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婉根本沒反應過來怎么一回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飛了出去!
她剛走上甲板,準備朝喬薇的方向走去,沒人敢出手攔她,都退得遠遠兒的,卻也導致了她被撞出畫舫的一瞬沒有任何人來得及去救她。
眾人怔怔地看著她的身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她飛上半空的身子貼著喬薇的頭頂一劃而過。
說時遲那時快,喬薇一把松開手里的黎氏,改為抓住了姬婉。
姬婉的兩條腿被喬薇扣住,整個人倒掛在船舷外,頭發幾乎要垂入水中,突然,一顆腦袋從水里冒了出來——
這一幕太驚悚了,猶如一個水鬼,姬婉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地將那顆腦袋按回了水里!
黎氏不識水性,被喬薇“扔”下水后,好不容易才撲騰上來,卻不知是哪個不要命的,又把她給按下去了。
黎氏要哭了。
喬薇將姬婉拉了上來,另一邊,黎氏的丫鬟也趕緊喚船夫與伙計下水救人,可惜識水性的全都已經下水救景云了,畫舫附近被搜尋過,沒有蹤跡,大家又都擴散到四周去了。
黎氏的丫鬟們也不識水性,一個個急得半死。
丁小英的同伴忽然道:“石榴姐姐,我記得你會水,你快下去救夫人!”
丁小英的胳膊早已被喬薇踩得骨裂,一絲力氣都無,能救黎氏才怪了?
那同伴又想到了喬薇:“夫人,我知道你會水,你下去救救我家二夫人吧!”
喬薇面無表情道:“我憑什么救她?你們這些所有的貴人,把我害得還不夠慘嗎?少再我面前廢話,否則我連你一起丟下去!”
最后,還是一個機靈的小丫鬟找了一根竹竿伸進水里:“二夫人!您抓住竿子!”
姬婉瞅了一眼黎氏抓住竿子,如果她猜得沒錯,剛剛被自己按進水里的“水鬼”就是黎氏,姬婉清了清嗓子,裝作什么也沒發生過,看向了喬薇,恰好此時,望舒撲進了喬薇懷里。
姬婉沒料到這小東西力氣這么大,一下把她撞飛了,她揉揉她小腦袋:“撞疼沒呀?”
望舒搖頭。
姬婉看看望舒,又看看喬薇,忽然間,明白了什么:“等等,你就是望舒的娘?”
姬婉與喬薇曾在容記有過一面之緣,姬婉碰到李鈺,猜到姬冥修就在附近,將容記翻了個底朝天,為躲避姐姐的“搜捕”,喬薇直接將人塞到了床底下。
姬婉把喬薇的屋子搜了個遍,唯獨沒搜床底。
不是不想,而是被一只老鼠嚇了出來。
這件事,不論喬薇還是姬婉,都記憶猶新。
姬婉危險地瞇了瞇眼:“那晚冥修就在你床底下是不是?”
“是。”喬薇承認得很干脆,反正被發現了,再掩飾也毫無意義了。
姬婉咬牙:“臭小子!”
另一邊,黎氏終于上岸了,付出的代價是一雙牛奶般嫩白的纖纖玉手被磨得血肉模糊。
黎氏的頭發亂了,珠釵沒了,妝也花了,衣裙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整個人十分狼狽,又因夏季衫薄,她里面穿的什么別人全都看見了。
官差們尷尬地扭過頭。
岸上的百姓就沒這么拘謹了,各式各樣的眼光有如實質地落在黎氏的身上。
黎氏抱住雙臂,大喝:“看什么看!都給本夫人轉過身去!”
人群里一陣哄笑。
剛剛那一幕,他們可是看見了,全都是這女的自己作死,人家孩子沒了心里都憤怒,沒算到她頭上都是好的,她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把那殺人兇手帶走。
不是他們被官兵攔住了,都想朝她丟菜葉子。
丫鬟拿了衣裳給黎氏披上:“二夫人。”
黎氏裹緊了衣裳,朝喬薇走過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卻被喬薇輕輕松松地扣住了。
喬薇淡道:“湖水沒喝夠是不是?”
