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怎么也沒料到秦嬌口中的答案會是荀蘭,盡管秦嬌的氣質也與荀蘭的有一兩分相似,可公主比荀蘭優秀太多,公主的年紀也與秦姑爺更為合適,秦姑爺動心的對象怎么會不是公主是荀蘭呢?
她并不懷疑秦嬌是在撒謊,畢竟秦嬌沒理由這么做,所以只能是真的了,秦姑爺是真的覬覦上了荀蘭。
她記得姬婉與她提過,姬霜與荀蘭之間不對付就是始于一次姑父醉酒后對荀蘭摟摟抱抱,所有人都相信姑父是無心的,只有姬霜放不下這件事,這么多年以來一直將荀蘭視作眼中釘。
說這個姑姑蠢吧,她又是唯一一個沒被荀蘭蒙蔽的人,可說她聰明吧,她又被姑父耍得團團轉,真不知該說她什么好了。
馬車何況抵達了姬家,喬薇回了青蓮居,教主大人閃了出來,急忙問道:“怎么樣怎么樣?那個女人答應沒?”
喬薇進屋,往椅子上一坐,嘆道:“她答應是答應了,可是,沒什么用。”
“什么意思?”教主大人皺眉。
喬薇解釋道:“姑父喜歡的女人不是公主,是荀蘭。”
荀蘭在姬家已經沒有什么地位可言,她甚至不能再算姬尚青的妻子,對她動過非分之想,并不足以讓姬尚青下定決心把姑父趕出姬家。
“荀蘭是誰?”教主大人突然問。
喬薇說道:“鎏哥兒的生母。”
教主大人嫌棄地撇了撇嘴兒:“就是我那個便宜爹的續弦,給他下毒結果被趕去守陵的女人啊?”
荀蘭的事沒人專程與他說,可住了這么久,風言風語聽了不少,其中過半都是荀蘭的,有說她害死丫鬟的,有說她克死未婚夫的,也有說她與姬尚青夫妻失和,不惜下毒謀殺親夫的,真真假假他也不知,權當笑話聽了。
喬薇沒問他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點點頭,說道:“就是她,她身上也有幾分公主的影子,你父親就是因為這個,對她格外多了幾分寵愛。”
教主大人不屑地切了一聲,看向喬薇,見喬薇一臉沉思,不由地問道:“你發什么呆呢?”
喬薇單手托腮,若有所思道:“我想起了一件事。”
教主大人剝了個橘子:“什么事?”
喬薇眉心微蹙,摘了一片他剝好的橘子,道:“你聽說過荀蘭當初有過三次婚姻的事沒有?”
教主大人吃著橘子道:“聽說過啊,說她把他們全都克死了嘛!”
喬薇說道:“這只是對外的說法,事實上那幾人全都死于非命,是有人刻意為之,我們一度以為是荀蘭,但是荀蘭只是個閨閣女子,她沒有那么大的本事,所以,我們又開始懷疑荀蘭有個幫兇。”
教主大人吃橘子的動作一頓:“混蛋姑爺?”
喬薇點點頭:“如果姑父真的對荀蘭存有非分之想,那么荀蘭‘克死’三任未婚夫的事就說得過去了,他不想荀蘭嫁人,于是策劃了那幾起意外,一直到荀蘭嫁入姬家,姑父才收了手。”
教主大人無比困惑道:“他為什么要收手?為什么不把我那便宜爹一并弄死?”
喬薇瞪了他一眼,道:“你以為姬家家主是那么好對付的?你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
教主大人默默地吃起了橘子。
喬薇沉吟片刻,說到:“他是個夫子,在做夫子以前一直閑賦在家,偶爾幫著我姑姑打理一下鋪子與田莊,這樣的人,是怎么策劃了那么多事呢?我一個江湖朋友把幾位證人帶入京城時,曾遭遇過一伙人的追殺,那些人的武功不在劍盟弟子之下…”
教主大人打斷她的話:“劍盟弟子是誰?”
喬薇道:“劍盟是一個江湖門派,與素心宗齊名。”
“素心宗又是什么?”教主大人追問。
喬薇淡道:“你大哥的師門。”
“哦。”
“別打岔!”
教主大人閉了嘴。
喬薇接著道:“假設秦姑爺真的是當年攪黃了荀蘭親事的真兇,那么他的身份一定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這么簡單,恐怕就連他的家世都是假的。”
教主大人的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啊!他不會就是那個內奸吧?”
喬薇摸了摸下巴:“別說,還真有可能,如果他是內奸的話,就能解釋他為什么一直隱忍著不對你父親出手了,他在姬家有更重要的目的,不能被兒女私情打亂了計劃,更不能打草驚蛇,暴露了他的身份。”
教主大人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他是內奸,這下總能把他趕出姬家了吧?”
這個混賬東西,他一天都不想看見他了!
喬薇站起身,理了理袖子道:“是不是內奸,僅憑猜測可不夠。”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向她:“你想干嘛?”
