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總是要比其它季節亮的更早一些。
七點四十五分。
洗漱完畢的周曉川,嘴里叼著一袋牛奶,匆匆的走出了這個租住的、僅有十來個平米的小屋。
他一路‘噔噔噔’的跑下了樓,途中還不忘和幾位熟悉的鄰居打招呼,最后是跨上了放在一樓樓道里的那輛從舊貨市場中淘來的二手腳踏車,離開了這個綠樹成蔭的白果小區,向著位于方亭縣南區的花鳥市場騎去。
周小川今年剛從省農大的臨床獸醫學畢業,目前在方亭縣花鳥市場里的一家寵物診所任職。因為暫時還沒有考上執業獸醫資格證,只能算作是助理獸醫。幸運的是,這家獸醫診所的老板,是高他一屆的同校同系師姐,所以在薪水待遇上面,并沒有虧待他。
當周曉川騎著那輛除了鈴鐺之外哪兒都響的二手腳踏車,抵達了位于花鳥市場里的‘愛寵之家’寵物診所的時候,時間才剛到八點。
愛寵之家規定的上班時間是八點半,周曉川之所以會提前半個小時到,就是想要看看小黑的康復情況如何了。
小黑是一條狗,一條再普通不過的土狗。
一周前那場雷雨交加的夜里,周曉川在白果小區旁的一條小巷子里發現了它。當時的小黑,渾身上下一片焦黑,就像是剛剛被雷電給劈過似的,趴在一只垃圾桶旁邊掙扎哀嚎,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見到小黑的慘狀,周曉川二話不說就將它給抱了起來,一路飛奔到了工作的愛寵之家,給它掛上了吊瓶,并敷上了治療燒燙傷的藥膏。
從那天起,周曉川就一直在細心的照顧著小黑。
只可惜,這么多天過去了,小黑的傷勢卻未見明顯好轉。
將腳踏車栓在了路旁的黃果樹上,周曉川掏出鑰匙,打開了愛寵之家的卷簾門。
自從周曉川來這里工作后,那位師姐就交了一副鑰匙給他。因為那位師姐有一個喜歡睡懶覺的毛病,經常會因為睡過頭而延誤了開門。最后干脆就將鑰匙和開門的重任一并托付給了周曉川,而她自己,則可以每天都美美的睡到自然醒了。
愛寵之家的面積不大,僅有幾十百余平米,工作人員除了周曉川和他那位師姐之外,還有一位黃姓的寵物美容師。
拉起了卷簾門后,周曉川快步的走進了治療室。
在這個并不算大的治療室里,幾堵玻璃墻將其分割成了八間獨立的小病房。每個小病房里,都有相應的排氣扇和消毒設備,以避免寵物在接受輸液或手術治療的時候,出現交叉傳染。
在治療室最靠里的那間小病房中,全身涂滿了燒燙傷藥膏的小黑,正無力的趴在金屬治療臺上。
聽見聲響,它抬起頭,看了周曉川一眼。
“怎么樣小黑,昨天晚上睡的還好吧?”雖然知道小黑聽不懂自己在說些什么,但周曉川還是面帶微笑的和它說著話:“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勢恢復的怎么樣了。”
將已經干硬了的燙傷藥膏給輕輕揭了下來后,周曉川的眉頭頓時鎖緊到了一起:“怎么會這樣?經過這一個星期的治療,傷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還更加的惡化了…”
苦思了片刻不得解,周曉川唯有搖頭:“罷了,我還是先給你換藥吧。如果在這兩天里,你的傷情依然沒有好轉的話,那我就請假帶你去市里的大寵物醫院看看。”說著,他轉身走出了小病房,開始為小黑準備敷的藥膏。
忙碌著的周曉川并不知道,小黑一直都在凝視著他。
從小黑的那雙眼眸里面透射出來的,有感動、不解、猶豫和掙扎等等情緒。論起目光中情感的豐富程度,居然是比人類也不遑多讓。
一條狗的目光中,怎么會有這樣豐富的情感呢?
它,真的只是一條普通的狗嗎?
