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府里清貴則清貴,但聲勢不但比不上沈家嫡支,連五府六府這幾年顯然還有超越之勢,如今三府只有沈嬋的父親在任上,三太太有這樣的心思也無可厚非,就是不說這聯姻的事,就是往后沈家各府有什么事,沈雁能幫的自然都還是要幫的,只不過三太太行事也未免過于輕率了些。..
前世里她自己也還私下嚴查過秦壽呢,只是沈嬋又沒經歷過她這么多事,對這種事能有自己的想法已經不錯了,就別提自己再私下去打聽。
她想了想,說道:“現在還沒有正式定呢,先不著急。三祖父總還得來請示我們老爺的意見的。”
沈嬋臉上一紅,睨了萱娘一眼道:“我不著急呢。不過是萱丫頭提起這茬,我才這么跟你說罷了。”
華正薇道:“要我說文官武將都不要緊,文官里也有敗類,武將里也有知心疼的,譬如我們的新姑爺就是。英雄莫問出身,但凡只要其人靠得住,女人這輩子才叫做兩腳踏了實地。”
大家都是已嫁或將婚的小姐,聽得這席話都撇去那層羞澀,皆深以為然。
這里大伙說了一通,沈雁看著時候天色,估摸著往各房里串串門回來就已經差不多,便拉了她們同行。
午宴仍設在牡丹廳。
回府還早,沈雁且回碧水院去歇息。
因著韓稷先前已與沈宓說及過鄭王這事,等沈觀裕吃完茶,他便使了個眼色給他,沈觀裕便就起身回了內書房,沈宓沈宣偕韓稷同行。沈宦因為不曾入仕。便就前去打點回禮事宜。加之明日又還有韓家設下的認親宴,沈家嫡支旁支上下老小可都得去,這也不是小事。
一行人進了沈觀裕書房,沈宣便自動起身拿起關乎鄭王這事的卷宗來。
沈觀裕與皇后鄭王的事自然已不可能瞞住沈宣,沈宣在朝上的表現不如沈宓,但為人卻也精干,楚王出事后沈觀裕便將他這點秘密和盤告訴了他。聽說劉氏的死和沈夫人的癱瘓竟還扯上了這么要緊的關系。他也驚出一身冷汗來。過往的許多不明之處也茅塞頓開。
這么樣一來,他對于沈宓他們決定復立廢太子的決定也就表示了萬分理解。畢竟趙雋口碑在外,且他也是受過先皇迫害的人。也是陳王案的受害者,他若能夠再出來執掌江山,無論如何都比如今趙家這些父子要來得好得多。
當然沈觀裕眼下還并沒有告訴他韓稷的身世,局勢推動到如今這步。其實韓稷是不是陳王的遺孤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如何同心協力破除眼前的憂患,從而達到真正的安穩無虞。
韓稷道:“眼下鄭王逃竄。皇帝備受非議,本是最好的行事的時機,但柳亞澤未倒,我們手上的平反證據不充分。還是極可能以失敗告終。我和家父還有各國公府的意思是,能不能接下來加緊對柳亞澤的暗查,同時又替趙雋造造輿論。雙管齊下?”
沈觀裕捋須道:“禍兮福所依,鄭王殺皇后。對我們而言,確然是好事一件。”
沈宓道:“好在何處?”
沈觀裕撩眼望他:“好在柳亞澤。”
沈宓一怔。
韓稷與沈宣面面相覷,沈宓都不能猜透他的心意,他們自然更沒這份本事。
但看他淡定自如的樣子,又不由安下心來。
他們這里散了話,沈雁瞅準空檔,也到了沈觀裕書房。
她給正準備寫字的他磨硯,說道:“老爺是不是早就猜到鄭王會殺皇后?”
“這很奇怪嗎?”沈觀裕揚眉,卻并未看她,“我挑撥他們決裂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鄭王殺皇后。”
“我就知道。”沈雁道,“可您好歹也提前吱個聲兒,您知不知道他要是早半天下手,我跟韓稷都成不了親了,定好的日子又改,多不吉利?”
“鄭王不挑這么好的當口下手,又挑什么時候?”沈觀裕平靜地,“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沈雁頓了下,放下手里的墨,說道:“既然您這么了解他,那么總歸沒有算到會被我公公派去的人撞破他殺人,如果沒被撞破,皇后之死興許就成了謎,鄭王此刻或許已然成為太子,這對咱們也并沒有什么好處。”
“皇后都死了,我又怎么可能還會讓他當上太子?”他終于抬眼看向她,“只要他殺了皇后,不管有沒有被人撞破,我都不會讓他有走脫的可能,只是我的確沒料到他會被國公爺的人嚇跑。這樣一來雖然不至于失控,但影響卻還是變大了。”
“怎么個?”沈雁道。
“如果鄭王仍在京師,士族文官完全可憑他的罪狀參他到死。而如今他的逃亡不但給他保命爭取了時間,同時也牽連動了西北與南下一帶的軍情。遼王遲早都會知道京中的事情,不管鄭王會不會去尋他,他身邊的人也會挑撥其伺機而動。
“而魯親王府本就動了心思,這個時候在打什么主意,是人都猜得到。”
沈雁沉吟片刻,說道:“這么說來,眼下這局勢是催著咱們在盡快動手了?”
