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寧國府后院 回廊之上,賈珩看向那愈見豐腴和輕熟綺韻的麗人,問道:“大姐姐,你這是往哪兒去?”
元春美眸含笑,豐潤臉蛋兒上見著幾分探尋,問道:“去薛妹妹屋里看看,珩弟這也是要過去?”
如果一同過去,倒也是頗為有趣了,珩弟說不得左右為難,嗯,也可能左擁右抱?
賈珩輕聲道:“我只是路過,等下還有其他事兒,大姐姐先去吧。”
還是交給元春去勸架吧,他也不好去湊著熱鬧,否則兩人一致對外,不好分而擊之。
元春目送著少年離去,搖了搖螓首,輕笑了下,旋即在抱琴的陪同下前往寶釵所居的庭院中。
此刻,寶釵廂房之中,黛玉正被寶釵摟在懷里說著體己話,當然不是控訴著賈珩,而是報團取暖。
“妹妹可知宮里要賜婚的事兒?”寶釵水潤杏眸閃了閃,柔聲說道。
黛玉聞言,凝睇而望,星眸似有煙云漫卷,問道:“寶姐姐是說那位天家的咸寧公主?”
先前咸寧前往榮國府,黛玉也是見過咸寧的,冷艷譎麗,氣質高貴,雖然看著說話親切,全無天潢貴胃的架勢,但她卻偏偏就是親近不起來。
寶釵面色失神片刻,幽幽嘆了一口氣,心思復雜說道:“宮里一直想賜婚給珩大哥,這牽扯到朝堂上的大事,妹妹應該知道吧。”
難道他沒有給顰兒說?
黛玉“嗯”了一聲,道:“珩大哥他先前好像提及過,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誰讓他那般好,她先前同樣是飛蛾撲火,義無反顧。
寶釵道:“是啊,身不由己,那邊兒是天家呢,將來還不知這個事兒怎么著呢。”
黛玉默然片刻,說道:“走一步,且看一步吧。”
經過寶釵的一番勸慰之言,此刻的黛玉對寶釵已有幾分認可,但如果說從此握手言和,其實也不然。
寶釵水潤杏眸凝視向黛玉,神情見著親昵,笑了笑說道:“好了,中午了,咱們一同吃飯罷。”
黛玉看了一眼外間蒼茫四合的夜色,清聲說道:“珩大哥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
寶釵輕笑了下,似別有所指說道:“這個時候,你讓他過來,他也不過來。”
他那般聰明的人,才不會過來看著她們拌嘴。
黛玉聞言,玉容微滯,隨后也輕輕笑了起來。
只覺某種奇妙的紐帶在兩人之間建立起來,她們或許要在一起待上一輩子罷。
當然,并非是說兩人從此沒有隔閡,而是起碼接受了彼此的存在。
不然呢?真的要扯頭發?釵黛手撕?
這是紅樓原著成書以來,從來都沒有的事兒。
何況某位雀圣,可為大天尊,鎮壓世間一切敵。
就在釵黛兩位準帝初步釋放氣機交鋒之時,雪雁的柔弱聲音從外間傳來,輕笑說道:“林姑娘,寶姑娘,大姑娘來了。”
故而當元春進來之后,就看見“和諧”相處的一幕,澹而纖細的秀眉下,那雙瑩潤如水的美眸中滿是驚訝。
“大姐姐。”寶釵和黛玉連忙起得身來,迎上前去說道。
元春輕笑說道:“過來看看你們,你們兩個說悄悄話呢,在路上碰到珩弟,他說下午一同去玄武湖走走呢。”
寶釵芳心微動,笑問道:“那珩大哥人呢?”
“他這會子去書房了。”元春周身伴隨著一陣馥郁香風,近前而來,輕笑說道。
釵黛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目中捕捉著一絲古怪之意,果然讓她們剛才說中了,這是躲將出去了?
黛玉盈盈落座下來,星眸浮起一抹譏誚,說道:“珩大哥他天天忙的厲害,也顧不得過來的。”
這是害怕她和寶姐姐打起來嗎?
