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將軍的話說出來之后,柳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知道了鄭將軍對她起了疑心;她的姐姐卻嚇得止了啜泣聲,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柳氏的姐姐看她一眼,不止是她看到了,廳上的眾人都看到了。這讓柳氏氣得幾乎發狂:此時姐姐怎么可以看她。
柳氏的姐姐其實在向她討主意:說,還是不說?柳氏卻不敢給半點暗示:在她看來此事壓根就不用暗示——那些事情如何能說出來嗎?說出來等著她們姐妹們的絕對不是好事兒,一個弄不好就會丟了性命。
柳氏的姐姐還當真不明白,她原本不甚聰明的腦袋,因為她家鋪子的事情變得一團亂:現在她的腦子里除了她家的鋪子之外,哪里還能想到其它。
鄭將軍之死靜靜的看著柳氏,對于柳氏的姐姐的舉止看到了眼中卻不發一語。
廳上一時間靜了下來。柳氏知道鄭將軍在等她回話,她的心里非常緊張,悄悄的看了一眼鄭將軍,猜測著鄭將軍的心思,飛快的想著補救的法子。
“你們,沒有聽到我的話嗎?”鄭將軍的聲音略微高了一分:“你什么也不說的話,就不要指望著要回你的鋪子。”
柳氏姐姐嚇得一哆嗦,然后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叩頭,只是卻沒有開口說話:她怕她說出來之后,將軍一怒便不會再管她家的鋪子:這事她還是能想明白的。
柳氏起身微屈膝:“將軍,剛剛婢妾已經把事情說了,現在將軍還要婢妾和婢妾的姐姐說什么?”
鄭將軍聞言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后收回目光看向了紅袖:自己女兒應該不會只做了那么一點手腳;而且他現在也只是生疑,并不知道柳氏到底做了何種事情。
事情小不了倒是真的,不然他的袖兒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生怕自己不相信她的話;鄭將軍心里輕輕一嘆:就算他再寵柳氏三分又能如何,她就是一個妾侍,哪里能同女兒、妻子相比?
不過他正好看看女兒的計策如何:讓她看兵書這么久,看看她到底學會了多少東西。
紅袖微微欠了欠身,然后看向鄭大管家:“鄭叔,你把事情向父親說一下吧。”
鄭大管家便把柳氏姐姐藥鋪子的事情說了出來:她藥鋪的人,居然用計把人家的藥掉包——換過藥同人家原來的藥不全相同,只不過多出了一兩味藥性相反的藥材。
原因很簡單,那些被投放了多余藥材的人,都是在她家鋪子對面買的藥。而那投放藥材的伙計前兩日被人發現送了官,所以官府才會封了她家的鋪子。
柳氏聽得一額頭的汗,最后才發現并沒有提到自家的事情:雖然只差一線了,但也忍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氣。
鄭將軍看向柳氏的姐姐:“可有此事?”
柳氏的姐姐卻沒有答鄭將軍的話反而看向柳氏,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鄭將軍一掌拍在桌子上:“可有此事?!”
柳氏的姐姐嚇了一大跳,連忙開口道:“確、確有此事。”
鄭將軍冷哼一聲:“如此做法,官府所為應當應分,哪個能救你?如果買藥的人家因為你的藥而丟了性命,你們還會被官府捉去問罪殺頭,那也是天理公道。”這種事情,他當然不會理會。
柳氏的姐姐聽到這里臉色白的嚇人,又一次看向柳氏;鄭將軍心下疑惑更甚:這柳氏和姐姐到底做過了什么?
鄭大管家這時輕輕開口:“將軍,發現了那藥鋪伙計動手腳的人卻是我們府上的。”
鄭將軍聞言眼睛一瞇,然后又睜開了;他沒有看到柳氏,反而看向了紅袖,他有些猜到了,不過還不能十分的確定。
紅袖微微欠身,把老大夫和御醫們的說法都回了一遍,只是把有問題的藥材一事,附耳對鄭將軍說的,那藥材自然還在,不過并沒有取到廳上來。
鄭將軍聽完之后,并沒有在臉上現出多余的怒色來,只是喚鄭大管家過來,附耳吩咐他去尋幾個大夫和藥鋪的伙計來;然后鄭將軍看向柳氏的姐姐,森然的道:“我家大姑娘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紅袖為什么會如此針對柳氏?這柳氏是在是該死至極!
柳氏的姐姐身子已經如同篩糠一樣了,她伏在地上連身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她聽到那捉到伙計的人是將軍府的,便認為就是再分辨什么也不管用了。
她原本不知道那捉了伙計把柄的人是將軍府的:被伙計添了藥材的那人家,就是一個平常的百姓——不然她怎么可能會來將軍府求救。
就是因為來的時候并沒有想得過多,現在發現自己原來是中了將軍府之人的計,便嚇得立時告饒:她這樣一求饒也就等于是承認了鄭姜氏的藥,是她命人動的手腳。
柳氏一下子站了起來:“姐姐,你所為之事雖然可恨可惱,不過卻也罪不過致死,你這是做什么?”
