能把人逼到絕望,要不是顧忌著爹娘,他早就了結了自己了,又怎么可能等得到左左拉巫解救自己。
可他還來不及報答的爹娘居然就這樣去了,為了那個連血親都不要了的畜生去了,他要怎么辦?要怎么才能把這心里連綿不絕的痛給排除掉。
“依依蘭當時做了掩飾,我仔細觀察過,除了你爹娘應該再也沒有其他人認出她來,所以亞來叔,以后你要如何報復我都不管,但是目前,絕對不能把這事公開,不是偏袒,而是部落的團結必須要考慮進去,現在這個階段,內部絕對不能出問題。”
“是。”好半晌過后,鄧亞來才啞著聲音應承了下來。
桑巴接過話著,“但是鄧家人必須知道真相,你看著處理。”
鄧亞來垂下眉眼,郁珍…“知道了。”
左左適時的把她考慮的另一件事說出來引開鄧亞來的注意力,“剛才我在半空中看孟甘城整個格局的時候發現我們這莫府確實占了個極好的位置,差不多剛好是在全城的正中間。”
桑巴點頭,“建這房子的原主人當時在孟甘城說一不二,他的屋子占了最好的位置不奇怪,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我有個建議,以后我們的人必定越來越多,有些事必須有個明確的界限。”
“比如?”
“比如,處理公事的地方和我們生活的地方是不是要分開?這樣混居太過…怎么說,畢竟以后并不止是部落的人在一起,要想讓別人聽從我們這一套,公私就得分明。”
桑巴若有所思的點頭,他有些理解左左拉的意思了,確實是很有道理,哪個城沒有個城主府,又有哪個城主府沒有一套完整的制度,孟甘城同樣是城,以前沒有是沒人敢稱城主,以后呢?也要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