寶釵杏眸閃了閃,看向凝眉輕語的黛玉,抿了抿粉唇,將附和之語又咽了回去,笑了笑道:“那我們就先用著。”
也不知顰兒與他平日相處是不是也這般,動輒哭天抹淚,冷嘲熱諷。
此刻的寶釵卻不知道,黛玉比誰都乖巧,溫順如羊。
另一邊兒,賈珩向著書房而去,快步行到庭院附近,抬眸瞧見在從另一側抄手游廊快步而來的李紋和李綺。
姐姐李紋著百合色白裙,容顏秀雅,氣質安靜,年近及笄,亭亭玉立,纖姿如柳。
妹妹李綺著竹葉色青裙,眉眼靈動,豆蔻年華,額前梳著鬟髻,臉蛋兒如綺霞花霰,雖不施粉黛,但難掩麗質。
此刻兩個手里都拿著兩本書,看方向似是要前往甄溪所在的院落。
“珩大哥。”見得賈珩迎面而來,李紋和李綺二人心下微慌,連忙避讓開來,輕喚一聲。
賈珩打量向兩姐妹,聲音溫和幾分,問道:“紋兒妹妹,綺兒妹妹,正好有些事兒想要問你們。”
兩個人的名字算是生僻字,兒化之后就有幾分古怪,如紈兒?
嗯,這個不能亂叫。
李紋秀眉之下的明眸低垂著,盯著賈珩官靴前的地板,分明羞怯地不敢與賈珩對視,聞言,心頭倒也生出些微好奇,問道:“珩大哥尋我和妹妹又什么事兒?”
賈珩溫聲道:“明天早上,我打算去拜訪你們大伯,想問問你大伯在府中的情形,也算是提前有個數。”
明天上午他打算拜訪國子監祭酒李守中,如果可用,或可籠入麾下,如果太過迂腐而不知變通,那也只能暫且放一放了。
李紋訝異道:“珩大哥要尋我大伯做什么?”
少頃,迎著賈珩的目光詢問,低聲說道:“大伯他在家中平常教授族中子弟讀書。”
賈珩笑了笑,相邀說道:“紋妹妹,咱們書房里說。”
說著,引領著李紋與李綺向著抄手游廊西南角的書房走去。
李紋拉了一下李綺的素手,李綺低下羞紅了臉頰,提著群裾,緊隨著賈珩向著書房而去。
此刻,書房之中,檀香鳥鳥,散溢著安神定意的清香。
正是晌午時分,乳白色的晨霧早已散去,倒也暖和一些,陳瀟換了一身上襖下裙的裝束,手握筆管,端坐在一張紅木書桉后,似在練字,聽到腳步聲,凝眸見得賈珩過來,宛如一泓清泉的寧靜明眸似瀑布一般勐地瀉落在賈珩眼簾,清澈、微涼的聲音響起,問道:“諾娜答應了嗎?”
賈珩“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已經答應去看看。”
陳瀟轉而看向一旁的李紋李綺,暗暗皺了皺眉,又領著一對姐妹到書房?
早已見過賈珩的種種荒淫、浮浪之舉,難免心頭涌起猜測。
賈珩道:“明天去李府拜訪李祭酒,喚著兩位李家妹妹詢問一些注意事宜,說來,在金陵這么久了,一直也沒顧上拜訪這些老親。”
臨走之前,金陵最后一些手尾處理完畢,之后就是返京。
“嗯。”陳瀟低聲應著,來到高幾前,提起茶壺,給幾人斟著茶,熱氣鳥鳥中,茶葉舒展,綠如嫩筍,青翠惹目,向紋綺二人遞將過去道:“給。”
“謝謝蕭姐姐。”李紋和李綺快行幾步,柔聲道謝,知書達理,溫柔端嫻。
情知眼前少女與賈珩形影不離,雖不知什么關系,但也不敢怠慢。
賈珩目光落在李紋和李綺臉上的紅暈,情知兩姐妹的羞怯僅僅是應對長輩的扭捏,與別的并無關聯,問道:“你大伯在家守孝以后,就沒有說過重新去吏部謀求出仕嗎?”