黎氏想起劫后余生的一切,不禁有些后怕,但到底是世家嫡媳,很快便將這股子害怕壓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剛剛是在謀殺!”
喬薇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我提醒過你的,是你自己不聽,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活到現在都是個奇跡了。”
黎氏被氣了個倒仰,轉頭看向一旁的姬婉:“大嫂,你聽聽她都說的什么話!”
姬婉張了張嘴,說道:“呃…剛剛她是因為救我,要騰出手來,你才掉下水的。”
黎氏不可置信地望向一旁的丫鬟,丫鬟們全都低下頭,默認了姬婉的說辭。
當時的情況有些古怪,姬婉被個孩子撞飛,生生拋出了畫舫,要不是這個女人拉了姬婉一把,掉下水的就該是姬婉了。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么黎氏當真不好計較。
畢竟黎氏是國公府的二夫人,姬婉卻是正兒八經的世子夫人,姬婉從身份上就壓了她一頭,她敢怪罪喬薇救的不對,豈不是在告訴世人她比世子夫人還矜貴嗎?
這個啞巴虧,真是吃死她了!
不過,就算不能追究她舍棄她而救姬婉的事,也能算算她對她動手動腳的賬!
“她如果沒把我吊在湖上,就算救了大嫂,我也不會落水,說來說去,還是她居心叵測,險些害死我!”黎氏義憤填膺地說。
姬婉這次想起來自己是路過此處,聽說有孩子落水了才過來瞧瞧,隨后聽到了黎氏的呼救,便趕緊上了畫舫,姬婉問喬薇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因為她們欺負哥哥。”望舒生氣又委屈地說道:“那個壞姐姐把哥哥丟下水了。”
“你還有哥哥?”姬婉頭一次聽說啊!冥修那小子,只說了望舒是他女兒,可沒講自己還有個兒子!
望舒點頭。
姬婉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冥修竟是有一雙龍鳳胎,那小子幾年不成家,一下子就來了倆,這也太…
等等。
哥哥落水了…
落水的是冥修兒子?!
“誰丟的!”
望舒指了指被打趴在地上的丁小英:“那個壞姐姐。”
丁小英滿臉血跡,姬婉認了半天才認出她是黎氏院子的石榴,搞了半天,是黎氏的下人把她小侄兒丟下水了?
姬婉冷下臉來:“黎閔姝你什么意思?”
“大嫂,他們是誰呀?你為什么要幫著他們?”黎氏當時在船外,命懸一線,沒聽見望舒叫姬婉姑姑。
幾名下人紛紛垂下眼瞼,她們分明是聽到了,還看見那孩子把姬婉撞飛了,可姬婉上岸后半分沒責備孩子,反而問孩子撞疼了沒有——
姬婉道:“他們是我娘家親戚。”
“我怎么不記得大嫂有這么寒酸的親戚?”黎氏是去過丞相府的,丞相府幾口人黎氏一清二楚,關系稍近的也差不多都認識,雖說誰家沒幾門窮親戚?可黎氏一次都沒見過,足見對方與丞相府的來往并不密切,“大嫂可別為了個外人,與自家妯娌過不去。”
姬婉不咸不淡地說道:“我是幫理不幫親,弟妹你的丫鬟把人家孩子丟下水了,你怎么還好意思找人家麻煩?”
“那丫鬟做的事與我無關。”黎氏一臉坦蕩,本就無關,她堂堂國公府的主子奶奶,會跑去欺負一個孩子不成?她若是在場,定不讓石榴做出這種有損國公府體面的事,“我已經說了會回去好生處置石榴,也會給她補償。”
姬婉呵斥道:“一個孩子是你補償得起的?我把你孩子扔了,再給你來一句補償,你干不干?”
黎氏急得呼吸一滯:“大嫂!”
這個大嫂平時待她還算不錯,今兒是怎么了?盡與她對著干了!
姬婉望著潺潺流動的湖水,心口一陣發緊,她在半路便聽說這邊出了事,現在都過去這么久了,孩子還沒被救上來,孩子到底會不會出事?
