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鐘后,一日的課程開始了。
南山書院并不是個死讀書的地方,尤其在少年階段,沒確定人生目標前,課程的分配是十分合理與均勻的:上午文課,下午武課與才藝課,文課所占比重最大,但它要學習的內容也最多。
孫夫子作為長夫子,負責所有文課,其中除六書與九數外,也有一些四書五經的教學,今日恰巧就是《詩經》。
以往上《詩經》課,孫夫子最喜歡的學生是景云,其次是藺小公子,這兩個學生的年紀在班上算小的,尤其景云,今年才剛滿六歲,這么小的孩子能全神貫注地聽下來,并且能夠全部聽懂,孫夫子都覺得自己簡直不要教得太好,不過,自打素心宗的兩位弟子來了之后,他又覺得自己最喜歡的名單上可以再添上兩個人了。
“本堂課學習的內容是《樛木》,‘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有沒有誰知道這部詩文說的是什么意思?”
孫夫子通常問這么深奧的問題,目光都會看向藺小公子與景云,然而今日他話音一落,還沒來得及朝二人看去,面前便站起來一個小小的人兒:“我知道,夫子。”
孫夫子定睛一看,居然是新來的素心宗弟子,素心宗以武聞名,孫夫子可不認為它的文能優秀到哪兒去,孫夫子抱著十分寬容的態度,讓李芳菲把詩文翻譯了,結果竟與詩意分毫不差!不僅如此,還加上了自己的觀點:“…這首詩文說的沒錯,不過我認為做君子也不能只為別人著想,有時候也要適當地先悅己,再悅人,不可隨意地委曲求全。”
這觀念有點兒離經叛道,但勝在新穎,是大實話,孫夫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個姑娘家能有如此見識,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之后的課堂上,李洛也表現了與師姐同樣優異的才華,不論孫夫子問什么,他都能對答如流,兩個新來的學生將原本屬于景云與藺小公子的風頭搶得死死的。
藺小公子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輸給一個姬景云已經夠憋悶了,怎么來了兩個新生也比他厲害啊?
景云的神色十分鎮定,認真地聽著課,時不時給妹妹擦下嘴角。
李芳菲與李洛的出色可不僅僅表現在詩文上,他們的算術也讓諸位同窗刮目相看。
“七七數時余兩個,五個一數恰無零,九數之間剩四盞,紅燈幾盞放光明?”孫夫子出了題。
這是秦九韶的“韓信點兵”,也是一道十分難解的算術題,大致意思是有一條由許多五彩燈組成的燈橋,七個七個去數時,剩下兩盞;五個五個去數,正好數完;而九個九個去數時,還剩四盞,現在要問:這條燈橋上一共有燈幾盞?
班上還是有不少人聽懂了題意的,當即在紙上畫了起來,然而不等他們畫出個所以然,李芳菲與李洛已異口同聲地說出了答案:“三百一十盞。”
所有人俱是一怔。
孫夫子問道:“你們是怎么算出來的?”
這意思,儼然是二人算對了。
李芳菲施施然地笑道:“回夫子的話,是大衍求一術。”
孫夫子驚訝得說不出話了,這么小的孩子,居然懂得大衍求一術,要知道當初他自己都融會了許久,后面雖是會了,可只憑心算還是有些困難的。
這兩個孩子是沒來參加入學測試,若是參加了,誰第一恐怕還不一定吧?
曾經只是出于能交換兩個學生去素心宗為目的接納的二人,這會子就是真的有些慶幸來了這么優秀的學生了。
“哥哥你算出來了嗎?”望舒問景云。
景云也沒有動筆,但他算出來了,甚至算得比二人更快,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望舒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哥哥的小手:“就知道哥哥最厲害了!”
在犀牛村的私塾時,老秀才曾經單獨給景云開過小灶,當時便教了《孫子算經》,里頭有類似的題目,老秀才順帶著講了大衍求一術。這種術法其實有些復雜,景云這個年紀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掌握,老秀才也只是隨口一提,哪里料到景云真的學會了。
不過孫夫子并不知道景云也會,瞧藺小公子都把自己腦袋抓成雞窩頭了,景云雖比藺小公子有天賦,但據說來這兒之前只在一間鄉下的私塾待過,那兒的夫子怎么可能教授這么復雜的東西呢?
一上午的課程結束,孫夫子如獲至寶,回到書房后,碰著誰都要將李芳菲與李洛夸贊一番,一時間,全院夫子都知道素心宗來了兩位了不起的弟子了。
既然素心宗送來了這么優秀的弟子,那么他們書院送過去的交換生也不能太差了。
“要不讓品銘去?”院長提議道。
品銘今年十九歲,來書院八年了,是書院最優異的學子之一。
江副院長道:“不妥吧,品銘學業太重了,離開半年,耽擱的功課難以補上,還是找個年紀相仿,學業不重的吧?”
