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壯漢,這個小姑娘不好抓,既然她不好抓,那便換別人罷!反正姬冥修的孩子,又不止她一個。
壯漢放棄了抓捕望舒的計劃后,將麻袋小心翼翼地折回了懷里,恰巧此時,工匠老板叫人開工了,他老老實實地過去了。
搭棚子不算什么技術活兒,至少分到壯漢手上的不是,他只用負責將拉來的木材鋸成一截一截的便夠了,他力氣大,干起這種活氣都不喘一下。
望舒把小馬牽回臨時馬棚后便去了食堂與哥哥二人會合,丞相大人暗中開小灶的緣故,他們是每頓飯都是在單獨的廂房里吃的,不僅菜色比外頭的齊全,還味道鮮美,今天依舊有望舒最愛的大海蟹,但最近她迷上了瑤柱,俗稱帶子,帶子香煎的最好吃,表面是淡淡的金黃色,灑了薄薄的海鹽與胡椒粉,胡椒粉的味道淡淡的,幾乎吃不出來,但若是少了這么點味兒,口感便不那么鮮美了,除此之外,還放了一種黃黃的、酸得人牙疼的果子的汁兒。
景云不能吃帶子,只能眼巴巴兒看著妹妹夾起一塊又白又嫩的貝肉,塞進粉嘟嘟的嘴里,妹妹輕輕地一咬,他都能感覺貝肉的汁兒爆出來了。
帶子嫩嫩的,卻又有一絲嚼勁,咸香可口,也有那么一絲不易察覺的甜,好吃得望舒恨不得把舌頭都給吞進去了。
望舒一小口一小口,吃著自己的帶子,讓鎏哥兒沒有帶子可吃。
鎏哥兒可憐兮兮地夾了一個,剛吃完再去夾時一盤子都被小侄女兒掃光了。
做叔叔的,有時候真的特別可憐…
當然飯桌上不只有海鮮,也有不少可口的家常菜,三個小家伙很快便吃飽了,在屋子里躺了一會兒,去上下午的課了。
今天下午原本是孫夫子的書法課,但馬棚那兒叮叮當當的,實在是太過聒噪,這個班的孩子又年紀小,很難在這樣的環境中靜下心來,孫夫子索性與射箭的老師換了堂課,讓學生們去林子里射箭了。
射箭的林子其實離馬棚更近,但孩子的注意力似乎天生具有選擇性,譬如騎馬射箭,便是天雷滾滾也是不影響分毫的。
教授騎射的陳夫子講解了一番射箭的要領,做了熱身,示范了幾個動作,又找模范生做了幾次示范,隨后便往一旁一歪,讓學生自個兒找靶子練習去了。
而另一邊,正在伐木的壯漢看見學生往這邊來了,要在一群高大的仙鶴中找出幾只矮矬矬的小雞仔兒其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三個孩子都生得太過貌美,哪怕是丟在人群中也像發著光的太陽,不斷地吸引著人的視線。
壯漢的目光在三個孩子身上落了落,隨后放下手中的鋸子,悄悄地摸進了林子,當然現在并不是抓捕的最好時機,等到他們下了課,全都來林中玩耍時,他再出手也不遲。
這么想著,壯漢找了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施展輕功飛上去,在寬厚的枝丫上躺了下來。
林子外,景云正在耐心地教導叔叔與妹妹射箭的要領:“…一定要握緊知道嗎?我說鎏哥兒,望舒你握松一點…然后要把弓拉滿…望舒你拉個一小半就夠了…還有一定要瞄準,兩只手的手指同時松開,像這樣。”
景云對著豎在林子外的靶子射出了一箭,正中靶心。
望舒哇了一聲:“哥哥好棒!”
景云對望舒道:“現在輪到你了。”
望舒拉開了弓箭,她是個聽話的小姑娘,哥哥說不用握得太緊,她就真的沒有握得很緊哦,還有哥哥不讓拉得太滿,她也真的真的只拉開了一點點哦。
望舒的一點點大概就是比滿弓還多一點了…
景云:“我數一二三,你就開始放箭,一、二、三!”