“冥修呢?”姬婉問喬薇。
喬薇神色木木地說道:“下水了。”
姬婉點點頭:“你放心,他會找到孩子的。”
喬薇轉過身,不想再搭理這對妯娌,姬婉也好,黎閔姝也罷,她誰也不想見。
“夫人。”小魏走上前,憤恨地說道:“怎么處置那死丫頭?”
喬薇淡漠道:“找根繩子來。”
“好!”小魏找侍女要了根又粗又長的麻繩,“夫人這個夠不夠?”
喬薇淡淡掃了一眼:“夠了。”又對望舒道:“去碧兒與七娘那里。”
碧兒走過來,牽了望舒的手:“走吧,望舒。”
望舒跟著碧兒去了廂房門口,七娘與鐘哥兒等在那邊。
喬薇用麻繩將丁小英捆起來,丁小英的肩膀本就受了傷,再被繩子一勒,疼得撕心裂肺。
“你干什么呀?”黎氏大呵。
喬薇仿佛沒有聽到一樣,自顧自地在繩子上打了個死結,將繩子的另一端系在憑欄上:“我哪兒也不去,就在畫舫等我兒子。他什么時候回來,我什么時候給你一個痛快。他若是回不來,我就把你切了,一片片丟進湖里喂魚。”
丁小英大哭!
岸上百姓拍手叫好。
他們老百姓可沒少被這些所謂的貴族欺壓,告狀無門,走投無路,早看這些權貴不順眼了,今天這丫鬟更是把一無辜孩子扔下水,幾乎是瞬間激起民憤。
眼下這對主仆被教訓,眾人心里別提多暢快!
不知誰喊了一句。
之后,人群的呼聲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滾滾奔涌,浪濤驚陣。
丁小英嚎啕大哭!
她不知在心里后悔了多少次,她閉上眼,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個噩夢,她沒把那孩子丟下水,她還好好生生地站在船艙理。
然而身體的痛楚卻殘忍地提醒著她,一切都不是夢。
震耳欲聾的討伐聲,讓黎氏心驚膽戰:“大嫂,你當真不管嗎?那么多人都在看咱們國公府的笑話!”
姬婉好笑地說道:“黎閔姝,你是不識字還是不懂事,那些人像是在看笑話嗎?他們根本是想把你的丫鬟撕了,想被他們一起撕了的話,就繼續去保你的丫鬟。”
黎氏委屈道:“大嫂以為我保的是個丫鬟嗎?我身為國公府的兒媳,又怎會如此不懂事理?她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萬死難辭其究,我絕不會包庇她,但我也不能讓一個外人處置了她,事關國公府的顏面,大嫂該站在我這邊才是。”
姬婉板著臉道:“顏面重要,還是一個孩子的命重要?把人家孩子都弄沒了,還好意思在這兒要什么臉嗎?我要是你,這會子都跪下給人磕頭認錯了!”
“大嫂!”
“別叫我!”
姬婉是真的生氣了,她弟弟都這么大歲數了,好容易得了個兒子,她還沒見上一面呢,就這么沒了,她都想弄死石榴!
還有這腦子擰不清的弟妹,再叨叨她就把她扔出去!
喬薇將丁小英拋下了水。
岸上一片叫好之聲。
也不知誰突然抓了個雞蛋,朝丁小英砸過去,蛋殼在她腦門兒砸了個粉碎,蛋黃流了她滿臉。
之后,又一個雞蛋。
無數臭雞蛋朝丁小英飛了過來。
爛菜葉子飛不動,半路落了水,有人撿起地上的小石頭,砸向丁小英。
丁小英被砸得滿頭大包。
官差們象征性地攔了攔,并未傷害這些發泄怒火的百姓。
一個臭雞蛋砸在了黎氏的身上。
黎氏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看著胸口黏黏膩膩的蛋黃,那沖鼻子的腥氣,熏得她胃里一陣翻滾。
又一個臭雞蛋砸了過來,砸中了黎氏的腦袋。
黎氏的頭上開出了妖冶的小黃花,黎氏炸毛了,對畫舫以及岸上的官差道:“翻天了翻天了,連國公府的人都敢砸,還不快把他們抓起來!”