學業不重的便只有新生了。
新生中成績最優異的當屬景云與望舒兄妹,二人一文一武,可謂文武雙全,只不過,他們才六歲,難不成要把這么小的孩子送去素心宗?
“我看可行。”江副院長笑道,“你忘了丞相也是素心宗的弟子了?姬家的封地又在素心宗腳下,多的是人照顧他們,天時地利人和,派他們倆過去,比派任何人都妥當。”
景云與望舒作為交換生的事就這么定下了,院長寫了一封書信稟明了皇帝,皇帝尊重書院的決定,皇帝這邊一同意,基本上沒什么轉圜的余地了。
消息很快傳到了青蓮居,喬薇登時炸毛了:“什么?讓景云和望舒去素心宗?”
教主大人吃著橘子,橘子吧嗒一聲掉了。
小師妹也驚呆了。
碧兒撓撓頭:“我說不清,讓銘安進來回來吧!”
喬薇將銘安喊了進來。
銘安把從宮里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與喬薇說了:“素心宗送了兩個很優秀的弟子去書院,年紀與景云班上的孩子相仿,那倆孩子厲害得不像話,書院見人家都派了這么厲害,那他們也不好派倆歪瓜斜棗,就挑中景云和望舒了,誰讓他倆是入學測試的前二甲呢?”
喬薇掐了掐手指:“書院不是不收插班生嗎?素心宗多大的面子,居然把倆孩子說塞進去就塞進去?”
銘安道:“是皇上特準的。”
“皇上特準這個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倆孩子弄進書院呢,屁股都沒坐熱就成素心宗的弟子了?”喬薇又狠狠地掐了一把手指,“我都氣糊涂了,都不知道疼了!”
教主大人冷漠臉:“你掐的是我的。”
喬薇抽回了手。
教主大人看著腫成饅頭的手指,無語地黑了臉。
喬薇瞇了瞇眼:“一定是那個傅伯真干的!”
小師妹一愣:“你說五師兄嗎?他為什么這么做?”
喬薇說道:“還不是為了讓我把你交出去?”
小師妹低聲道:“五師兄…真的有這么壞嗎?”
喬薇睨了她一眼道:“怎么就沒這么壞?你忘記那伙人是怎么抓你的了?真心疼你,合該好好兒地將你哄回去,連抓帶綁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小師妹悻悻地低下了頭:“對不起啊,我連累你們了。”
素心宗盛名在外,能上那兒學習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只是孩子們去了,她必然也是要去的,冥修卻去不了,如此一來,一家人便要分隔兩地了,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素心宗…不差的。”小師妹小心翼翼地說。
喬薇淡道:“我當然知道不差,差的話你師兄會去嗎?九殿下會去嗎?南楚神將府的千金會去嗎?”
“那你還有什么顧忌?”小師妹問。
喬薇喝了一口茶:“說了你也不明白,時候不早了,你回屋歇著吧。”
“哦。”
小師妹放下手中的點心,默默地起身去了。
喬薇又看向銘安:“你家主子又被什么事耽擱了?這么晚了還不回?”
銘安訕訕一笑道:“公務倒是處理干凈了,可又被皇上叫去了,好像是有什么要事。”
喬薇點點頭:“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是,夫人。”銘安退下了。
喬薇見教主大人沒有動靜,不由地問了一句:“你還不走?”
“你說了讓我走嗎?”教主大人反問。
喬薇的眸光瞅了瞅:“大家都走了你不走嗎?”
“不走。”教主大人道。
喬薇看著他,莞爾一笑:“賴在我這兒,就不怕你的小相好又來找你?”
教主大人不屑道:“切!當我想見她似的!”說著,打了個呵欠,眼神閃爍道,“我困了!”
喬薇好笑地看著他。
教主大人慢騰騰地走了出去,慢騰騰地跨過門檻,隨后腳底生風,一溜煙兒地跑回了屋子。
喬薇險些笑岔氣。
小包子還不知自己成了交換生的事,開開心心地吃了洗了澡,在床上一邊翻著跟頭,一邊問爹爹怎么還沒回。
瞧,這么黏糊冥修,要是去了素心宗可怎么辦?
