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祖說完那番話,看了一眼廳上的眾人,沈老夫人等人都齊齊應了一聲是,她才接著說下去:“在圓房之前,袖兒你也不用來執媳禮,伺候等等這些瑣事兒有你的嫂嫂們就足夠了,你啊,可是我們沈府的長子嫡媳,需要你做得事情多著呢,這等瑣事兒實在是用不到你的。”
紅袖聽完后,她沒有往四處看,她也不敢往四下看了!她只在心里長長的呻吟了一聲兒,她真希望這個時候天上能下來一道霹靂把她霹回去——就是回不去,能霹暈了她也是好的!
這個沈老祖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而且還是一副害不死她也誓不罷休的樣子:前面的那些話已經足夠讓紅袖頭大了,何況還要再加上那么了一句別有意味的“長子嫡媳”呢?
上天沒有閃下霹靂,所以紅袖只能上前謝過了沈老祖——雖然她對沈老祖有些不滿,不過看沈家的主子們在她面前大氣不敢出,也知道這位老人家可不止是表面的隨和了。她除了道謝的話之外,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說:這個時候她說得越多越不好,不如什么也不說。
沈老夫人這時看了一眼紅袖,眼中帶著幾分憐惜:這個可憐的孩子,唉——!只是她也身為媳婦,無能為力啊。
紅袖自然感覺到了沈老夫人的目光,她終于知道沈府中最可愛的老人家,絕對不是沈老祖,而是這位看上去不茍言笑的沈老夫人。
終于,沈老祖似乎都滿意了,隨著她的一句擺飯吧,門外田氏等人帶著丫頭送上來菜式;終于要用飯了,紅袖在心底松了一口氣。
不過她放心的太早:飯菜剛剛擺齊,眾人還沒有動筷子,沈老祖便指了四個菜式給紅袖和江氏——這原也沒有什么,只是其中有一個菜式卻是沈大姑奶奶桌上的!
紅袖看沈大姑奶奶瞪過來的眼神,猜測那盤被沈老祖點名兒賞下來的菜,應該是她喜歡食用之物;她對沈大姑奶奶瞪過來的眼神實在是無可奈何,不過也對她有些不屑了,一盤菜而已,她一把年紀了不必如此吧。
她和江氏再一次謝過了沈老祖,然后便退出了大廳;和江氏坐下后才知道,今天的菜式是不同于平日里的,好多菜式平日里極不常做,就像在沈大姑奶奶桌上取過來的菜,尋常一年間也難得吃一次:只有府中有喜事、或是年節的時候才會做一次。
這樣的菜式是因為做起來太過麻煩,所以沈家曾祖們才會定下這個規矩,免得沈家后人貪口腹之欲而勞動眾人添怨氣不說,且傷財。
一頓飯吃得紅袖是一驚再驚,有好笑也有無奈;她回到房中,累得更是只想睡了;沈妙歌早了一步回來了,看到紅袖道:“你,沒有事兒吧;有些人,你不必同她一般見識的。”
紅袖很想回一句:“我有事兒!你大發慈悲放過我,給我一紙休書,讓我回家吧。”不過這樣的話她知道是不能說的,只能在心中想想罷了。
“我沒有事兒,只是累了。”紅袖說完,看向一旁的趙氏三人:“水燒好了沒有?”
韻香和茶香伺候著紅裳把外面的大裳脫了下來:“已經燒好了,姑娘這就要過去嗎?”他們主仆都沒有把洗澡說得太過明顯。
紅袖正想答話時,卻聽到沈妙歌問她:“只是身子累了嗎?”紅袖一愣看過去,看到那個小男孩兒臉上有著幾分落寞,也有著幾分無奈。
紅袖看他半晌,答非所問的道:“五哥兒,你多大了?”
沈妙歌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不過還是答了她:“十二了;”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比你大一歲。”
紅袖點點頭,明白他強調大一歲的意思;不過她卻在心底道:我比你大十幾歲呢,不過卻不能告訴你。
她對這個小男娃有了幾分同情,沈府這樣的環境,大人都活得極辛苦吧?
“我這兩天就要搬到西邊去了。”紅袖輕輕的岔開了話題,就算他辛苦,日后她也會辛苦:兩個人不過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所以有些話不說也罷。
沈妙歌點頭:“三日已過,這是應該的;我,明日就要搬回東邊去了,回我原來的院子。”
紅袖再次點了點頭,沒有再同他說什么,反而低低的吩咐韻香二人準備她的換洗衣物;沈妙歌沈默了下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紅袖再說話,便有些不滿的抬頭看了過去:“你就不問問我明日之后會住到哪里去?你日后有事兒如果想找我,找不到怎么辦?”后面的一句話,他是臨時加上去的,因為中間有明顯的停頓。
紅袖被他問得呆了一下,然后不覺失笑:“府中任何一個人都知道你住在哪里吧?我如果想找你很容易的。”
沈妙歌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一下子扭過頭去不看她、也不再理會她。
紅袖看沈妙歌鬧別扭,剛剛的郁悶不覺消散一空,上前輕輕一拍他的頭:“好了,不要再鬧小脾氣了;我去…那個啥了,你還不去?”