喬薇打開柜子,取出了一瓶金瘡藥,不咸不淡地說道:“聽說昨晚姑父被你父親和二老爺揍了,也不知給揍出個好歹沒,我去看看他。”
秦姑爺被姬尚青與姬盛暴揍了一頓,本就身負重傷,又堅持在落梅院外跪了一宿,天亮時分,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他被送回了四房,姬老夫人恐鬧出人命,喊了個大夫給他治傷。
大夫看過,開了點活血化瘀的傷藥以及固本培元補藥,喬薇走進院子時丫鬟正在院子里給秦姑爺熬藥。
丫鬟見到喬薇,放下扇子,起身給喬薇行了一禮:“少夫人。”
喬薇微微頷首,神色如常地問道:“我聽說姑父病了,可請了大夫?”
丫鬟道:“請了,原是想找少夫人的,可那會子少夫人送小主子去書院了,老夫人便讓我們叫了靈芝堂的曾大夫來,曾大夫看過之后,給開了藥,奴婢正熬著。”
“姑父傷勢如何?”喬薇問。
丫鬟如實道:“大夫說挺嚴重的,現在…還下不來床,昨兒夜里估摸著是驚了風,方才有些高熱。”
喬薇淡淡地說道:“我去瞧瞧。”
丫鬟忙走上走廊,打了簾子:“少夫人請。”
喬薇進了屋,一股濃郁的金瘡藥味撲鼻而來,門窗緊閉,簾幕垂落,光線昏暗,秦姑爺趴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
喬薇輕輕地走到窗邊,推開了一扇窗子,刺目的光線斜斜地打了進來,落在秦姑爺微微閉合的雙眸上,他眸子一動,虛弱地睜開了眼。
他看見了喬薇,苦澀地牽了牽唇角:“是小薇來了啊。”
喬薇慢悠悠走了過去,搬了個凳子在床前坐下,看著他,淡淡一笑:“何必呢姑父?”
秦姑爺微微一愣,垂眸笑了笑,說道:“小薇你說什么?”
喬薇笑道:“我昨日都對姑父如此不客氣了,姑父就別裝出一副多么喜歡我的樣子了。”
秦姑爺面色蒼白地笑道:“你說那個啊,你也是心疼你姑姑,我不會怪你。”
喬薇莞爾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天去見秦嬌了,她什么都招了。”
秦姑爺的眸光一頓。
喬薇微微挑了挑眉,笑道:“姑父想不想知道她都招了些什么?”
秦姑爺垂眸道:“她心中記恨我,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她嘴里說不出什么我的好話來,你可不要上她的當。”
喬薇摸下巴:“奇怪,她不是姑父的外室嗎?她喜歡姑父都來不及才對,為何會記恨姑父?”
秦姑爺的手指緊了緊:“她…我與她之間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這一回不歡而散,不是你們非要把她接近府來,她早都回鄉下了。”
喬薇笑了笑,說道:“不歡而散你還在她兒子生病的時候一賠一整晚,姑父,你唬誰呢?”
秦姑爺嘆息道:“小薇,你還小,許多事你看不明白,我之所以那么對她,也是看在她好歹跟了我一場的份兒上,不希望她走得太凄涼了。”
喬薇好笑地說道:“姑父,這兒又沒外人,你何苦誆我呢?”
秦姑爺正色道:“小薇,人心險惡,不可輕信,你可千萬不要被她…”
喬薇的笑容淡了淡:“我連你都曾經信了,還有誰是不能信的?”
秦姑爺一臉受傷地說道:“小薇,我承認這次的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背著你姑姑與別的女人來往,我對不起你姑姑,也對不起兩個孩子,我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彌補我犯下的過錯,但是…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姑姑就沒有丈夫了,你的弟弟與妹妹就沒有父親了,我不能撇下他們不管,我負了他們,我要用我的余生去彌補對他們的虧欠,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對不起你姑姑。”
要不是喬薇早已識破他的真面目,怕是要被他一番感人肺腑的宣言給征服了:“姑父你想留在姬家,究竟是為了彌補,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姑爺道:“小薇,你胡說什么?”
喬薇道:“荀蘭一直不承認她自己有個幫兇,我以為她在撒謊,而今看來她其實并沒有,你不是她的幫兇,你是害了她的元兇,她的三門親事全都是你破壞的,她的清白也是被你奪走的,她之所以躲進姬家也是被你逼的,不過,元兇也有被人利用的時候,不是你讓她背上克夫之名,她怎么可能賴上我公爹呢?可是她心里裝著誰,你比我更清楚吧?我忽然想起大婚前,冥修與我爹墜下懸崖,在崖底遭遇了一伙追殺,是你干的嗎?姑父。”
秦姑爺滿眼委屈道:“小薇你不要胡說。”
喬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絲毫不為他的苦情所動:“姬家出了個內奸,把兩生果盜了出去,也是你干的嗎?姑父。姑父先別急著否認,當時我就躲在床底下,那對主仆說的話,我一字不落地聽見了,她們說…你就是長風使。”
秦姑爺緩緩地抬起了頭來,目光落在喬薇的臉上,這一次,他的眼底再無一絲一毫的溫柔。
喬薇淡淡一笑:“還有抵賴嗎,姑父?”