喬薇將兩個小包子塞進了被窩,給二人掖好被角,輕輕地走了出去。
亥時四刻,姬冥修仍未歸家。
喬薇百無聊賴地拿出了一個原先繡了一半的荷包,穿針引線地繡了起來,突然,不知怎的,針扎進了手指,她擦了指尖的血跡,把荷包放回繡籃。
半個時辰過去,喬薇打了個呵欠。
碧兒推門而入:“夫人,要吃點宵夜嗎?我讓廚房熬點粥。”
喬薇摸摸肚子:“熬吧,是有點兒餓了。”
“你的手怎么了?”碧兒的目光落在了喬薇微微泛紅的指尖上。
喬薇渾不在意道:“剛不小心扎了一下,沒事了。”
碧兒嘀咕道:“夫人以后別作女紅了,本來就不是做女紅的料。”
喬薇笑道:“好歹景云與望舒的衣裳我也是做了幾套的。”
碧兒一笑,退下了。
喬薇單手撐住腦袋,幽幽地嘆了口氣:“我這心里…怎么就這么不踏實呢?”
“夫人!”碧兒踅步走了進來。
“怎么了?”喬薇問。
碧兒低聲道:“四房的桃枝來了。”
桃枝不是姬霜的貼身丫鬟嗎?她來做什么?
喬薇點點頭:“讓她進來。”
桃枝被碧兒領了進來,喬薇坐正了身子,淡淡地看向她道:“這么晚來找我,是姑姑的病情不好了嗎?”
桃枝忙道:“不是的,少夫人,夫人她醒了。”
喬薇微微驚訝:“哦?醒了?能說話嗎?還記得從前的事嗎?”
“能說話,也都記得,一切安好。”只是情緒不太高漲,這個桃枝便沒說了。
喬薇就要起來:“我去瞧瞧她。”
桃枝攔住了喬薇道:“夫人說,她現在誰也不想見,她讓奴婢過來找您,是有一樣東西要給您。”
喬薇坐回了椅子上。
桃枝從寬袖中拿出一個錦盒,遞給了喬薇。
喬薇打開錦盒,看了一眼,吧嗒一聲合上,神色冰冷道:“誰的?”
桃枝道:“是姑爺的,夫人在姑爺的柜子里發現的,夫人也不知是什么東西,但夫人說,或許對少爺、少夫人有用。”
挨了兩箭,倒是終于長腦子了。
喬薇正色道:“我知道了,你替我謝過姑姑。”
桃枝欠了欠身:“奴婢告退。”
喬薇望著門口道:“碧兒,送桃枝姑娘。”
碧兒將桃枝送了出去。
喬薇合上門,插上了門閂,走到床頭,拉開柜子,取出一塊令牌,又打開桃枝送來的盒子,拿出了里頭的令牌。
一模一樣。
怎么會這樣呢?
秦冰宇手上為什么會有兩塊長風使的令牌?難道他早年丟了一塊,上頭又給他補發了一塊嗎?
可是,瞧這兩塊令牌的成色與新舊程度,像是一個年份做出來的,秦冰宇總不能提前知道自己會弄丟,所以弄了個備用的。
不,不可能。
但倘若不是這樣,那么就只有一塊令牌是秦冰宇的。
桃枝送來的,毋庸置疑是秦冰宇的了。
那么昭明公主臨死前交給姬尚青的這一塊呢?這一塊令牌又是誰的?
碧兒將桃枝送了出去,折回來向看看喬薇,剛一推門,喬薇從里頭沖了出來,碧兒嚇了一跳:“夫人!”
喬薇淡道:“我出去一下。”
碧兒納悶道:“這么晚了你去哪兒?”
“桐院。”
桐院,姬尚青已經歇下了,但喬薇說有要事,姬尚青便穿了衣裳起來,在書房見了喬薇。
喬薇也不與他兜圈子,將兩塊令牌放在了桌上:“父親,你能認出哪一塊令牌是公主給你的嗎?”
姬尚青翻開令牌看了看,指著左邊的令牌道:“這一塊。”
喬薇困惑:“你怎么認得的?”
姬尚青笑道:“這塊的背面有個朱砂記。”
喬薇翻過來一瞧,還真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問道:“父親,你之前見過這塊令牌嗎?還是說,公主給你的時候,你才第一次見到?”
姬尚青想了想,說道:“之前也見過幾次…但她似乎不太讓我知道,我也就沒多問。”
喬薇的眸光動了動:“那…皇上知道這塊令牌嗎?”
姬尚青若有所思:“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等等,他應該見過,昭明從皇宮搬出來的時候,裝令牌的盒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是皇上撿起還給昭明的,當時皇上還問昭明這是個什么東西?昭明笑著說,民間挑來的古董,皇上笑她沒眼光,又還給她了。”
喬薇的臉色變了。
姬尚青問道:“你怎么了?對了,你手上怎么會有兩塊長風使令?”
