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大人拍著胸口,長長地松了口氣。
他沒聽懂胎盤是什么,也沒問,可這并不影響“劫后余生”的喜悅。
他就說呢,他這么美若天仙,生出來的孩子怎么可能丑成一坨?怎么也必須是個比景云和望舒更可愛的小家伙嘛!
小家伙哭夠了,此時正軟軟地躺在喬薇的懷里。
喬薇用棉衣把小家伙裹緊,看著那軟軟小小的一團,心里也掠過了一絲柔軟。
“要抱抱嗎?”喬薇把小家伙抱到傅雪煙的身邊,憐愛地看了小家伙一眼,“是個小千金。”
傅雪煙扭過頭,看向了“襁褓”中瘦瘦小小的女兒。
七個多月的孩子,小得有些可憐,只比小白要大一點,一雙手小得仿佛連大人的一根指頭都握不住。
哭聲也不響亮,細細的,輕輕的,像小奶貓的嗚咽。
傅雪煙心疼地抬起胳膊,將她虛虛地摟進懷里,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都怕壓壞了她。
喬薇從沒見過如此柔軟而脆弱的傅雪煙,仿佛一塊懸在檐下的冰凌,輕輕一碰就碎了,她輕聲安慰道:“你別擔心,她會長得很好的。”
傅雪煙的喉頭一陣哽咽。
喬薇從她眼中看到了難以掩飾的自責與愧疚,她一定認為自己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在這名惡劣的環境下早產了,可喬薇并不這么覺得。
喬薇輕輕地撫了撫傅雪煙的額頭:“你做得很好,你是一個勇敢的母親,你把她平安地生下來了。”
我都沒生過呢。
生孩子這么疼,換我,可不一定挺得住。
傅雪煙被安慰到了,感激地看了喬薇一眼:“今天…謝謝你了。”
傅雪煙很清楚今日若不是喬薇在這里,這個早產又胎位不正的孩子是無論如何也生不下來的。
喬薇微微一笑:“謝什么呀?她可是我小侄女兒。”
傅雪煙破涕為笑,喬薇也笑。
這一刻,再大的誤會也沒了,再厚的冰山也破了,二人的笑意直達眼底,都有種“終于等到你幸好沒放棄”的慶幸。
教主大人看著自家媳婦兒與大嫂“眉來眼去”,簡直又吃味兒又生氣,你們兩個女人怎么搞的?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孩子親爹了?
傅雪煙一扭頭,看見教主大人氣鼓鼓地坐在那里,他方才撞到了石頂,頭上還頂著一個大包,出去那會兒不知是不是落了水,渾身濕漉漉的,右手的手腕被她咬出了好幾排牙印,有的牙印都出血了。
他也發現她在看他了,氣鼓鼓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委屈,委屈得低下頭去,用手指在地上賭氣地畫起了小圈圈。
傅雪煙忍俊不禁地笑了:“你過來。”
“不過來!”教主大人哼了哼。
嘴里這么說,身體卻很誠實,蛙腿兒一挪,挪到了傅雪煙身側,但他十分有氣節地沒理傅雪煙,白眼翻得嗖嗖的,仰頭望著洞頂。
“你…要抱抱她嗎?”傅雪煙問。
“當然不…”
教主大人想也沒想地回答,答到一半,一把轉過身來,雙手伸向了傅雪煙的懷里。
可就在即將碰到女兒的一霎,他硬生生地頓住了。
她真的好小,比小白還小。
他會不會把她抱壞了?
想抱女兒又不敢的教主大人,瞬間將腦袋抓成了雞窩頭。
傅雪煙被他的慫樣逗笑了。
產后的女人還很虛弱,一身黏膩的汗水,頭發凌亂地貼在鬢角,再絕世的美人這一刻也算不上好看了,可她這么一笑,教主大人卻覺得自己…看見了一片銀河。
她是銀河中,最明亮的一束光。
“嗷嗷嗷!”
小白忽然警惕地叫了起來。
喬薇暗道不好,一定是那群死士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往山洞這邊找來了。
“他們追來了,快走!”
喬薇走回洞中,彎身去抱傅雪煙,教主大人卻先她一步將傅雪煙抱了起來:“你抱孩子吧。”
喬薇覺得自己力氣大,抱傅雪煙可能更加方便,可一瞧這新上路便慫得不行的奶爸,她也只好把小侄女兒抱進懷里了。
小家伙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喬薇不禁想起望舒與景云,二人是龍鳳胎,生下來想必也不大,真不知“她”當初是怎么把兩個孩子養活的!
