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點了嗎?”
左左動了動,點頭,“恩,好多了,不用揉了。”
把和鸞拉起來在自己身邊坐下,左右看了看,道,“渴了。”
拿出幾個果子放到她手里,和鸞笑,為她這種理所當然的索取姿態,戀人之間的相處本來就不需要太過計較,左在這上面一直把握得很好。
休息了一會,左左才來到外面,首領不在,部落里她為大,現在要得理的事不少。
來時還是太陽正當空時,現在已經是黃昏了,微微仰頭看向掛在山邊上的紅太陽,左左的心情稍微好了點。
“左左拉巫。”
一幫年紀能做她爺爺奶奶甚至更長一輩的老人向她行禮,左左有些不適應,受了十多年尊老愛幼的教育,她自認還是有點作用的,不過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死了多少人?”
一個拐著根木拐的老人站在最前面,答話的也是他,“死了十六個。”
左左認得他,細阮的曾爺爺,他手里那根不那么直的拐杖還是許多年前細阮還小的時候拿著他爹的工具刨出來的,老人家愛得很,誰說這拐杖不好看他還不高興。
十六個啊,留守的老人有三百多,整體基數就不大,一下就少了十六個,再加上傷的…
要不是莫干部落就算老人都身手不弱,只怕失去的人要更多。
嘆了口氣,左左問,“向首領去信了嗎?”
“遭襲的第一刻我就傳了信出去,應該沒被攔截,這時候首領估計收到了。”
首領要是知道了,只怕第一時間就會派人過來,現在這樣的關鍵時刻…
“小溪,給我拿紙筆來,把桌子也搬出來。”
“好。”
龍溪得得得的跑了進去。在等待的時間里左左對或站或坐的人道:“按族里的規矩,今晚我們就把族人送走,這里不能呆了,大家必須離開。阮老爺子,你看大家誰的腿腳還算利索,或者誰家里有備好的柴火,先拿來用了,至于婆婆們,請你們去準備飯菜,大家有問題嗎?”
大家紛紛搖頭。各自去忙,左左拿起筆,把這里的情況一一說明,再附上她的建議,看著益鳥揮著翅膀飛離,左左感嘆,“看樣子醫館要推遲時間開門了。”
“他們速度太慢。”和鸞算了下時間道,也為這層出不窮的事不滿。這一事加一事的,什么時候左才能跟他去神界?
“快馬加鞭也得十幾天吧,可要丟下他們離開。我不放心。”搖了搖和鸞的手臂,左左撒嬌,“十幾天而已嘛,不算什么的,我們正好可以去采藥。”
和鸞未置可否,視線躍過左左的頭頂落到她身后的人身上,直把人看得僵在那里,不敢稍動。
左左回頭,眉毛微揚,她還沒找去。居然就找上門來了?
“鄧家老人。”
兩老神情尷尬,依依蘭雖然蒙著面,但是他們哪會認不出來,他們也相信左左拉巫認出來了,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讓依依蘭變成了這樣。但是十六個老伙計是因為她的原因才送命這是不爭的事實。
看其他人并沒有注意這里,左左坐了下來,“何事?”
兩老互看一眼,最后老婆婆開了口,“左左拉巫,我們…我們就是想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何事,讓…讓依依蘭變成了這樣。”
“不管發生了何事,都不足以為她所犯的錯開脫。”左左一句話就堵死了老人護短時可能會說出的任何求情的話,這事情上沒有商量的余地,十六條人命的代價,足夠讓她的心變硬。
老婆婆臉一白,身子都晃了兩晃,今天這一天真是比她這一輩子過得還漫長啊。
“我倒是想問問兩位可知道依依蘭回來的原因?她說回來找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是什么?”
老爺子也受了點傷,最后要不是依依蘭死命攔了,他這條命也要丟了,可現在他一點也不慶幸自己活著,相反的,他寧愿這次死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勉強撫著還在犯暈的老婆子,老爺子聲音帶著點啞,“她要找的應該是你送她的那塊玉,她一來就逼問我們,我說在亞來身上她不信,非說亞來身上沒有,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認定不在亞來身上。”
左左此時恨不得拍死自己,她當時是犯了什么抽把那塊玉送出去了,就算頭一次見面送見面禮是規矩,可欠上一會又能怎么樣?