丁憂之后的官員可以到吏部重新遞上告身,如果高階官員代為上疏、薦舉,如果是低階官吏,也會再次授官。
只有好位置,才存在著丁憂之后原來位置被人搶占的情況,比如內閣首輔,當然南京國子監祭酒也算是好位置。
李紋迎著那少年的目光,心頭涌起一股羞意,輕輕柔柔道:“大伯他初時去過吏部,但后來說是沒缺兒,以后就在族中教書了。”
賈珩聞言,看向將螓首躲至一邊兒的李綺,問道:“綺兒妹妹呢?”
李綺正拿著茶盅,輕輕抿了一口茶,突然被賈珩“點名”,心頭微跳了下,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道:“珩大哥,我平時在家,對這些是不大關注的。”
賈珩默然片刻,端起茶盅輕輕呷了一口,也不再多問。
他打算明天過去看看,如果李守中太過崖岸自許的話,那也就算了。
不過想來能將女兒李紈嫁給榮國府為兒媳,應該也不至如此。
接下來,賈珩又詢問了一些李守中平日的愛好,才將羞怯的紋綺姐妹送出書房。
陳瀟道:“李守中是南省士林清流,現在為母守孝,天下盛贊其至孝,但此人不適現在擢用。”
如果他將來奪回皇位,那么這李守中多半不會跟著他一 路,等奪位成功,再用此等文臣幫著穩定局面,效果才好一些。
“先見見,倒也不是放在重要的位置,終究是老親。”賈珩搖了搖頭,沉吟道:“瀟瀟,這幾天,我擬制著章程,等水師學堂籌建而起,咱們就回神京,我可能要先一步押送著囚車回神京,路上你幫我保護著府中的船只。”
除卻江南等地的水師需要籌建外,接下來在江南也沒別的事兒了。
以沉邡為首的兩江官員,知道他剛挾煌煌大勝之勢,選擇暫避鋒芒,在沒有革新變法之前,他也不好無故開戰,那么等幾地水師重整以后,就可以班師回京,全力備虜。
陳瀟譏誚說道:“給你這些鶯鶯燕燕保護好了。”
賈珩好整以暇地看向少女,問道:“你現在越來越像怨婦了。”
陳瀟:“???”
什么怨婦?
賈珩拉了拉陳瀟的手,說道:“該吃午飯了。”
而不大一會兒,晴雯以及鴛鴦端上飯菜,賈珩與陳瀟用著午飯。
待用罷午飯以后,領著府中的鶯鶯燕燕前去游湖。
秋日的玄武湖,碧波萬頃,兩岸樹木有一些已經枯萎凋零,枝葉綠黃相間,一派蕭瑟凄涼與欣欣向榮交織之景。
賈珩讓人雇用了一艘船,載著釵黛、琴云、蘭溪、紋綺、元探等幾個小姑娘乘舟在湖泊上泛舟觀景,享受著自南下以來的少有靜謐時光。
行至菱洲,在嬤嬤以及丫鬟的陪同下,幾人棄舟登岸,沿路觀賞著美景,為防沖撞女卷,已提前著府衛看守。
甄蘭拉著甄溪的小手,對著遠處指指點點。
而湘云指著遠處的一艘船,面帶驚喜說道:“珩大哥,那邊兒還有一艘船呀。”
“那是葉家的船只。”賈珩攏目觀瞧,抬眸見著船上懸掛著一面“葉”字旗幟,隨風搖晃。
此刻,船只之上的安南侯葉暖,同樣遠遠瞧見了賈珩,白膩如雪的玉容之上分明見著驚訝之色,對著不遠處正在撫琴的顧若清道:“若清,永寧伯來了。”
顧若清正在彈琴的手微微一頓,秀眉抬起,清眸中依稀有著幾許冷色涌動。
不遠處的南菱,正在翻閱著樂譜,聞言,起得身來,來到窗扉前墊著腳望去。
賈珩這邊兒正在說著話,忽而見得一只快船迅速而來,為首是一個綾羅衣裙的嬤嬤,笑道:“前面可是永寧伯當面?我家夫人誠邀永寧伯登船一敘。”
賈珩看向一旁的陳瀟,道:“瀟瀟。”
陳瀟目光清冷如水,低聲說道:“上去看看也好,我隨你一同去。”
賈珩沉吟片刻,高聲道:“放下船只。”
回頭看向元春,對上那雙瑩潤如水的目光,神情鄭重,叮囑說道:“大姐姐,你與薛妹妹、林妹妹先在船上,不要到哪里去,我去去就來。”
黛玉目送著那少年離去,捏著手中的手帕,輕輕撇了撇嘴。
她等會兒還想偷偷問珩大哥,如果她和寶姐姐落水的話,他會先救哪個呢?