望舒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但她的箭矢根本連靶子都沒碰到,就那么嗖嗖嗖地飛了出去。
壯漢看著扎在自己右邊大腿上的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尼瑪躺著也能中箭?!
景云嘆了口氣:“到你了,鎏哥兒。”
鎏哥兒用力拉滿弓箭,瞄準靶心,用力地射了出去。
景云攤手:“唉,你也沒射中。”
林中,壯漢看著扎在自己左邊大腿上的箭,嘴巴張成了蛋形。
啥情況?又中了一箭?!
壯漢正要把箭給折了去看看究竟是哪個不怕死的在偷襲他,這時,陳夫子卻宣布下課了,學生們一窩蜂地涌進了林子,這片林子沒有毒蛇猛獸,反倒在中心的位置培植了一片果園,每次上完課他們都去里頭摘上幾顆果子解饞。
按照原計劃,壯漢待在樹上守株待兔,只等丞相的兒子出現便從天而降擒住他,隨后施展輕功離開原地,可現在他受傷了,他飛不下去了…
飛不下去倒還罷了,偏偏小胖子走過來了。
望舒站在大樹下,眨巴著眸子望向繁茂的樹枝,有那么一瞬,壯漢以為自己的遮掩暴露了,誰知下一瞬便聽那小姑娘道:“鎏哥兒,你看,我們的箭!”
鎏哥兒本與景云一塊兒去摘果子的,聽到這話,撇下景云,呼哧呼哧地跑了過來,與望舒肩并肩站著,抬起頭,巴巴兒地觀望。
望舒指著繁茂的枝葉中戳出來的一截箭尾巴:“你看那個箭尾!”
鎏哥兒:“對呀對呀我看到了!”
其實并沒有…
“我要把箭拿下來,拿著。”望舒把弓遞給了鎏哥兒。
壯漢心里一陣打斗,這小胖子要干嘛?她不會是要爬樹吧?那樣的話自己可就暴露了!
不過…她若是真爬了上來,自己也可以先用迷藥迷住她!
心思閃過,壯漢的眸子里浮現起點點亮色,連插了兩支箭的大腿都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了,他從懷中取出迷藥,拔掉瓶塞,陰冷一笑!
就在此時,望舒毫不猶豫地撞向了大樹,壯漢只覺一陣地動山搖,隨后他連人帶瓶一塊兒摔了下去,摔得整個人都懵了。
如果壯漢以為自己的倒霉生涯就如此結束那就太天真了。
望舒看著地上摔得七葷八素的壯漢,一下認出了對方就是被自己的馬踩過帕子的叔叔,本來上午踩了叔叔的帕子就怪不好意思了,這時候居然又把叔叔給射傷了,望舒小姑娘的內心幾乎是極度愧疚的!
她果園也不去了,立馬去找陳夫子,但陳夫子早不知道晃到哪兒去了,一個人影都沒有,再看那些學生,也全都去了果園,望舒沒辦法,只得抓住壯漢的領子,將他一路拖到了書院賈大夫的住所。
鎏哥兒也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
“賈大夫!賈大夫!有個叔叔受傷了,你快來給治一治!”望舒大著嗓門兒說。
可惜賈大夫不在。
望舒把人放在了庭院,自己與鎏哥兒坐在廊下的臺階上,小手托著腮幫子,小大人似的嘆息了起來。
也不知嘆了多久,嘆得她肚子都餓了,賈大夫還是沒有回來。
壯漢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主要是摔的,以及在拖來的過程中被勒的…
望舒嚴肅著小臉道:“娘親說救人如救火,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叔叔就沒命了!叔叔!”
她跳下地,來到壯漢的面前,“我幫你把箭拔了吧!”
壯漢驚恐地看向了望舒,原本在來的路上已經被勒得喘不上氣了,這會子好容易才喘了一口,又差點被活活嚇死!
這種箭是不能硬拔的!
望舒握住了箭矢。
壯漢:“不——”
不啊?可是已經拔了。
“要——”
要啊?望舒又把剩下的那支箭也拔了。
壯漢簡直要崩潰了,我說的是不要、不要,你就不能合在一起聽嗎?!
