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州 賈珩騎在棗紅色駿馬之上,舉目眺望,此刻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滿是殘兵斷刃以及一面面燃燒成黑煙的旗幟,聽著賈芳所言,平靜的心緒不由生出一股激蕩來。
先前,其實與女真對戰,心底深處并未期望能夠炮決皇太極,而是一種求其上得乎中的心思,沒有想到皇太極竟果真將帥旗押了上去。
先前喊出開炮兩字時,心底都有些激動難抑。
賈芳道:“大將軍。”
賈珩此刻回轉過神思,凝眸看向賈芳提來的皇太極人頭,目色微微一動,打量著緊閉雙眸的頭顱,只見一股股黑紅色的血漿,自脖腔中滴答滴答而下,落在草叢上,污染了大片草叢。
賈珩抬眸看向皇太極的尸身,心底不禁生出幾分感慨。
井罐不離瓦上破,大將難免陣前亡。
其實,皇太極為紅夷大炮炮火所傷,恰恰是戰場之上刀槍無眼,兇險莫測。
先前,猶如平行時空的明末,努爾哈赤為袁崇煥的紅夷大炮所傷,許多時候,戰場之上的沖殺就是如此有著戲劇性。
此刻,隨著賈芳的稟告,隨著賈珩一同出征的董遷、戚建輝等將臉上也見著狂喜之色。
皇太極的人頭,可比眼前這些女真兵馬要珍稀多了。
有此頭顱在,幾乎不用想,京中的天子以及廟堂諸公該是何等激動。
可以說此刻的平安州前的將校士卒,都為這場大勝興高采烈。
賈珩定了定心神,面上見不出絲毫異色流露,沉聲道:“諸軍打掃戰場,收攏尸身,將頭顱用匣子裝好了,等明日向朝廷報捷。”
“是。”賈芳心緒激蕩,面頰潮紅,高聲應了一句。
此刻,整個戰場放眼望去,清軍除卻留下橫七豎八倒在草地上尸身之外,入目之中,一片狼藉。
及至夜幕降臨,整個平安州城城內燈火通明,幾乎為喧鬧、熱烈的氣氛籠罩著。
而擊潰女真精銳旗丁的喜悅隨著外間的戰事落下帷幕,也席卷和蔓延了整個京營營寨。
賈珩特意命軍需后勤發放了酒肉,讓城中諸將開懷暢飲。
而平安州節度使的帥衙——
賈珩先去洗了個澡,同時洗去一身廝殺的血腥氣,而后換得一身嶄新無比的蟒服,來到書房,書寫完報捷的奏疏。
旋即,拿過一摞放在桉角的簿冊,這是諸營僉書收集而來的京營傷亡以及最終戰果。
此役,漢軍擊潰女真滿洲正黃旗和鑲藍旗六千余眾,如并蒙古精騎侍從而計,殲敵數額當在八千。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皇太極一戰殞命!
這是滅了多少女真精銳都難以匹敵的功勞,可謂一雪自隆治年間遼東失陷的大恥,洗刷了近二三十年屈辱。
而手里的這封報功奏疏連同紅翎信使的報捷消息遞送至京,可以預想會引起神京乃至大漢的震動。
就在賈珩思量之時,隨著一陣馥郁香風浮動,陳瀟挑開簾子,從里廂出來,柳葉細眉下的晶澈清眸中喜色流溢,聲音清冷悅耳:“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等會兒一同吃些吧。”
賈珩抬眸看向換了一身青色裙裳,郁郁秀發綰成美人髻的少女,氣質清絕幽麗,宛如昆侖絕巔傲霜凌立的天山雪蓮。
賈珩問道:“瀟瀟,你親自下的廚?”
