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后沒多久,王宮來了人,邀請姬冥修一家五口入宮,夜羅王并不清楚傅雪煙與姬家的關系,是以這五口當指的是姬冥修兄弟、喬薇與一雙孩子。
姬冥修與喬薇從未對外聲張過孩子的行蹤,慕王爺存著私心也盡量保著密,夜羅王之所以得知了孩子的消息,想來是昨日燕飛絕抱著望舒去斗獸場時,讓哪個宮人給瞧見,上報給夜羅王了。
夜羅王又不傻,想一想,再打聽一下,便什么都明了了。
既是夜羅王有請,不去便有些說不過去了,何況原本喬薇也打算想個法子入宮,眼下不過是正好了而已。
打定主意后,喬薇回房,準備收拾一番、換身衣裳便入宮,哪知剛一進屋,教主大人便尾隨了進來。
喬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換衣裳了,出去。”
教主大人道:“你答應帶我入宮,我就出去。”
喬薇道:“你入宮做什么?”
教主大人哼哼道:“不是也是請了我的嗎?”
“哦。”喬薇眉梢一挑,“不許去。”
教主大人黑了臉:“為什么我不能去?斗獸不帶我,吃飯也不帶我,你到底想怎樣?”
喬薇笑道:“斗獸可是你自己不去的。”
“我…”教主大人瞬間噎住,他那會子不是以為夜羅的斗獸與隱族的一樣無聊么?便沒多少興致了,可事后聽他倆講了講,才發現夜羅的斗獸比隱族的有趣多了,只是后悔也沒用了。
喬薇拉開了衣柜:“行了,只是一頓飯罷了,很快就回了。”
“我…我要去!”教主大人抱懷,不依不饒地說。
喬薇蹙眉,倒抽了一口涼氣,轉過身來看向他,不解地問道:“你都是當爹的人了,能別總是這么粘著我嗎?”
教主大人叉腰站了起來:“誰粘著你了?我要入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入宮干什么?你不帶我去,我就告訴姬冥修,你又背著他去見王后!”
喬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將他拽到椅子上坐下,又起身去門口瞅了瞅,確定無人才將房門合上。
教主大人嘚瑟地哼了哼。
喬薇面色沉沉地走到他面前:“我不是背著他去見,我是光明正大地去見,是夜羅王請我入宮的。”
教主大人嗤了一聲道:“那又怎樣?你不心虛的話,干嘛關上門啊?”
這小子!
腦子幾時變得這么好使了?
喬薇睨了他一眼:“入宮就入宮,兇什么?”
原本就打算帶上他的,畢竟昨兒沒去,今兒再不去,弄得像是他對夜羅王有多大意見似的。
雖然也是事實。
這邊喬薇將玩得滿頭大汗的小包子也叫到房中,換了兩套干爽衣裳,另一邊,教主大人也向傅雪煙辭別了。
這是當爹以來,第一次離開她們母女,教主大人的內心萬分不舍。
傅雪煙躺在床內側,孩子躺在她懷中。
教主大人俯下身,憐愛地看著那個因出黃疸而顯得黃不拉幾卻仍可愛得不像話的小寶寶,小心翼翼地親了親她額頭。
傅雪煙看著這一幕,眸子里掠過一絲難掩的溫柔。
“咳,爹爹要走了,你乖乖地聽話。”教主大人說著,飛快地瞄了一眼一旁的傅雪煙,內心深處暗暗地糾結了一把,終是鼓足勇氣,緩緩地湊了過去。
傅雪煙心口一跳,閉上了眼睛。
他的氣息越來越近。
傅雪煙的心臟,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她能感覺到他的身子貼上了她的,他似乎在…抱她。
傅雪煙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教主大人拽了兩下,沒拽動:“你壓著我披風了。”
傅雪煙:“…”
幾人此番去的是夜羅王的寢宮,據說在王宮的中軸線上,是全夜羅最風景優美的一處建筑。
優美不優美的喬薇沒品出來,卻是夠金碧輝煌的——金磚鋪陳的地板,金泥粉刷的墻壁,金漆渲染的大門…走進來的一霎,一股濃濃的暴發戶氣息撲面而來,喬薇一雙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望舒與教主大人卻齊齊看癡了,這么多黃金,好漂亮好漂亮啊!