和鸞站在左左身后,左左的一點變化都沒有瞞過他,看她身體在抖便兩手一攏,讓左靠在自己身上。
左左握住自己胸前的手,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心里的難過緩解一點。
這到底算是怎樣的因果,就因為她的一個舉動引來這樣的后果,如果一個因只結一個果,鄧亞來不是那個果嗎?她一直以為玉佩的事在他那里就算是結束了。
“我們鄧家教出如此兒孫,就算死了,這罪也難贖,要是出去了,我們該如何面對那些孩子。”老人顫抖著聲音,一字一句都像是和著血說出來的。
左左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自己現在也是一團亂,要說錯…最先錯的應該是她吧。
她就知道哪怕是給她一個無敵的身份,可沒有與之相等的智慧,她也只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她沒有政治天分,占卜也只是學得一般般,因為她的自以為是卻害得別人丟了性命,這輩子,多出來的這輩子,老天爺是不是給錯人了?
兩老相攜遠走,左左定定的看著,眼神卻是空的,沒有焦點。
“左,你總是喜歡多想。”和鸞無奈的輕拍著她,“事情發生了就要解決,想得再多也沒用。”
“要是這一切的前因都是我呢?我能不想嗎?”
“那又如何,你能改變什么?”
左左啞然,要是能改變她哪還會煩惱,狠狠的扯了把自己的頭發,左左仰頭看向身后的人,“抱我。”
對于這種小要求和鸞當然滿足,他本就不是多話的人,也不會安慰人,此時明知道左心里在糾結,卻只能抱著她,拍拍她的背,在心底希望她能快點想開。
夜晚,這個冷清了一段時間的盆地火勢兇猛,干枯的柴火搭得足有一人高,上面整整齊齊的擺著十六具收拾了儀容的老人。
左左穿著巫女在重要祭祀時才穿的服飾,頭發垂于身后,唱著記憶中一直存在,卻從來不曾唱過的古老歌謠,跳著沒有跳過,卻像是刻印在心底的舞蹈。
如果這是送別,請將我最真誠的祝福帶走,我的歌,我的舞都為你們而起,我的族人們,望你們安眠。
火花映襯下的左左眼中有淚,在一個旋轉時淚飛落,除了和鸞,無人看到。
這個看似獨立堅強,卻有著無比柔軟心腸的女人啊!和鸞心疼的無法言語,心底卻又升起驕傲,這是他看上的女人,將要陪伴他長長久久的女人,本就是最優秀的。
桑巴收到第一封信時,心底的震怒可想而知,原本因為拿下孟甘城而起的意氣風發褪得干干凈凈,要是族人不能守護好,就算復國又如何?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他會親自趕回去,可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縱著性子來,但愿,但愿左左拉那個屋子還有作用。
對了,左左拉,神靈在左左拉那里,要是去求一求,說不定…
前腳打后腳的往左左拉院子跑,沒想到卻撲了個空,去曉月森林了?神靈也去了?會不會剛好趕上?
抱著這樣的希冀,終于等來了第二只益鳥,看著信上所說的,桑巴眼睛血紅,死了十六人,十六人…給他們守護最后一步退路的三百四十二個老人,死了十六個。
一拳砸向桌子,桌子破了個洞,他卻感覺不到疼,他們連拿下孟甘城都沒有失去一人,卻因為依依蘭而死了十六人,還有十幾個受傷了的,要不是有左左拉的那個特殊房子,依依蘭是不是打算一個都不放過?!
聞訊趕來的眾人看著難得發怒的首領此時的模樣心底都有了不好的預感,可沒一人敢上前問,天真的以為只要不問,不知道,事實就不會那么壞。
龔長老推開門口的人進來,也不問,直接撿起地上的紙看起來,才看到一半身體就搖晃著往后倒去。
“大長老!”身后的人趕緊托住,手忙腳亂的把人放到椅子上坐下,又是拍胸口又是遞水的,就怕大長老出點什么岔子。
緩過氣來,龔長老揮了揮手把人趕走,指了指地上的紙,“給我,沒看完。”
桑巴猶豫了一下,還是遞了過去,這些事是瞞不住的,也不能瞞。
“左左拉他們去的真是時候,要不然…你打算怎么辦?”
“我同意左左拉說的,必須把人全部接出來,要是再來一次,左左拉不見得還能那么巧的趕上。”
龔長老嘆了口氣,“接出來吧,受點累,路上走慢點就是,現在天氣也好。”
桑巴看向門口想問不想問的眾人,“發生什么事我一陣會說,現在,褚意,言莫,你們帶人挑上五十個兄弟回森林一趟,把老人都接出來,馬車不用擔心,我會讓人準備好,你們把人帶去誠和縣那個莊園,會有人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