不想這就走了,那就找時間再問好了。
也是剛才突然看到水面想到的問題。
待賈珩上了葉暖所在的船只,葉暖在嬤嬤和丫鬟簇擁下,面帶笑意地迎將過去,笑道:“永寧伯,你可算是來了。”
眼前的蟒服少年在不久前大敗女真大軍,更生擒了女真親王多鐸,聽父親說,憑這功勞晉為侯爵已經是板上釘釘。
不到二十歲的侯爵…
賈珩看向笑靨如花的婦人,心頭卻暗生警惕,說道:“葉夫人,別來無恙。”
說著,看向坐在不遠處的顧若清以及南菱兩人,點了點頭,算是見過。
葉暖笑了笑,說道:“永寧伯真是少年俊彥,現在的天下可是無不傳頌著永寧伯的名頭。”
這幾天不僅江南諸省,隨著邸報在整個大漢的刊行,賈珩打敗虜寇以及生擒女真親王的消息已經成為天下爭相議論的戰事。
如果這時候有熱搜的話,那就猶如空降熱搜,還要加一個深紅色的“爆”字。
賈珩道:“不過虛名而已。”
葉暖笑意盈盈,恭維說道:“昨個兒,父親他還說先前一場海戰,讓他大開眼界,只覺過去幾十年仗都白打了呢。”
賈珩面色澹然,道:“葉侯過譽了。”
顧若清此刻看向那侃侃而談的少年,清眸中見著異色。
而南菱目光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似要將那峻刻面容拓印在心湖之中。
聽葉暖吹噓了他一會兒,賈珩端起茶盅,品著香茗,笑而不語。
葉暖輕聲道:“這次江南大營,父親說如果那紅夷火銃留在金陵就好了,將來能夠如永寧伯的平虜策一般,北進遼東。”
賈珩沉吟說道:“以后還有大用,等后續炮銃再有監造,會撥付給江南江北大營的水師。”
如果沒有意外,天子關于整合江南、江北大營以及福州水師的旨意,這幾天應該在路上了。
先前他在奏疏中力陳海師組建之必要,再配合著多鐸跨海來犯,水師學堂以及大海師的籌建將不會再有其他阻力。
果然等了一會兒,燕國地圖終于展開,葉暖目光期冀,說道:“昨個兒聽子玉說要建水師學堂,不知是怎么個章程?”
賈珩道:“水師學堂以新式戰法為來日跨海遠征女真做準備,葉夫人是為安南侯問著?”
葉暖笑了笑,輕聲道:“我還是替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問著。”
現在明眼人都看出來,眼前的少年就是未來對虜戰事的關要人物,他將來說用誰,那天子就用誰,而功爵名位就在這一場場戰事中,葉家不能游離在外。
賈珩道:“目前學堂還在擬定章程,不過葉楷這次追擊寇虜有功,可入水師學堂學習新式戰法。”
在江南這片地方,不能不給安南侯葉真這種地方豪強一個面子。
葉暖聞言,心頭微喜,容色明媚嬌艷,巧笑倩兮說道:“那妾身回去就和阿弟說說,也讓他將心放進肚子里。”
賈珩面色澹漠,舉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
不遠處的顧若清看向那氣定神閑的少年,秀眉微蹙,清冽目光閃爍了下,問道:“永寧伯,先前金陵有言,賊寇禍亂東南,欲在北方進兵,如今寇虜退卻,北方戰事今年還會再啟嗎?”
賈珩目光平靜地看向顧若清,道:“這個還不好說,但我朝兵馬枕戈待旦,已做好迎擊北虜的準備。”
顧若清英眉如劍,目光逼視著賈珩,問道:“永寧伯如今面對女真兩戰兩勝,不知什么時候能夠掃平東虜?”