一個官差回過頭:“夫人?哪個是砸了您的,您告訴小的,小的把他抓來。”
哪個…這、這么多人,她哪里曉得是哪個?
啪啪啪!
越來越多的雞蛋朝黎氏飛了過來。
黎氏被砸得往丫鬟身后躲。
丫鬟們也全都被砸成了小黃人兒。
黎氏大叫:“大嫂救我!”
“好呀。”姬婉十分爽快地應下,一枚雞蛋砸過來,姬婉側身一讓,雞蛋砸中了黎氏的臉盤子。
黎氏主仆被砸慘了。
姬婉找到畫舫的掌柜,指了指憑欄眺望的喬薇:“這間畫舫我包下了,所有損失都記在丞相頭上。”
“丞、丞相?”掌柜不認識丞相,不知下水救人的人中就有一個是姬冥修,而另一個,是當今王,不過姬婉的身份他大概猜出來了,也猜到那孩子有可能與丞相有關,如此,孩子的娘與孩子的妹妹勢必也來頭不小了。
難怪衣著如此樸素卻又拿著畫舫的金票,真人不露相啊!
掌柜應道:“世子夫人請放心,小的一定讓人仔細伺候。”
姬婉又道:“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掌柜想必明白。”
掌柜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做這行生意的,接待的都是貴人,難免聽到不該聽的,但他們不是傻子,耳朵長多一些沒關系,嘴巴一張都不能長。
外頭的混亂一直持續到林書彥上船。
林書彥是大理寺卿,這種民間尚未立案的事情一般不勞動大理寺,巧就巧在大理寺就在附近,群眾騷動,京兆府的官差不夠用,上大理寺借人,他便順道來瞧瞧了。
“婉婉?”林書彥一眼看到了在二樓與掌柜交涉的妻子。
姬婉對掌柜道:“我先去了。”
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禮:“世子夫人請慢走。”
姬婉下了船。
而另一邊,黎氏也聽到了林書彥的聲音,像見了救星似的撲過去:“大哥救我!”
林書彥被忽然朝自己撲來的小黃人嚇了一大跳!
側身一讓,黎氏撲在了地上。
不愧是倆口子,這側身的反應都如出一轍。
黎氏摔疼了,嗷的一聲哭了起來:“大哥,是我!”
這聲音…
林書彥愣了愣,捏著鼻子以隔絕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腥氣,朝她看了看道:“弟妹?”
黎氏激動道:“是我呀,大哥!”
林書彥大驚:“你怎么弄成這樣了?”正想問你的護衛與丫鬟呢,就見全都在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林書彥又看向一旁的官差,官差們一臉難言之隱的樣子,林書彥清了清嗓子,對兩名隨行的大理寺侍衛道:“你們把林夫人送回國公府。”
侍衛嫌棄地癟了癟嘴兒,將黎氏攙起來,扶著黎氏從人群里擠出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隔得遠了,百姓還只能朝她砸砸臭雞蛋,走得近了,吐沫星子鞋底板全都朝黎氏招呼過來了。
黎氏像過街老鼠一樣,逃上了馬車。
姬婉把望舒抱了過來:“望舒,叫姑父!”
望舒甜甜地叫道:“姑父!”
林書彥樂了,捏捏望舒臉蛋:“誰家的孩子?以前沒見過?”
姬婉嗔道:“都叫你姑父了,你說是誰家的孩子?”
“不會是你…”林書彥一怔,“你弟弟的呀?你弟弟不是還沒成親嗎?”
姬婉就道:“先生孩子不行啊?”。
林書彥一笑:“行,當然行!”
男人嘛,嗯哼,他懂的。
林書彥又捏了捏小包子的臉蛋,軟軟的,真可愛。
望舒也捏了捏“姑父”的臉,然后,林書彥半邊臉都腫了…
姬婉讓碧兒把孩子抱了回去。
林書彥還不知自己的臉被捏腫了,因為已經失去知覺了,他問道:“對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二弟妹怎么好像犯了眾怒?”
姬婉將石榴與喬薇的糾葛簡明扼要地與林書彥說了一遍,林書彥駭然失色:“所以是小侄兒落水了?”