景云撇撇小嘴兒,金子有什么好看的?還是太公與姥姥的賀蘭堡更漂亮好么?
宮人將喬薇一行人領入花園,花園中“種植”著一棵人工建造的珍珠樹,滿枝丫都掛著琳瑯滿目的珍珠,個個都有鴿子蛋大小,圓潤清透,五彩繽紛。
景云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
好漂亮好漂亮啊!
夜羅王換下繁復的朝服,穿著一身寬松又不失禮數的中原男子華服走了出來,他的頭發并不是正宗的烏黑色,而是帶著一絲深褐,又有種天生的自然卷,五官也比中原人的深邃立體,哪怕穿著中原的衣裳,也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異域的氣息。
但也十分俊美就是了。
喬薇與他打的交道不多,一共才見了兩次,一次是在大殿上,他威嚴冷厲,一次是在斗獸場,他多了幾分隨意,而今日的他…竟有些讓人無法形容。
他走到望著珍珠樹上的“果子”不停流口水的景云面前,伸出胳膊,一把將景云抱了起來。
景云驚得小身子抖了抖,一臉錯愕地看著夜羅王。
夜羅王冷厲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抹慈祥的笑來。
喬薇都驚呆了。
她一定是看到了一個假的夜羅王!
約莫是知道語言不通,夜羅王沒說話,只是徒手摘了一顆珍珠遞給景云,用眼神詢問他喜歡嗎?
景云愣愣的。
夜羅王以為他不喜歡,一把將他舉了起來。
景云的小腦袋唰的伸進了樹枝里。
景云低頭,錯愕地看著他。
夜羅王一笑。
景云試探地伸出手,抓向了一顆珍珠,卻沒著急去摘,而是停在了珍珠上。
夜羅王點頭。
景云懂了,他是想讓他自己摘。
景云看向了自家娘親。
老實說,喬薇比景云還震驚,這個殺人如麻的夜羅王,竟然對景云如此喜愛…不管了,做皇帝的,都是喜怒無常的,他這會子能對你笑,下一秒就能喂你吃毒藥,還是別激怒他的好。
喬薇笑著道:“摘吧,別忘了多謝王上。”
景云于是真的摘了一顆又大又圓的珍珠。
望舒瞧見了,噠噠噠噠地跑了過來:“哥哥你摘的什么?我也要我也要!”
夜羅王約莫是猜懂了,將景云放了下來,改為去抱望舒。
望舒哪里用得著他抱?跐溜一下蹦上樹了!
就聽得啪的一聲,樹斷了…
喬薇心里那個發毛,生怕這暴君喜怒無常,把他們幾個拖出去殺了。
好在喬薇擔心的事情并未發生,夜羅王不僅沒惱,反而讓人找來籃子,兄妹倆一個一個,喜歡哪個撿哪個。
兄妹倆在院子里撿起了珍珠。
幾個大人于是坐在院子里,看他們撿珍珠。
這種事放尋常百姓家再正常不過,可他是一個帝王,竟然也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這里,當然令人佩服。
教主大人給喬薇使眼色。
喬薇裝作沒看見,喝了一口熱茶,狀似隨意地問道:“對了,我來夜羅這么久,還沒見過三殿下呢,三殿下他…是沒回來嗎?”
太監翻譯給了夜羅王,夜羅王說了幾句,太監答道:“回小卓瑪的話,三殿下去族里探望他外公了。”
外公?那個黎昔部落的酋長么?