說完,她便帶著趙氏三個人向屋外走去:她實在是太累,現在沒有精力哄孩子,只想洗一洗早些睡。
而在門外不遠處,立著服侍沈妙歌的幾個丫頭;看到紅袖主仆行過來,屈膝萬福:“姑娘。”紅袖只是輕輕擺了擺手,便走了過去。
泡在熱水中,紅袖舒服的吁了一口氣;趙氏在一旁坐下了:“姑娘,姑爺想讓你問問他住在哪里,你就問問好了,為什么要惹他不高興呢?男人啊,是要哄著的,不然日后姑娘會吃虧的。”
紅袖閉著眼睛不在意的道:“吃什么虧?”他一個小孩子鬧脾氣罷了。
“姑娘!”趙氏看紅袖漫不經意,不得不加重語氣:“吃什么虧?姑娘不記得柳氏了嗎,我們夫人不就是吃了柳氏的虧。”
紅袖睜開了眼睛,看著趙氏過了好一會兒她一笑:“奶娘放心吧,我不會吃虧的。”小妾不讓他納,還能吃什么虧;再說了,現在那個小男孩也太小了,不必這么早就擔心吧?
趙氏聽到她的話,只當她是小孩子的話,想想現在同自家姑娘說這些還早,她根本就聽不懂,也就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不過還是反復叮囑她,不要再招惹姑爺不高興。
紅袖被奶娘羅嗦怕了,便答應了下來。
趙氏遲疑了一下:“姑娘,姑爺讓他的丫頭在門外伺候著,日后姑父的貼身丫頭不進去,我們也到門外候著吧?有什么事兒你大聲喚一聲兒,我們就聽到了。”
紅袖還是一樣答應了一聲兒,她現在快睡著了:是有聽沒有懂。
回到房中,紅袖卻沒有看到沈妙歌,以為他洗澡還沒有回來,也沒有在意;可是趙氏等人都要她等沈妙歌回來后再睡,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回來,趙氏便認為是姑爺生氣在鬧性子。
紅袖拗不過趙氏,只得打發她去找找看;趙氏半晌回來了,臉色非常不好:“姑娘,姑爺、姑爺出去了。”
“啊?”紅袖還真是有些驚訝:“他沒有在院子里?那他去哪兒了?”
趙氏搖頭表示不知道,還埋怨的看了好幾眼紅袖;紅袖無語:這小屁孩脾氣也太大了吧?自己哪有說什么,只是沒有問他明天要去哪里住,他便大晚上的走了,真是被寵壞了。
紅袖想了想道:“五哥兒走了,我們就睡吧。”她累壞了,現在只想睡覺。
男人不是不能哄,但是絕對不能寵他耍性子;所以紅袖決定不去尋他,也不理會他——就算明日沈家的人來問罪,她也要據理力爭一番,不然日后沈妙歌長大了,那還了得?
這一次不止是趙氏勸她了,就是韻香和茶香也不許她睡下。
茶香急得直想跳腳兒:“我的姑娘,這里不是將軍府,您不能這樣任著性子胡鬧的。”
居然還成了她胡鬧!紅袖翻了一個白眼,丫頭們不給她收拾床,她自己來;就算不是將軍府,她現在也有了一些把握,沈府的人不會因這點小事兒對她如何的。
韻香一把拉住了紅袖,輕輕的道:“姑娘,我們現在可以算是寄人籬下,有些事情是要忍耐三分的。”
紅袖推開韻香的手:現在去尋小屁孩兒,可就不是忍耐三分的事情了。
“姑娘,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初來乍到,根本沒有站穩腳跟兒,而且因為…,您已經招惹了沈家不少人的敵意;姑爺,其實就是姑娘您的護身符啊。”韻香的手牢牢的,就是不放開紅袖。
紅袖聞言坐了下來,韻香所說她都知道,只是她有她的打算罷了——當然,也有困極卻不能睡而生出來的幾分氣惱在里面;不過,聽到韻香的話,她對韻多了一些了解:這個丫頭平日里不聲不響的,不想卻有這樣的心思。
她正想同趙氏三個人解釋時,外面傳來了響動。
茶香跑過去打開了門,然后面色有些古怪的回頭道:“姑爺回來了。”她現在相信了一句老話兒: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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