剛才從外間回來就沒有見到陳瀟,顯然是去了后廚做飯,這白膩秀頸之旁微濕的秀發以及青色裙裝,也是剛剛洗過澡的樣子。
陳瀟柳眉之下,明眸清澈靈動,輕聲道:“總是吃軍中的粗食,難免寡澹,今日我給你做幾個菜。”
賈珩點了點頭,笑道:“嗯,那走吧,正說也有些餓了。”
二人一前一后來到節帥衙門后宅,此刻廂房中燭火通明,光亮煌煌。
在一架牡丹刺繡的竹錦屏風上,兩人身影投映其上。
賈珩目光看向餐桌之上琳瑯滿目,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行至近前,道:“瀟瀟還真是好手藝。”
見少年出言稱贊,陳瀟清冷玉容上閃過一抹欣然,抿了抿粉潤唇瓣道:“許久未做,手藝都有些生疏了,坐下吃吧。”
兩人說著,來到餐桌之畔落座,賈珩拿起一雙快子,夾起一塊糖醋鯉魚,放在嘴里吃了一口,贊了一句說道:“這個魚燒的不錯。”
其實他有些想吃瀟瀟的大雪梨了,香甜可口。
陳瀟秀眉之下的眸光閃爍,問道:“等此戰過后,是不是就可以班師回京了。”
賈珩道:“我方才已經吩咐錦衣府衛向謝再義送信,向入寇的豪格以及岳讬所部四方合圍,殲敵于河北等地,另外,大同方面也會牽出紅夷大炮,給圍城而攻的女真旗丁以迎頭痛擊。”
其實,大同的漢軍可以趁著清軍人心震動,士氣低下之時發起反擊總攻,但此刻的女真兵馬已然成為一支哀兵。
以衛麒和蔡權二人的統兵之能,或者說漢軍的戰力,反而不適宜出城反擊。
目前為止的兩場勝利,一次是以多勝少,打敗了濟爾哈朗的精銳騎軍,再一次是剛剛仗著秘密武器紅夷大炮的突然襲擊。
漢軍的真正戰力與女真有著不小的差距。
陳瀟聞言,放下快子,玉容上見著一抹思忖之色,說道:“女真方面得到平安州大敗的消息,大概也會撤軍。”
賈珩沉吟道:“這次戰事之后,大漢與女真相持之局已成,女真遭此殤劫,至少一年之內再無戰事。”
這就是他當初《平虜策》中提及的與敵相持階段,現在通過這一場戰事足以讓女真老實一二年。
連一國之主都喪命于漢境,女真肯定要有一段時間舔舐傷口,但同時女真也會以仇恨重塑人心。
當然,在這個過程,大漢也不會貿然出擊,現在的大漢還不具備征討遼東,收復失地的條件。
其實從目前而言,女真主力仍未大損,只能說傷筋動骨,尤其是鑲藍旗以及正黃旗本部精銳的大敗。
但整體而言,還沒有到動搖國本的地步。
至于皇太極殞命在平安州,除了堪為國恥之外,皇太極其人已經年過六十,如果按著平行時空的歷史,皇太極本該在幾年前就駕鶴西去。
而且,沒了皇太極,女真高層上臺一個年富力強的多爾袞。
故而,現在這場勝仗從兩國決勝的戰略上來看,尚且不具備漢虜之戰大結局的最后一戰意義。
陳瀟想了想,清眸閃了閃,提醒說道:“此戰過后,京中說不得猜忌之音四起。”
賈珩手中的快子微頓,倒也明白陳瀟的意思,凝視向麗人的清眸,說道:“現在遼東未復,女真未滅,鳥盡弓藏之事談之過早了。”
現在才哪兒到哪兒?不過死了一個皇太極,女真實力尚存八成,仍有南侵之力,而漢軍不過是從消極防守轉變為積極防守,整體的實力對比沒有變。
陳瀟道:“這次皇太極殞命之后,女真會不會因此生亂,如果朝廷讓你領兵征伐遼東,你如何應對?”
皇太極被炮決之后,沉浸在巨大狂喜中的大漢群臣,有可能被勝利沖昏頭腦,讓賈珩領兵征討遼東,收復失地。
“這個倒不會,明眼人都看出來,女真本部精銳未失,尚有動員之力,而我大漢也該是休養生息,挾大勝革除舊弊之時。”賈珩輕聲道。
女真八旗精銳雖然鑲藍旗、正黃旗被打殘,但女真仍可以征發兵丁補充進八旗,這就是他先前說的元氣大傷,但未曾傷及根本。
賈珩沉吟道:“據在遼東的探事整理的女真高層的情報,皇太極年事已高,太子未立,長子豪格勇勐善戰,但因性情暴戾,不得皇太極的心意,多爾袞戰功顯赫,素有皇太弟之稱,女真這次敗兵回歸之后,當有一番內斗,我斷定多爾袞可能執掌女真國政,此人不比皇太極好對付。”
這都是平行時空的歷史發生過的事,豪格此人是有勇無謀的莽夫,最終在各方爭斗之后,由福臨即位,多爾袞輔政。
當然,皇太極如今慘死,是否還會如平行時空發展,也不好說。
陳瀟晶瑩玉容上現出一抹思索,低聲道:“女真禍起蕭墻,可否分化挑撥?”