三人快步出了山洞,寒冬的風刀子一般刮了過來,三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喬薇的外衣沒了,棉衣用來裹孩子了,身上一套單薄的中衣,在這種天氣里,可以說非常找死了。
教主大人的情況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他在水里濕透了,冷風一吹,連骨頭都是刺的,唯一的外衣裹在了傅雪煙的身上,而傅雪煙剛產下孩子,正是虛弱的時候,多一件外衣也并不能讓她暖和到哪里去。
三人都急需要一個避風港。
“那邊…好像有個村子。”傅雪煙抬起虛弱的胳膊,指向了山谷的方向。
喬薇扭頭一看,濃濃的夜色下,似乎還真有那么幾間屋子,說村子,似乎有些小了,更像是幾戶隱居的人家。
他們幾個都快凍死了,顧不上打攪不打攪、危險不危險了,最危險就是那群無孔不入的死士,這幾戶人家就算不是什么善茬,也不會比那群死士難對付了。
打定主意后,喬薇先讓小白去了一趟山谷,確定是有活人居住,才與教主大人一塊兒過去了。
這兒一共有七戶人家,全都住在小茅草屋內,喬薇隨意挑了一間茅草屋,輕輕地叩響了房門:“請問,有人在嗎?我們是上山采藥的,不小心迷路了,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門內,沒有動靜。
整座小山谷,靜得有些詭異。
喬薇抱了抱懷里凍得發紫的小家伙,再次叩響了房門。
嘎吱——
房門開了。
一個年近五旬的大娘出現在了喬薇的面前,她約莫是有些沒睡醒,整個人懵懵的。
喬薇干笑了兩聲:“抱歉啊大娘,吵到您了,我們幾個迷路了,可以在您這兒借宿一晚嗎?這是借宿費,勞煩大娘給我們一間屋子,隨便什么屋子都好。”
大娘還是懵懵的。
喬薇愣了愣,心道對方是夜羅人,怕是聽不懂自己的中原話,忙讓傅雪煙翻譯了一遍。
大娘終于有反應了,收下了喬薇遞來的金幣,將幾人領進屋里。
誠如喬薇要求的那樣,大娘果真只給了幾人一間屋子。
一間就一間吧,總比沒有的強。
喬薇又找大娘要了一個火盆與一些柴火,在屋子里升了個小暖爐。
一路上,大娘沒與眾人說一句話,喬薇只當她是個不愛答話的性子,沒往心里去,升完爐子后,又找大娘買了兩套干爽的舊棉衣,她與傅雪煙一人一套。
她還想買兩套小孩兒的襁褓或舊衣裳,大娘家可能是沒有,便沒搭理幾人。
喬薇無奈,只得把自己的棉衣改了改,勉強做成一個小襁褓了。
襁褓做完時,教主大人的衣裳也烤得差不多了。
傅雪煙抱著孩子躺在床鋪上。
喬薇給她掖好被角:“肚子餓了吧?我去問問大娘有沒有什么吃的。”
傅雪煙點點頭,她其實不餓,只是身子很虛弱,她想吃點東西,恢復一些元氣。
喬薇去了大娘的屋。
房門緊閉著,喬薇輕輕地叩了叩:“大娘。”
大娘好像睡著了。
喬薇也怪不忍心再吵她的,道了句“我去廚房拿點吃”,留下一片金葉子,轉身去了廚房。
廚房里空蕩蕩的,什么吃的都沒有,喬薇于是決定自己做。
她摸著黑,找到了灶臺旁的缸,這應該就是米缸了。
她拿開米缸上的木蓋子,伸手去摸還有多少米,哪知米沒摸到,只摸到了一缸軟軟的…豆腐一樣的東西?
可觸感又比豆腐要黏膩。
喬薇古怪地拿出手來,對著月光一看,登時傻眼了。
怎么是…血?
喬薇知道鄉下殺豬后會把豬血留起來,可也不知怎的,她就覺得這缸里裝的并不是什么豬血。
喬薇的心里忽然就毛了一下,定定神,打算去洗個手,卻一轉身,看見大娘陰森森地站在門口。
她當即嚇了一跳:“大娘!是你啊?你嚇死我了…我肚子餓了…來廚房找點東西吃。”
大娘的目光越過她肩膀,落在她身后的米缸上。
米缸的蓋子已被她蓋得嚴嚴實實。
她下意識地將染著血的右手藏到了背后。
大娘沒說什么,轉身回了屋。
喬薇這下連手都不敢洗了,匆忙回了屋,合上房門。
傅雪煙抱著孩子與小白睡著了,教主大人趴在床頭,也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喬薇趕忙將二人叫醒:“別睡了,我感覺這里有古怪,快起來!”
教主大人打了個呵欠:“有什么古怪呀?不能明天再起嗎?”
折騰大半夜,所有人都精疲力盡,還要吹著寒風,帶著一個產婦與嬰孩走山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他倆不需要歇息,可傅雪煙與孩子卻是經不住這番折騰了。
喬薇一巴掌拍上他腦袋:“讓你起來就起來!磨蹭什么!”
教主大人的瞌睡蟲瞬間被拍死了,睜大眼睛,氣鼓鼓地看著她:“母夜叉!”
喬薇懶得理她。
傅雪煙掀開棉被,將孩子給了喬薇。
喬薇用床單將孩子兜在了自己身上,曾經她總這么兜著望舒與景云,都兜出經驗了。
教主大人連人帶被將傅雪煙抱進了懷里。
小白跐溜溜地跳下床。
喬薇拉開房門,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大娘。
大娘定定地看著她,依舊是那副懵懵的神色,眼神中卻多出了幾分殺氣。
喬薇望著大娘的眼睛,緩緩地后退了幾步,忽然一個躍起,一把將藏在指縫的金針扎進了對方的大穴里。
大娘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快走!”
喬薇帶著二人出了屋子,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門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大片黑壓壓的村民,每個人都與大娘一樣,神色木訥,卻又在眼神中透著無法磨滅的殺氣。
教主大人膽寒地問:“怎、怎么會這樣啊?”
她也想知道呢,可眼下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好奇害死貓,他們還是逃命的好。
喬薇拔出了寬袖的匕首:“小白!”
小白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小乳牙,朝著那群村民沖了過去,它啪啪啪兩爪子,怕飛了兩個攔路的村民。
喬薇一腳踹開了另一個村民,總算是殺出了一條路。
教主大人抱著傅雪煙,急吼吼地跟上。
忽然,一個村民繞過小白追了過來,一把抓傷了教主大人的脖子!
教主大人的脖子上迅速滲出了一串黑血珠。
喬薇扭頭一看:“有毒?”
方才夜色太暗了,她沒瞧個明白,眼下仔細一瞧,才發現這群人的印堂是黑的,嘴唇是烏的,這分明是中了劇毒的征兆,可如果是誰中了這么厲害的劇毒,早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這個村民卻還能生龍活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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