“嗯。”姬婉難過地說道:“落水半天了都。”
林書彥就道:“那我再去安排些人手。”
姬婉點點頭,林書彥轉身去了,姬婉望向在湖風中憑欄眺望的瘦弱身影,心頭不自覺地涌上一層悲憫,她是沒有孩子的,但倘若有,一定視若己命。
她輕輕地走到喬薇身邊,撫了撫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憑欄:“雖然知道說了你大概也不會聽,但你在這兒等,不如先隨我回去,冥修會找到孩子的。”
“多謝,不必了。”喬薇淡淡地說。
“那讓望舒先在我那兒住著,船上條件還是太差…”
喬薇打斷她的話:“誰也別想搶走我孩子!”
姬婉被那凌厲的眼神弄得頭皮都麻了一下:“你這丫頭!敢兇我?別以為你是孩子他娘就可以目中無人了!”
喬薇望著粼粼的湖水:“我沒心情與你吵架,你走吧。”
“你就不問問望舒的意見?萬一她不想在船上待著呢?”
“這件事,我說了算。”
望舒噠噠噠噠地跑過來,仰頭望向姬婉,軟軟糯糯地說道:“多謝姑姑,但望舒想在這里陪娘親,跟娘親一起等哥哥回來。”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姬婉蹲下身,揉了揉望舒的頭頂:“哥哥一點會回來的。”
望舒點頭:“嗯!”
林書彥加派完人手后,帶著姬婉離開了。
馬車上,林書彥問姬婉:“剛剛跟你說話的女人就是弟媳呀?”
姬婉沒好氣地道:“我可沒答應!”
林書彥一笑:“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著,握住她的手,想到什么,又道:“不過你今天沖動了,干嘛非得給二弟妹難堪?”
姬婉翻了個白眼:“我生氣!”
林書彥哄道:“你生氣你就偷偷地整她嘛,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她沒臉?就不怕她回去找我娘告狀?”
“反正你娘又不會當著我的面罵我。”姬婉看了他一眼,莞爾,“要罵也是罵你。”
林書彥渾不在意地一笑:“嗯,罵我。”
林書彥沒有料錯,黎氏回府后,果真向國公夫人告狀了,作為為國公府添了三個哥兒一個姐兒的功臣,黎氏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幾乎是可想而知的。
當得知姬婉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黎氏難堪后,林夫人氣壞了,雖然黎氏被砸成這樣并不是姬婉害的,可姬婉沒當場護著黎氏,還與那女人有說有笑,也是不能容忍的。
不過姬婉也沒有說錯,林夫人并不敢真的給姬婉甩臉子。
個中緣由有些一言難盡,總之就是,姬婉有個好出身,生了個皇后閨女的林夫人都壓她不住。
但林夫人這口氣必須出出去,不能出給姬婉,只能出給兒子了。
林夫人將林書彥叫到房中罵了個狗血淋頭:“…瞧瞧儂媳婦都做的什么好事?別人都把伊(她)弟妹丟下水了,伊不幫著伊弟妹就算唻,還袒護那個兇手!伊想干什么了?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了?伊不記得自己是林家的媳婦了?伊還當自己是丞相府的千金,到哪都為所欲為了?
儂弟妹被人砸成那樣,伊就在一旁看著,不知道搭把手唻!那么多人看了林家的笑話,明天,全京城都該笑話阿拉(我們)林家妯娌不和唻!伊有沒有考慮過這么做對儂有影響不唻?伊年紀也不小唻,哪能還么懂事?”
林夫人不是京城人,這么多年了說起話來仍有些家鄉的調調。
林書彥的面色十分不好看:“我知道,娘,她這次確實過分了,回頭我教訓她!”
林夫人拿著帕子的手點了點他腦門:“儂敢教訓伊哦?吾看伊不教訓儂都不錯唻!”
林書彥拍著大腿,抄著一口完美的京腔:“娘說的什么話?一個娘們兒還敢教訓爺們兒?您別看她在外頭橫,在我跟前兒,乖得跟什么似的!我幾個大耳刮子啪啪啪抽下去…”
林夫人捉住他比手勢的胳膊:“不許打人,伊弟弟是儂上級,打壞伊了,伊弟弟回頭就要治儂。再說唻,我們國公府是有教養的人家,做不出打媳婦的事體(情)來!”