“女真現在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可能會眾志成城,共度艱難,不能期望四分五裂。”賈珩面帶思索,說著,伸手捉住少女的素手,笑了笑道:“好了,先不說這些了,咱們先用飯菜吧。”
說著,賈珩與陳瀟用罷晚飯,看向那妍麗生姿的少女,擁入懷中,輕笑道:“別收拾碗快了,和我說會兒話。”
說著,拉過陳瀟的素手,在少女羞紅彤彤的臉頰中,來到床榻上坐下,抱著身形窈窕姝麗的陳瀟坐在自己懷里。
陳瀟修麗雙眉下的清眸閃過一抹慌亂,輕輕掙脫著賈珩環住自家腰肢的 手,羞嗔道:“你別亂來。”
賈珩將頭湊到陳瀟耳畔,嗅聞著發絲之間流溢的馨香,輕聲道:“最近忙著打仗,都沒在一塊兒親熱,有些想你了。”
陳瀟容色紅霞彌漫,明澈流波的清眸含著一股羞意,清聲道:“你等會兒不去犒勞營中諸將?”
賈珩道:“等會兒過去不遲,我先犒勞犒勞我家瀟瀟。”
陳瀟:“…”
芳心羞惱,粉拳捶了下賈珩的腿,嗔怒道:“什么犒勞不犒勞,成天就會胡吣。”
這人當她是什么了?還犒勞犒勞她?
不過,她這段時間隨著他征戰,的確辛苦一些。
賈珩湊到那香肌玉膚的臉頰,親了一口,輕輕撫著細嫩肌膚的玉手,只覺指尖柔膩寸寸,溫聲道:“瀟瀟,等回京以后,宮里多半問及于你的來歷,那時候我就說你是我在京城時候認識的,后來在江南才知曉身份,咱們對對說辭。”
“嗯。”陳瀟臉頰酡紅如醺,低聲說著,連忙捉著賈珩探入衣襟的手。
忽而卻見那人溫熱而親密的氣息抵近,噙住了自家唇瓣,“嚶嚀”一聲,倒也沒有推拒著。
兩人早已親密多次,這段時日因為戰事未見,雖有近月未曾親昵,倒是不見絲毫生疏。
賈珩看向那彎彎眼睫顫抖而下的少女,說道:“這次回去,應該一年半載沒有戰事了。”
女真方面要舔舐傷口一年,北邊未必有這戰事,但大漢未必太平,青海的西寧郡王薨逝,諸番胡可能會生亂。
陳瀟貝齒咬了咬下唇,語氣復雜說道:“等你班師回朝,宮里那人估計要將咸寧賜婚給你了,這次皇太極的首級,足以壓服一切異議。”
賈珩掛帥領兵以來,經前后兩戰,戰果輝煌,尤其是炮決皇太極,更是震爍古今,彪炳史冊的戰功。
用此封堵天家下嫁宗室帝女和郡主,兼祧榮寧兩府的天下悠悠之口,無疑最為合適不過。
賈珩湊到那肌膚細嫩的臉蛋兒,捕捉到少女心底最深處的一絲艷羨和落寞的情緒,輕笑道:“要不也讓圣上把你賜婚給我?”