秦姑爺一瞬不瞬地看著喬薇,眸子里掠過一絲輕蔑:“你有證據嗎?”
教主大人在外頭等得花兒都要謝了的時候,喬薇總算從院子里出來了,他大踏步地迎了上去:“那個王八蛋怎么說?承沒承認是他干的?”
喬薇淡道:“承認了。”
教主大人眼睛一亮:“那還不趕緊把他趕出去?!”
喬薇無語地看著他:“敢情你給人定罪都不用證據的。”
教主大人氣呼呼地道:“不就是趕個人嗎?怎么那么麻煩?”
喬薇嗔了他一眼道:“你趕的又不是什么阿貓阿狗,是你姑姑的親丈夫,得鐵證如山,才能把他徹底拉下馬!”
教主大人咬牙切齒:“要是阿達爾在就好了,我讓阿達爾一刀抹了他脖子!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喬薇抱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覺得阿達爾的武功與你睡過的那個姑娘,誰的比較強?”
教主大人撇過臉,不愿作答。
喬薇淡淡地笑了一聲,轉身朝二進門走去。
教主大人皺眉:“哎,你這又是去哪兒?”
喬薇頭也不回地說道:“去找你大哥,把內奸的事告訴他,他有辦法找到證據。”
哼,那家伙能有辦法?
暗暗嘀咕著,教主大人一抬頭,就見喬薇已經走遠了:“你…你等等我!”
喬薇才不等他。
教主大人黑著臉追了上去,奈何喬薇加快了步子,他走著追不上,索性跑了起來,跑得人都差點斷了氣才總算把健步如飛的喬薇追上了,氣喘吁吁道:“我…我讓你站住…你…你聾了啊?!”
喬薇雙手背在身后,挑眉睨了他一眼:“真粘人。”
教主大人眸子一瞪。
誰、誰誰誰誰…誰粘人了?!
喬薇與教主大人自姬家出發,坐上了去皇宮的馬車,另一邊,姬婉也坐上了馬車,卻是要前往姬家。
馬車剛走到門口,被從娘家回來的黎氏堵了個正著。
黎氏坐在自己的馬車上,挑開車簾,望向姬婉的馬車,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大嫂的馬車嗎?大嫂又要出門?”
姬婉好容易等林夫人午睡了才偷溜出來的,哪知竟被黎氏給攔住了,當即沒好氣地道:“我出去買點東西。”
黎氏笑道:“大嫂要買什么,讓下人去吧?你懷著母親的金孫,可不能有半點兒差池。”
姬婉不屑道:“我能有什么差池?”
黎氏淡淡地笑了笑:“大嫂還是回去吧,母親知道了,該不高興了。”
姬婉道:“我的事情你少管。”
黎氏斂了笑:“這可不行,母親吩咐過了,誰都不能放大嫂出門。”
姬婉冷聲道:“我又不是犯人!憑什么不能出門?”
黎氏不冷不熱道:“大嫂生完孩子,想去哪兒都行,可眼下這幾個月,還是安安靜靜地在房中待產吧。”
姬婉冷笑:“黎閔姝,我姬婉想做什么,你還管不著,有本事你現在就去告我的狀,但是我丑話說在前頭,你娘家親戚剛在大理寺謀個蔭庇的閑職,這職位是你姐夫給的,你姐夫能給出去,自然也能拿回來,不想你親戚丟了飯碗,就給我把嘴巴閉緊些!”
黎氏敗下陣來。
黎氏知道姬婉不是去買東西,而是去看那個失蹤多年的弟弟,這本無可厚非,誰家的弟弟失而復得都是一件大喜事,做長姊的當然要常去探望了,可姬婉懷了身孕,林夫人恐她動了抬起,便將她拘在家里。
姬婉胎兒如何,黎氏倒是不關心,不過看著姬婉吃癟的樣子,她心里挺樂,這才出言阻撓了一番。
可姬婉說的沒錯,她娘家人的命運捏在林書彥手里,她還是不要得罪姬婉的好。
姬婉的馬車與黎氏的馬車擦肩而過。
黎氏身旁的表弟突然開了口:“姐,我什么時候能見到我爹?”
這聲音…
姬婉眸光一動:“停車!”
馬車停下了。
姬婉走下馬車,走到黎氏的馬車前,一把挑開了簾子。
黎氏嚇了一跳:“你做什么?”
姬婉看向黎氏身旁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你是誰?”
少年怔怔地說道:“我是黎安。”
就是這個聲音!
當年她聽到的是就是這種變聲期的聲音!
姬婉坐上馬車:“去姬家!”
馬車很快抵達姬家。
姬婉踩著凳子下了馬車,二話不說去了青蓮居,一進屋,丫鬟們紛紛行禮,她看也沒看,進了喬薇平時坐診的屋子,語無倫次道:“小薇!小薇我想起來了!當年我在靈堂的說我弟弟沒有哭的聲音是個孩子的!大概十四歲左右!是個少年!”
“什么少年?”秦姑爺淡淡地轉過了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