鄭將軍看向柳氏:“柳氏,我還沒有問你話,你退到一旁立著去。”
柳氏一下子跪在地上:“將軍,姐姐命伙計做那種事情的確不對;可是卻同夫人的病沒有關系,大姑娘雖然聰明,但到底還是一個孩子——她因為姐姐藥鋪中的事情懷疑到妾身,命人卻捉姐姐的伙計,這只不過是巧合罷了;夫人的病真得同婢妾和姐姐沒有半絲關系。”
她因為著急話說得并不是十分清楚,不過人人都聽得明白:她姐姐的鋪子里德人,給病人的藥動手腳,而紅袖得知后讓人去抓藥引那伙計動手,自然是一捉一個正著,卻不能以此就說同鄭姜氏的病有關。
紅袖只是微微一笑:“姨娘,你有句話說錯了,我可沒有說過一句母親的病同您有關;我剛剛也只是把事情給父親說了一遍而已。”
鄭大管家做事就是只說事情,不加一句猜測;紅袖以此便知道鄭將軍也許就是喜歡如此,至少也是這種方法更能取信于鄭將軍,那鄭大管家可是跟了鄭將軍十幾年的人,當然是很了解鄭將軍。
柳氏被紅袖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剛剛紅袖的確沒有提到她一個字!她卻自己站了出來,豈不是不打自招嗎?她看了看鄭將軍,只得強自辯道:“姑娘捉了姐姐的人,不就是因為夫人的病一直()姑娘雖然沒有說是婢妾所為,但是只要坐實了姐姐()婢妾不就是同謀之人?請將軍為婢妾做主。”
她說著說著,淚水便滴落下來,楚楚可憐的看著鄭將軍。
鄭將軍的神色沒有什么變化,他也沒有開口說話。
不得不說柳氏說得話有三分道理,只是紅袖和沈妙歌、鄭大管家早已經料到了她會如此分辨。
廳上只是柳氏的辯解聲,她越說越理直,她的話也讓不知情的人越聽越有道理,最后就差直接說是紅袖指使人要害她了;這時,鄭大管家自外面進來,他身后有人托著幾包藥材,再往后跟著幾個大夫和藥鋪的伙計。
看到那幾包藥材,柳氏的臉色終于變了,正在滔滔辯解的嘴也終于沒有一個字吐出。
有兩包藥事原來鄭姜氏所用的,還有幾包藥卻是后來紅袖使人又抓回來的。
鄭將軍掃了一眼柳氏,并沒有開口只是等鄭大管家回話:其實不用鄭大管家說什么,他已經知道結果了,就在柳氏的臉上。
鄭大管家把藥包打開,分別指出哪些是寒水石,哪些是虞美人;大夫上前說了這兩種藥的藥性。
鄭將軍把一包藥擲到了柳氏姐姐面前:“是不是每戶人家你們都加了這兩種藥?”
柳氏的姐姐已經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伏在地上不斷的求饒;而柳氏看著眼前的藥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道:“老爺,婢妾的姐姐一向膽小;那藥鋪的伙計下藥也只是為讓自家的生意能好些,他們又不知道這些藥是給夫人抓的…”
“是嗎?不知道是給夫人抓的藥?”鄭將軍的話中沒有一絲煙火氣:“管家,那藥鋪的伙計在官府的大牢里請來了沒有?”
管家躬身答應后,便自外面帶進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進來跪下便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來,一絲隱瞞也沒有:他們在大牢里已經吃足了苦頭。
原來,平時這兩個伙計不在藥鋪當差,而是在鋪子旁邊的茶水鋪子坐著,只要看到對面藥鋪有人拎著藥出來,他們便有一個人上去搭訕。
設法問出那人抓得是什么藥,家中的病人是不是這兩日就能好了,如果那抓藥之人還會再去對面藥鋪抓藥,他們在下一次便會一人上前搭訕說話,另一人便趁機把藥包調換。
為了怕招惹到大人物,所以他們每次都會打聽清楚對方是什么人家,才會調包,所以近二三年里,對方的藥鋪生意雖然越來越差,但是柳氏姐姐的所為并沒有引來什么麻煩。
聽完伙計的話,鄭將軍看著柳氏淡淡的道:“不知道是我們府上的人?不知道是夫人的藥?”狠狠盯了柳氏一眼后,他又看向地上跪著的兩個伙計:“你們對我們府上夫人的藥動手腳時,可是知道那是我們將軍府夫人所用之藥?”
“知、知道。”兩個伙計看了一眼東家后,顫聲答道:“其它人家給他們的藥,只是讓他們的病情更重一些,只是將軍府的藥里多放了虞美人——這是我們東家奶奶特意吩咐的。”
柳氏想開口,可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她今天已經很多話了。
鄭將軍看了她一眼,看向她的姐姐:“我們將軍府與你何怨何仇,你居然要害我的夫人?!”
柳氏的姐姐身子一抖,卻沒有答話。
鄭將軍也不惱:“我的夫人可是有誥命在身,你一個小小的民婦意圖謀害誥命夫人的性命,你可知道會禍及九族?”
柳氏的姐姐一下子抬起了頭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滅門之禍啊!
“不說?嘿嘿,真以為我們將軍府的人好性子。來人,拖出去打!打到她開口為止!”鄭將軍也沒有多話,大手一揮便命人拷打柳氏的姐姐。
“將軍,那兩個伙計是血口噴人,他們一定是記恨姐姐所以才會如此說;將軍您不能只憑一面之詞啊。”柳氏膝行兩步后叩頭,她等到現在才開口,就是因為這時辯解時間剛剛好;她對自己前面的兩次失言很痛悔。
鄭將軍不說話,只是以目示意紅袖。
“一面之詞?”紅袖輕輕的一笑,“大管家,另外的人也一起請上來吧。”
帶上來的人大多是柳氏姐姐家的人,還有幾個柳氏院子里的人。
紅袖看著柳氏:“你如果認為這些人所說還是一面之詞,我想一會兒父親把你身邊的人捉一——兩板子下去,以她們的細皮嫩肉的,你認為有什么是能藏得住不說的?”
柳氏終于跌坐在地上,全身發軟沒有在分辯什么,再分辯下去,只會把鄭將軍激怒而已。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只剩下應該如何處置柳氏了:謀害主母那可是死罪!
沈妙歌此時起身對著鄭將軍一禮:“岳父大人,我和袖兒去看看岳母大人。”
鄭將軍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妙歌,輕輕點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