陳瀟:“…”
“一個公主,兩個郡主,宗室之女全許你不成?”陳瀟聲線微微顫抖,正要說著什么,忽而嬌軀微顫。
凝眸看向已伏在身前的少年,目帶羞惱。
賈珩含湖不清道:“好像是不大行,那就留待以后了。”
“這次應該能夠封公爵了。”陳瀟微微闔上眼眸,任由那少年施為,而雪頰早已彤彤似晚霞,哪有往日清冷模樣。
“估計還不是一等公。”賈珩雪嶺噙梅,低聲說道。
炮決皇太極足以讓咸寧和嬋月賜婚給他,壓制一切異議,但爵位大概也就是適時降為三等了。
否則,僅憑借炮決虜酋的大彩頭,封為一等國公,才可酬功。
不過公爵一二三等無非是約定承襲次數以及減等快慢的區別,對封公爵者本人的等級差距沒有這么大。
其實,歷史之上的年羹堯,也不是一下子封為一等公,而是初封三等公。
嗯,此人不祥。
總之,短時間內晉為郡王之爵,顯然是不夠格的,因為郡王之爵無等級,世襲罔替,與國同休,是故在崇平一朝,他預判過,除非平滅遼東才有資格夠得著。
總之,國公之爵母庸置疑。
陳漢王朝之下,四王八公,唯一在世的少年國公,已經算上一面冉冉升起的政治旗幟。
陳瀟清麗如雪的臉頰嫣然紅暈醉人,嬌軀輕輕顫栗著,原是清冷如小龍女性子的少女,此刻玉面和秀頸的肌膚上幾乎泛起一層玫紅色的肉粒。
賈珩抬眸看向眸光瀲艷,羞不自抑的陳瀟,輕笑道:“瀟瀟,這次還要多虧紅夷大炮建功。”
說到湊到少女的櫻唇,剛剛印上。
陳瀟卻心頭羞惱,勐然推開賈珩,清眸見著被吮舐后的凝露霧氣,粉唇微啟,嬌斥道:“戰事才剛剛結束,就這般舉止浮浪,成何體統。”
誰能想到先前在大戰之中指揮若定的少年,卻如小孩子般,簡直判若兩人。
賈珩拉過陳瀟,順勢躺下,輕聲說道:“近一個月,都如繃緊了一根弦般,現在可以稍稍輕快一些,等明天一早,我們就返回大同。”
其實,皇太極被炮決以后,女真的南侵已經不可維繼,撤兵是唯一選擇。
什么報仇雪恨都是意氣用事,不切實際。
陳瀟垂眸看向那手指靈巧如蝶地解著衣帶的少年,白膩如雪的瓜子臉蛋兒嫣紅如血,顫聲說道:“明天咱們還要去大同,回京之后…”
最后聲若蚊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賈珩道:“???”
那你洗澡換衣裳是做什么?他本來還以為能夠炮打平安州。
賈珩想了想,嘆了一口氣說道:“氣氛都烘到這個份兒上了。”
他一向尊重瀟瀟。
見陳瀟臉頰羞紅如霞,抿唇不語,賈珩想了想,說道:“那也行,等和咸寧成婚的時候,她拜堂,你洞房,正好宮里嬤嬤要查驗喜帕。”
陳瀟:“…”
你真就確認咸寧大度?
“咸寧她會應允?”少女明顯有些心動,心底還有一絲古怪。
賈珩順勢摟過陳瀟的肩頭,親了一下那粉膩細滑的臉蛋兒肌膚,看向與自己一路南征北討而來的少女,心頭滿是喜愛,低聲道:“咸寧她在一邊兒看著,到時候你換上嫁衣,咱們也算成親了。”
陳瀟聞言,嬌軀微震,修麗雙眉之下的清眸閃了閃,似在猶豫了,終究“嗯”了一聲,應允下來。
這輩子可能都無法與他拜堂成親了。
這時,賈珩拉過少女的纖纖素手,虛引而至,說道:“瀟瀟,那我現在怎么辦?”
“什么…什么怎么辦?”陳瀟先是容色一愣,旋即如觸電般縮回手,幽麗、清絕如冷月寒峰的眉眼,蒙上一層羞惱。
賈珩附耳說道:“你也算看的不少了,就沒有自己親口…試試的心思?”
陳瀟臉頰上頓時蒙上一層羞惱,啐罵道:“你,你下流胚子。”
賈珩目光閃了閃,投向大雪梨,說道:“要不…”
陳瀟將螓首轉過一旁,輕輕撩起耳際的一縷秀發,耳垂上綴著的耳釘在燈火下炫射出晶瑩輝芒,終究架不住賈珩的央求,只得依了。
不提賈珩在平安州豹子頭雪夜上梁山,卻說茫茫草原之中,一輪皎潔如銀的皓月當空而照,曠野之中山嶺綿延起伏,而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騎兵馬隊轟隆隆而過,越過山口。
已是亥時,三月上旬的春風已有幾分暖融之意,而陪同在濟爾哈朗身側的大將說道:“王爺,歇歇吧,兒郎們頂不住了。”
“王爺,漢軍沒有再追過來了。”另一員將校說道。
濟爾哈朗聞言,惶懼失措的面容上,神色恍忽了下,不知為何,隱隱覺得這話有些熟悉。
但顧不得深思,只得頹然說道:“諸軍下馬歇息。”
隨著濟爾哈朗下得命令,身后的馬隊漸漸停了速度,累的筋疲力盡的馬上女真騎士也紛紛翻身下馬,躺在草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濟爾哈朗這會兒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刻躺在草坪上,淚痕滿面,心如刀絞。
“皇兄,皇兄。”濟爾哈朗此刻悲從心來,幾乎痛哭失聲,而痛哭在這一刻的寂靜深夜,無疑感染了身旁更多的親兵侍從。
一時之間,哭聲四起,近乎嚎啕。
在皓月朗照的草原上,女真正黃旗以及鑲藍旗的旗丁,此刻失聲嗷嗚痛哭,形成了一道壯觀的畫面,宛如丟失了頭狼的狼群,悲愴蒼涼。
“清點部卒。”隨著濟爾哈朗身旁的都統下得命令,一個參領已經帶著兵卒開始清點騎卒。
關于此戰戰歿的兵卒人數已經漸漸被統計出來。
正黃旗七千五百人,只剩下三千多人,而原本就被打殘的鑲藍旗則只剩下兩千人,先前平安州一戰損失近半兵馬。
濟爾哈朗身旁的副都統說道:“王爺,現在當務之急是知會大同方面的睿親王,還有在東線的禮親王他們,需要撤軍回去了。”
濟爾哈朗頹然道:“如今皇上在殞命在漢土,我如何有顏面去見他們?”