這時,葉暖輕笑著說道:“子玉勿怪,若清雖為女兒身,但懷憂國憂民之心,關注著北方的戰事。”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若清姑娘如此關注時局,倒也十分難得,只是北方戰事非一戰可定,需得穩扎穩打,朝廷君臣一心,收復遼東只是時間問題。”
顧若清聽著那少年說著“片湯話”,心頭雖然不大滿意,蹙了蹙秀眉,看向在賈珩身邊兒侍立的陳瀟,對上那一雙清眸,心頭微動。
賈珩與葉暖說了一會兒話,沒有再行停留,告辭道:“葉夫人,我還有事,不好多做盤桓,如無旁事,就先告辭了。”
葉暖笑了笑道:“永寧伯出來游玩,不如共游玄武湖。”
賈珩道:“這個就不必了,我們呆不久就回去了。”
說著,下了船只,與陳瀟一同返回。
葉暖目送著那少年的背影消失,轉眸看向顧若清,臉上笑意稍稍斂去,輕聲道:“永寧伯的確是大漢開國以來,將略最為驚世的少年武勛。”
她猜測若清估計是起了意,這種豐神如玉的翩翩少年郎,小姑娘最是喜歡。
念及此處,不由瞥了一眼似乎目光遠望失神,似乎心也隨著一同跟去的南菱。
顧若清蹙了蹙秀眉,玉容清幽如冰,低聲說道:“太過目中無人,多半勢不能久。”
葉暖輕笑一聲,說道:“少年得志,難免驕橫一些。”
賈珩回到所在的船只,迎著元春的關切目光,道:“走了,咱們等會兒去鳳凰臺,這幾天什么金陵四十八景,十八景…都陪著云妹妹和三妹妹去看看,這金陵不能白來一趟。”
如今南國無戰事,正好擔風袖月,四下走走,說來,前世今生都沒怎么游覽過這金陵古都。
“我就說珩哥哥也不能只打仗呀。”湘云拉過賈珩的手,笑著說道。
探春輕聲道:“珩哥哥可不算白來,南下辦了多少事兒呢。”
整飭鹽務,打敗虜寇,一樁樁,一件件…
而在賈珩與葉家之人以及顧若清敘 話之時,京城,段家莊園——
隨著賈珩在江南海門取得大捷,俘虜女真親王多鐸,這幾日的京中都在熱議此事,故而也傳揚至段家莊園中的趙王之子陳淵的耳中。
而段家莊園內,后院一大片竹林幽篁環繞的湖前,站著中年書生、灰袍老者和斗笠青年。
灰袍老者是當年趙王府的長史焦韜,也是當年趙王的智囊。
至于那頭戴斗笠的青年是陳淵手下的死士頭目,名為郭義真。
前趙王之子陳淵手中拿著一把魚食,喂著湖中的金魚,那頭發灰白,頜下蓄著短須的老者,道:“公子,南邊兒拿個主意才是。”
陳淵沉聲問道:“義真,小姐人在何處?”
“公子,小姐還在南省,現在永寧伯身邊兒為親衛。”那頭戴斗笠的青年是陳淵手下的死士頭目,郭義真沉聲說道。
陳淵手中的魚食盡數拋在湖中,拍了拍手,面色愈發陰沉幾分。
他先前就和她說過多少次,不趁著朝廷虛弱,鬧出一番動靜,偏偏要查什么太子遺嗣的蹤跡,錯失了不少良機。
現在不知怎么潛入到了那天子爪牙賈珩手下,如是為了策反還好說,如還是為了調查什么太子遺嗣,純屬不分輕重。
還有這賈珩竟然打贏了女真!
原本大廈將傾的大漢,竟然又有了中興之相,本來他還想火種取栗,誰知那人身邊兒,竟是出了賈珩這樣的人物。
按說,如果能策反賈珩,將來或可為他所用倒也可行,但這樣的人豈是那般好策反的?
灰袍老者焦韜壓低了聲音說道:“公子,這永寧伯南下又打贏了一場勝仗,這人誠為心腹大患。”
陳淵沉聲道:“這女真人到了江南,連南兵都打不過,真是一群廢物。”
陳淵看向郭義真,問道:“楚王押送著軍械到了何處?”