喬薇沒答他的話,而是蹙眉呢喃道:“皇上要是見過這塊令牌,豈不是在冥修拿給他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來了?”
“你說什么?”姬尚青問。
喬薇拿起了有朱砂紀的令牌:“父親,這塊長風使令是公主自己的東西。”
“什么叫公主自己的東西?”姬尚青更疑惑了。
喬薇低低地說道:“公主她…也是長風使。”
姬尚青怔住了。
皇宮,夜色幽幽。
御花園的涼亭有了幾許涼意,福公公給皇帝披了件銀狐披風,撤下涼掉的酒,換了一壺燙的。
皇帝落下一枚黑子:“上次沒陪你下完,這次朕好好地陪你殺幾局。”
姬冥修神色平靜道:“夜深了,皇上不必勉強。”
皇帝醉醺醺地睜了睜眼:“怎么是勉強?你是朕的表弟,朕喜歡你還來不及。”
姬冥修看著他,說道:“皇上,你喝多了。”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朕清醒得很。”
姬冥修沒再說話了,他酒量不好,極少飲酒,只喝著手邊的茶。
皇帝又喝了幾大口烈酒:“朕突然想起了你母親,你母親酒量好,比朕的還好,朕每次喝都喝不過他,朕就在想啊,她一個姑娘家,怎么比朕這個…這個大男人還能喝呢?”
姬冥修低眸,微勾起唇角:“小薇酒量也好。”
“想你媳婦兒了?”皇帝醉醺醺地問。
姬冥修不可置否。
皇帝醉笑:“朕吶…是真疼你母親。”
姬冥修神色清明地說道:“母親也十分敬重您。”
“她當然敬重朕,是朕把她拉扯大的!先皇在外打仗,回來就給朕一個孩子,說這是你姑姑,你好生養著!朕都快二十了,還得管個奶娃娃叫姑姑…朕哄她…管朕叫大哥!”皇帝樂呵呵地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在顫抖,“朕上學也帶著她,吃飯也帶著她,睡覺也不得不帶著她,知道朕為什么那幾年…都沒孩子嗎?都是你娘害的…天冷了,‘我要和哥哥睡’,天熱了,‘我要和哥哥睡’,打雷了,‘我要和哥哥睡’,什么事兒沒有,還是‘我要和哥哥睡’…趕都趕不走!”
姬冥修靜靜地聽著。
“朕的昭明死了…”皇帝斂了笑,捶著心口,眼圈微微地泛紅。
皇帝又發了會兒酒瘋,姬冥修沒打攪他,需要他回應時他便回應一下。
這樣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桌上的熱酒都撤下了三壺,皇帝才好似終于平息了情緒,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望向姬冥修道:“大梁的江山得來不易,守住更不易,先皇在位時,連年征戰,民不聊生,至臨死前終于給了朕一個太平盛世,朕得把李家的江山守住了,不能讓先皇與歷代祖宗的苦心付諸流水。夜羅是朕最大的威脅。”
姬冥修波瀾不驚道:“皇上希望我怎么做?”
皇帝道:“鏟平夜羅,一個不留。”
姬冥修定定地看著他,他也豪不避讓地看著姬冥修,二人的眸光里都有深意涌動,姬冥修道:“臣領旨。”
皇帝一笑:“朕給你備了一壺好酒,福公公,把朕的花雕拿上來!”
福公公拎著一個別致的酒壺走了過來,將酒壺放在皇帝的手邊,識趣地退了下去。
皇帝倒了一杯酒給自己,按著壺蓋,起身倒了另一杯給姬冥修:“這家的花雕釀得最好,你娘生前最愛喝了,用它為你踐行,想來你娘不會怪我了。”
姬家的馬車抵達了皇宮,喬薇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侍衛警惕地走上前:“來者何人?”
喬薇正色道:“我是丞相夫人,我要見丞相!”
侍衛問道:“可有圣旨?”
喬薇搖頭:“沒有。”
侍衛擺手道:“沒圣旨?那你還是在這兒等著吧,丞相大人被皇上叫去喝酒了!”
喬薇微微蹙眉道:“能不能幫我通傳一下?我有十分要緊的事告訴丞相。”
侍衛嘆了口氣:“不是我不幫你,是皇上有令,不許任何人打擾,我去幫你通傳了沒用,不會傳到皇上耳朵里的。”
皇帝端起了酒杯,似笑非笑道:“夜羅人生而為魅,是說夜羅人都異常貌美,朕時常在想,再美能有你娘美?”
姬冥修也端起了酒杯。
皇帝笑了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皇帝壓住了他的手腕:“你就不怕朕給你下毒?”
姬冥修云淡風輕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說罷,沒有絲毫猶豫地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