此刻的濟爾哈朗反而沒有再拔劍自殺,巨大的悲痛吞噬了內心,反而在傷心過后,陷入某種詭異的平靜。
平安州 夜色已深,而廂房中燭影搖紅,帷幔垂下一道,遮蔽床榻,橘黃色的燭火如水一般充盈室內。
陳瀟抬起鬢發散亂的螓首,凝眸看向那少年,一張瑩白如玉的臉頰 早已紅撲撲,宛如紅蘋果一般,咳嗽了下,聲音少了幾許往日清冷,反而帶著幾許酥膩,嗔怒道:“你…你就是成心的。”
賈珩拉過陳瀟的手,低聲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都那樣,要不我等會兒伺候伺候你。”
陳瀟:“…”
作為目睹過賈珩不知多少次的陳瀟,自然知曉賈珩所謂的伺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膩哼一聲,既未應著,也沒有不應。
賈珩從一旁的幾桉上斟滿茶盅,迎著少女霧氣凝露的目光中,輕聲道:“大同那邊兒還好,也不指望能深入草原,追擊女真,那些入寇至燕趙的豪格和岳讬等人,至少要撕他們一塊兒肉來。”
先前他已經給謝再義提及過此事,酌情增兵北平府方向,其實大概是留不住女真鐵騎的。
因為圍攻女真鐵騎的漢軍,除了宣化城方向的兵馬,還有河北方面的兵馬,極容易為女真精騎突圍。
陳瀟伸手接過賈珩遞來的茶盅漱了漱,忍著難以言說的羞恥,幽聲說道:“如果從大同派兵,現在也趕不上趟了,女真旗卒一心想逃,漢軍大概也攔阻不住。”
賈珩點了點頭,將茶盅拿過一旁,道:“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倒是在平安州這兒歇一晚。”
說著,拉過被子蓋過兩人,擁過道:“好了,今天早些歇息吧,明天還有事兒呢。”
頭一次與賈珩同床共枕,陳瀟心頭含羞,但細長清麗的眉眼卻帶著幾許冷峭之意,鬼使神差地冷哼道:“你的伺候呢?”
“什么伺候?”賈珩低聲說著,忽而附耳輕笑道:“我看你是想報復過來吧?”
陳瀟:“???”
先是一愣,旋即勐然反應過來,粉拳攥起捶著賈珩的肩頭,嗔怒道:“誰都和你一樣。”
卻在這時,芳心一驚,分明是那少年已經如往日窺見那般,旋即是一股嚙噬心底的驚濤駭浪襲來。
許久之后,賈珩看向已是將螓首藏在被窩中的陳瀟,低聲笑道:“我就說吧,無邊落木瀟瀟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陳瀟聞言,原本顫栗的嬌軀,繼而睜開一線明眸,有氣無力說道:“你再胡說。”
賈珩握住陳瀟綿軟細膩的纖纖柔荑,輕笑了下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們歇著吧。”
瀟瀟的身形無疑是纖秾合度的,尤其是一雙不輸咸寧的美腿,不蹬三輪可惜了。
陳瀟將螓首抵靠在賈珩胸膛,感受那有力的心跳,心頭漸漸生出一股安寧,不覺眼皮沉重,恬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