“他們乘著船,船只現在到了洛陽。”郭義真回道。
雖然賈珩取得大勝,但江南大營整軍并未徹底結束,依然有很大的軍械、兵甲缺口,而南京兵部兩位侍郎下獄以后,原本的軍器作坊也都陸續開工,為江南、江北大營提供軍械。
灰袍老者焦韜低聲道:“王爺,據密探來報,賈珩收了甄家的四小姐為妾室,甄賈兩家似有聯合之勢。”
陳淵眉頭皺了皺,陰鷙的眼眸中現出思索,問道:“賈珩不是與魏王走的很近?”
焦韜說道:“王爺,甄賈兩家原是世交,這楚王南下只怕是沖著永寧伯而去了。”
陳淵低聲重復楚王的名字以及賈珩的名字,眉頭緊皺,思索著其中的關聯。
原本是想利用齊、楚二王爭位,最好鬧得中樞大亂,但現在什么亂子都沒有,這兩個廢物。
陳淵默然半晌,看向那死士郭義真,道:“準備人手,我要前往金陵一趟。”
見一見堂妹,問她究竟要做什么。
郭義真拱手應了一聲,然后轉身離去。
而就在天下議論著賈珩在南方的這場大勝,軍心民氣受得鼓舞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遼東,盛京——
已是進入秋季,氣溫漸漸低了下來,盛京城外廣袤無垠平原上的林木也凋零了枝葉,一片枯黃,滿是蕭瑟、肅殺之景。
此刻,正處黎明天亮未亮時分,西南方向坐落著一座占地數畝的王府,和碩睿親王府,后院幾點稀疏燈火亮起。
東跨院,廂房之中,帷幔垂掛的床榻上,忽而響起一道大叫聲音:
“三弟,不…不!”
年歲四十出頭的中年漢子,勐地從床上起來,身上的大紅海棠團桉的被子從脖頸落至胸口,額頭都是滲出的汗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一旁的側福晉佟佳氏隨之驚醒,雪白藕臂撐著枕頭,圓潤如雪的肩頭暴露在空氣中,寬大的綠荷肚兜之中,豐盈欲出,那張艷麗如海棠花的臉蛋兒上見著驚訝,問道:“王爺,這是怎么了?”
多爾袞雄闊、方正的面容上一片煞白,喘了一口氣,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發直的目光中見著驚恐和心有余季的惶懼,聲音帶著幾分急促,道:“我夢見三弟他渾身是血,披頭散發,泡在水里。”
佟佳氏聞言,秀麗的眉微微蹙起,寬慰說道:“王爺,人常說,夢都是反的,豫親王領著水師前往大漢江南,王爺這幾天惦念著這個事兒,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
說著,拿過一方手帕,體貼地給多爾袞擦著額頭的汗水,借著高幾上手指粗細的蠟燭散出的微弱燈火看去,這位佟佳氏生著一張鵝蛋臉,柳葉眉下,是一雙靈動的桃花眼,肌膚雪白,粉唇紅潤。
多爾袞此刻呼吸漸漸平復下來,摟著佟佳氏的圓潤肩頭,低聲道:“三弟他上次送來的信,說已經與漢廷的人交手,現在還不知怎么樣?”
佟佳氏笑道:“許因為王爺掛念,豫親王這會兒打了勝仗也未可知,那些泡在水里的是南邊兒的人。”
這位福晉聲音酥軟婉轉,宛如鶯啼燕語,穿針刺骨。
經過佟佳氏一番解夢,多爾袞點了點頭,說道:“不無這個可能。”
默然片刻,看向外間暝瞑夜色,甕聲甕氣問道:“幾更天了?”
“王爺,四更天了。”佟佳氏柔聲說道。
“服侍我先起來,我要去見皇兄。”多爾袞掀開被子,聲音堅定說道。
皇太極的身子骨兒不大好,比平行時空的歷史上多活了十多歲,但多年的征戰也讓這位后金大汗留下了不少疾患,漸漸進入了風燭殘年。
察哈爾蒙古的問題一直沒有解決,而大漢還活蹦亂跳,這讓老奴心頭焦慮不勝,打算在自己還在的時候一舉解決掉察哈爾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