就在周曉川拿著調配好的燙傷藥膏,準備給它敷藥的時候,小黑的目光也變得堅定了起來。
顯然,在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爭后,它已經拿定了一個主意。
“來,小黑,我們開始敷藥。”走進小病房的周曉川,微笑著對小黑說道,揚手準備替它敷上燙傷藥膏。
然而,一個令周曉川萬萬沒有想到的變故,卻在這一刻驟然發生。
一直都是無力趴在治療臺上的小黑,猛地站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口就咬在了周曉川的右手臂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鉆心劇痛從右手臂上傳來,周曉川見自己右臂上的鮮血如井噴一般狂涌而出,瞬間就在地上形成了一灘血汪。
“為什么…咬我?”周曉川呢喃著說出了這么一句,隨后眼前陡然一黑,意識也跟著模糊了起來,緊接著身子一歪,就此昏倒在了地上。
原本屋里趴在金屬治療臺上的小黑,卻是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先前的那種頹廢萎靡感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威震天下的洶洶之勢。
這股氣勢,人雖然感覺不到,可是這花鳥市場里面的飛禽走獸、水族爬蟲們卻都感覺到了。它們無一例外的,都陷入到了極度恐慌的情緒之中。
鳥兒們開始尖叫著在鳥籠里面亂飛了起來,貓狗豚鼠也不甘示弱,一邊發瘋似的在籠子里面亂蹦亂跳,一邊相互比拼著誰的聲音更大、更凄厲。至于那些生活在玻璃缸里面的水族和爬蟲,則是一個勁兒的拿腦袋往玻璃上撞。也不知道它們是想要自殘呢,還是想要將這玻璃給撞破逃生。
這個原本還算清凈的早晨,瞬間就變得喧囂嘈雜了起來。
對于這種變化,花鳥市場里的人們惶惶不安,手足失措。雖然他們竭力想要讓這些失常發狂的動物都給冷靜下來,但是卻收效甚微。
站在治療臺上的小黑,無視外面的喧囂嘈雜,俯視著昏迷倒地的周曉川。沉重的呼吸聲從它鼻孔中傳了出來,竟是隱約有了點兒雷霆震震的感覺。
足足九息之后,小黑方才張開了嘴巴,吐出了一顆金光璀璨的小光球。
小光球徑直飛到了周曉川的身上,在繞著他盤旋了九周之后,方才化作了一道金光,射進了他的嘴巴里。
一抹璀璨的金光,立刻就從周曉川的頭頂處綻放,化作了一朵圣潔高貴的九瓣金蓮,在揮灑著片片金光的同時,沿著他的身軀,緩緩向下移動。
又過了九息,這朵九瓣金蓮方才消失在了周曉川的腳尖處。
就在九瓣金蓮消失之際,周曉川右臂上的傷口,也開始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愈合,并在短短的數秒鐘之內徹底愈合,連一絲傷疤也沒有落下。而那些殘留在右臂與地面上的鮮血,也在這傷口痊愈的一刻,猛地化作了一團赤色的蒸汽,不斷地翻騰著,通過小病房里面的換氣扇,排放了出去。
吐出了金色光球的小黑,就像是在瞬間耗盡了全部的生命力,再次無力的趴在金屬治療臺上。
它的呼吸,也漸漸地微弱了起來。
知道死期已至的小黑,并沒有害怕畏懼,臉上反而還涌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它雙眼注視著躺在地上的周曉川,目光中透著絲絲感激與解脫。
然而,就在小黑等死之際,那朵璀璨的九瓣金蓮,竟是再度出現在了周曉川的身上。
小黑那雙原本已經黯淡失神了的眼睛,頓時就睜大了,目光中盡是驚詫與愕然。
那朵九瓣金蓮盤旋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了小黑的體內。
小黑頓時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生命力給包裹了起來,舒服的難以形容,而它身上那些普通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治好的傷勢,居然也在這一刻開始急速的好轉、愈合。
一股強烈的疲倦感涌上了小黑心頭,它再也支撐不住,歪倒在了金屬治療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