這種寬頭箭矢確實不能硬拔的,拔了之后血噴如注,壯漢就看著自己的腿上升起了兩個紅色小噴泉,一股難以言述的悲涼涌上了心頭。
他不就是抓個孩子嗎?怎么給抓成這樣了…
鎏哥兒也看見了“小噴泉”,然后暈血的他兩眼一翻,直直地倒在草坪上了!
望舒這時候就顧不上鎏哥兒了,作為一名合格(四舍五入)的小神醫,她十分懂得病情的緩急,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給重癥患者止血!
她記得娘親每次給人家止血時都會涂上一層白色的藥粉,賈大夫家里一定也有那種藥粉。
望舒跑進賈大夫的屋子一頓翻找,找到了一個白色的罐子,罐子里裝滿了白色的小顆粒,顆粒雖然與粉末有些差別,不過都是白色的,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是藥粉了!
望舒抱著小罐子來到了壯漢面前,罐子里還自帶了勺子,可謂是十分方便。
望舒打開了罐子,舀出一勺子,均勻地灑在了壯漢右腿的傷口上,壯漢啊的一聲慘叫了起來:“你確定這不是鹽嗎——”
“鹽嗎?”望舒嘗了一口,咸咸的,還真的是鹽耶,“哦哦,我拿錯了,對不起哦叔叔,你在這兒等等,我再去找!”
求你別找了…
望舒又進屋子翻找了一陣,別說,這次還真讓她找到了白白的藥粉,好大好大一罐子,她抱著比自己個頭還高大的罐子,呼哧呼哧地走了出來,將罐子放在叔叔的面前,小手擦著額頭,夸張地喘著氣:“好累好累呀!”
壯漢直翻白眼,你累個毛啊?你拖著老子都像拖小雞仔似的,一個罐子你還搬不動了?
隨后,壯漢的目光落在了望舒用大瓢舀出來的白色粉末上,再隨后,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尼瑪這不是生石灰嗎?!
“你別用了——”
望舒攤開小手,嚴肅地說道:“不用不行的,娘親說了,你們這些病人就是不聽話!但是不聽話,病怎么可能會好呢?”
壯漢瞬間淚奔了:“那你還是用鹽吧——”
求你在我傷口撒鹽…求你了…
當望舒用藥(鹽)粉(巴)給壯漢處理了傷口,并且用干凈的布條給壯漢包扎好時,血是止住了,但壯漢也差不多疼暈了。
當然了,壯漢最終沒等到賈大夫歸來,因為很快木匠鋪子的老板便發現底下的工匠不見了,老板倒是沒想太多,只以為對方是在書院迷了路,忙在書院找了起來,結果就在賈大夫的院子看見了自己雇傭的工匠。
望舒特別誠實地交代了事件的經過,還十分懂禮貌地向老板道了歉:“對不起啊伯伯,我和鎏哥兒不是故意射傷叔叔的,我們是想射靶子的,可是沒想到射到樹上去了…”
這種事怎么怪孩子呢?人家好生生地在草場練箭,誰讓這家伙沒事跑去樹上蹲著的?話說回來,這家伙不老老實實地干活,跑樹上蹲著干嘛?
難不成這家伙不是來做工的,是來偷東西的?
這可不得了!
自己帶了個小偷進來!天啦!這兩個孩子沒事吧!
鎏哥兒已經從眩暈狀態緩過勁兒了,筆挺挺地站在望舒身邊。
老板看了看兩個干干凈凈的孩子,再看看鼻青臉腫、滿身是血、雙腿裹得像粽子的的壯漢,默默地抽了抽嘴角,好像自己擔心錯人了…
老板笑呵呵地道:“都是一場誤會,我讓他去果園摘點果子,他怕是找錯地方了,謝謝你救了他啊,我這便帶他回去了…”
望舒挺起小胸脯,無比自豪地說道:“不用謝,我家就是開藥房的,我娘說,救死扶傷是大夫的天職!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伯伯再見!叔叔再見!”
壯漢:求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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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妹:望舒,你長大了想做什么?
望舒:神醫!
喬妹:靈芝堂要完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