話雖如此,林書彥回了院子,關上門,還是將老婆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你說你今天都干的什么事兒?胳膊肘往外拐,幫一個外人對付咱們國公府自己的人,那丫鬟你不管就算了,你還任由那個女人把二弟妹丟下水!幾天沒教訓你,你都忘記自己是林家人是不是?!”
摔爛了一個杯子,可以說是非常憤怒了。
之后,姬婉開始求饒了:“我錯了…相公我錯了…你別發火了相公…”
“哼,現在認錯有屁用?那么多人都瞧見了!大家都在笑話我們國公府呢!”
“嗚嗚…”姬婉哭得好不傷心。
林書彥十分兇悍:“哭哭哭!遇到事情只會哭!你當時怎么就沒好想一想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我告訴你姬婉,我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相公你原諒我…”姬婉哭著哀求。
“給我滾開!”
林書彥一聲暴喝,推開姬婉,姬婉撞上桌子,整張桌子都被撞翻,桌上的水壺杯子花瓶踢里哐啷碎了一地。
在門外守著的丫鬟聽得心驚膽戰,世子爺這回真的發大火了,把世子奶奶教訓成這樣。
“你給我滾出去!”林書彥話落,姬婉被摔得狠狠地撞上門板,將門口偷聽的丫鬟都嚇得跑進了院子。
世子爺訓起媳婦兒來真的好威猛啊!
很威猛的林書彥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撞疼的胳膊,繼續一人分飾兩角,切換成姬婉的調調:“嗚嗚…好疼…”
大概這幾年演習慣了,模仿起老婆的哭聲來居然惟妙惟肖。
當然這是他自己的感覺。
事實卻是,丫鬟們一開始就覺得世子夫人哭起來與平時的聲音不一樣,但聽了這么多年都是如此,便以為世子夫人哭起來的確是這么難聽了。
自以為演技爆棚的林書彥在屋子里不知疲倦地演著,被“教訓”得很慘的姬婉卻側臥在貴妃榻上,單手支著腦袋,神游太虛。
林書彥演得累死了,一屁股坐在姬婉身邊,將滿是汗水的額頭伸過去讓姬婉擦。
姬婉不擦,她還在神游太虛。
林書彥從她懷里扯下帕子,自己擦了又給她系回去。
“婉婉。”林書彥撒嬌求虎摸,見婉婉沒反應,大掌伸進她衣內,姬婉把他不安分的手拿了出來,他又將腦袋埋進去,一陣親親吸吸。
姬婉把他腦袋也推開:“別鬧。”
“怎么了婉婉?”林書彥欲求不滿地問,問完,又想到了什么,說道:“婉婉我發現你今天沒照鏡子!”
一天要照個七八十次的姬婉嘆了口氣:“沒心情,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樣了,被我弟弟找到沒。”
姬冥修在水里泡了兩個時辰,從湖邊到湖心,都沒找到兒子的蹤跡。
燕飛絕從水里冒出腦袋,氣喘吁吁道:“沒有啊,少主,什么都沒發現!”
不多時,王也冒出了水面,看那挫敗的表情,儼然也是一無所獲。
幾人的心情都變得十分灰暗,找了幾個時辰,都沒找到,如果景云真的在水里,怕是已兇多吉少。
漆黑的山洞,一束火光輕輕地被點亮,照在陰冷的石壁上,也照在鋪了干草的地鋪上。
地鋪中央,躺著一個五歲大小的孩子,渾身濕漉漉的,五官精致,眉目如畫。
在孩子身旁,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正拿著一片樹葉,輕輕地撓著孩子的鼻尖。
“珠兒,別鬧。”游醫拿開那只黑乎乎的小手。
珠兒跳到游醫肩上,好奇地打量著地上的孩子。
孩子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死了,閉著眼,動也不動,已經一下午了。
游醫去捯藥,將珠兒放在地上。
趁著游醫不注意,珠兒亮出小美腿,在孩子的肚皮上踩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