這么蹩腳的借口,虧那個女人想得出來。
早在入夜涼城前,海十三便派人去過黎家了,根本沒有三殿下與王的蹤跡。
看來,就連夜羅王都不知道三殿下的下落。
那個老妖婆,到底把他們藏哪兒了?她爹娘又去哪兒了?
夜羅王又說了幾句,太監的神色怔了怔,訕訕地與喬薇道:“王上說,‘那孩子,與朕并不親近’。”
看出來了,三殿下講起算計他親爹的話,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要說是夜羅王對三殿下不夠好,也不盡然,夜羅王在談起三殿下時,分明是喜歡又無奈的。
帝王家的事,她還是少管為妙。
幾人又坐了一會兒,教主大人借口自己玉佩掉了,將喬薇叫出去幫著找了。
一出夜羅王的寢宮,教主大人便拉著喬薇閃到了樹后:“哎,你怎么搞的?和他說這么多做什么?是不是忘記正事了?”
“我當然沒忘,東西呢?”
教主大人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玉瓶,剛遞到喬薇手上,又迅速地拿了過來:“你會不會下啊?”
“不就是下個蠱嗎?我堂堂隱族小卓瑪,難道連這個都不會了?”
“給。”教主大人將瓶子遞到了她的手上。
喬薇問道:“又是夜鳴蠱嗎?”
教主大人白了她一眼道:“夜鳴蠱上次對付死士用完了,新的沒那么快養出來,這是化功蠱,不比夜鳴蠱差。她不是想養傷嗎?你把這個蠱下到她的身上,保管她越養越傷!”
喬薇晃了晃手中的白玉瓶:“怎么下?”
教主大人拿眼瞪她:“你不是說你會嗎?”
喬薇正色道:“我以為這是夜鳴蠱!”
教主大人挺挺小胸脯,十分驕傲且耐心地解釋道:“這種蠱蟲得吞服,你想法子讓她吃下去,你放心,這種蠱蟲比芝麻還小,又通體透明,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倒是你自己別讓人發現了!”
喬薇不以為意道:“我怎么可能會讓人發現?我身法那么好!”
二人就此別過。
教主大人努力在地上找起了玉佩,旁人問起喬薇,也只道是去了別的地方找玉佩。
喬薇輕車熟路地摸到了王宮的寢宮,自老地方爬樹,翻墻而過。
喬薇一直都知道王宮寢宮人少,卻沒料到今日竟然一個也沒見到。
該不是猜到她會來,所以下了套讓她鉆吧?
喬薇躲在假山后,仔仔細細地觀察了許久,確定沒人給她下套,才身形一閃,走向了王后的臥房。
出門前,傅雪煙給她畫了一幅寢宮的地圖,若是王后不在臥房,就應當是在書房內的丹房。
丹房是一間密室,王后并不知道傅雪煙已經知道它的存在了,想來暫時不會防范。
臥房中果真無人。
喬薇即刻去了書房。
“書房右手邊的墻壁上有一排書柜,書柜后有一個機關,你打開機關,會看見一個通道,通道往里就是丹房了。”
腦海里閃過傅雪煙的話,喬薇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柜旁,按開機關,墻壁上果真出現了一個通道。
喬薇走進了通道,一邊走,一邊尋思著,若是里頭只她一人,自己用不用這蠱蟲都能對付她;若是還有別人,自己恐怕就得耍點手段了。
喬薇剛走到一半,房門便被什么東西從里狠狠地撞了一下!
喬薇驚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萬幸的是,房門并未打開,里頭傳來了王后十分難過的聲音。
喬薇聽不見她在說什么,但喬薇感覺她在哭。
除此之外,喬薇還感到了一股十分危險的氣息,比蒲城外,準鬼王幾乎殺了她的那一次還要可怕。
喬薇第一反應是,那個鬼王康復并且突破了?
若果真如此,自己在他手下刺殺他主人,豈不是在找死?
喬薇拔腿就跑!
哪知步子還沒邁出去,那道危險的氣息便瞬間沖透門板,死死地鎖定了她。
“夜羅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