“所以我才會讓你盡快打聽出廢太子在宮中的助力,知己知彼,才能胸有成胸。”沈觀裕將寫好了的紙箋吹了吹,收入信封。“韓家人脈很廣,接下來必定會有許多人邀請你登門做客。你不但要去,還要與你婆婆對外保持良好關系,這當口千萬別惹出什么麻煩來。”
“我知道。”沈雁點頭,“所以我目前的任務就是守住韓家內宅不出紛爭,防止韓稷的身份泄露出去。對么?”
“主要就是做好賢內助,相夫教子,操持家務。”沈觀裕瞥她,啜了口茶,“當然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發揮發揮你沈家女的優勢。”
沈雁嘿嘿一笑。老爺子好面子,生怕別人說他縱容孫女沒規沒矩,非得這么冠冕堂皇來一句。
想起昨兒夜里的事情,她不由又斂了笑容,說道:“昨兒晚上我們去了陳王墳塋,但是墓碑上的蕭字,沒有任何可以確定身份的標識,又怎么知道松柏林里的土墳里埋的就是陳王呢?祖父是怎么知道那就是陳王之墓的?還有,陳王的尸骨究竟是誰收的?”
“你們就去過了?”沈觀裕眉頭微動,從書案后站出來。
沈雁點頭,遂把昨夜所見又說了一遍。
沈觀裕沉吟著,說道:“那圖上的位置,我也未曾去過,三個月前我在衙門上了鎖的抽屜里忽然發現了這個,同時還有枚陳王的私章。對方將兩件物事同放在信封里,同時告知我讓我購下烏石莊那片田莊作為你的嫁妝產業。
“我先以為是我們行事被皇帝察覺,故意放置于此,也未曾跟任何人提起。但幾個月觀察下來我身邊所有人都沒有異狀,后來我就暗中比對過那枚小印章,發現的確是陳王遺物無疑。而我再看那紙上字跡清秀,像是個女子的筆跡。”
“女子?”沈雁訝然了,按照沈觀裕的說法,能夠在衙門里進入他的公事房塞這么重要的物事的人,必然是衙門里頭或者是附近的公差,既是女子,又怎么可能出入得了公堂呢?“那信可還在?能否讓我看看?”
沈觀裕點點頭,讓她把門窗掩了,而后反身走到墻上掛畫處,打開層層暗閣取出個小木匣來,打開取出個普通信封來道:“印章與留言都在此。”
沈雁接過信封,掏出里頭的印章與信箋,只見印章乃是便于攜帶的拇指大小,上頭刻著陳王的名諱,因著年代久遠,看上去已有些古樸,但是四面棱角又泛著油亮,看得出來經常被人撫摸。再看那信箋,也是普普通通常見的紙,上面的字跡果然十分清秀。
憑這些根本看不出來落筆之人的身份,沈雁沉思片刻,拿著信箋湊鼻聞了聞。“也是很常見的墨的味道,此人若不是處境平凡,便一定是故意做成這般混淆視聽。但這字跡的確偏向女性,而信箋上雖然別無味道,但印章聞起來卻又有絲胭脂味,所以十有的確是個女子。”
“關鍵是我也想不出來這女子是什么身份?”沈觀裕凝眉,“這信會被塞到我的公事房,只能說明我身邊,至少是都察院衙門里有她的同伙。否則的話她無法做到。
“我仔細琢磨了一段時間,認定她并無惡意,因為如果她想害我,只需要將這枚印章隨意塞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再隨便擬個什么理由搜查,只憑它,我們沈家便逃不掉抄家滅門的命運。”
沈雁點頭:“她不但沒有這樣做,反而把這么重要的東西給了你,又指向陳王的埋骨之處,可能不只沒有惡意,反而還藏著極大善意。因為一個人如果對陳王不存善意的話,她是不可能會對一個死去已久的人的印章日日摩挲的。
“我猜她不但知道咱們的事情,恐怕也知道韓稷的身世,所以她會在我們訂親之后把這個交給您,大約也是讓韓稷去祭拜的意思。既然如此,她對于陳王府應該就有著極深的感情,難不成,她會是陳王府的故知?亦或是陳王妃身邊的近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