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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秦可卿……魑魅魍魎怎么她就這么多

榮慶堂  賈母、王夫人、秦可卿,元春已先一步回返府中,正是晌午時分,春光明媚,暖意融融,日光透過竹簾縫隙以及軒窗玻璃照將進來,被十二架屏風上分割開來,將布置雅致、空間軒敞的榮慶堂,映照的明亮整潔。

  “鴛鴦,去東府看看珩哥兒回來了沒有。”賈母面帶憂色,待鴛鴦去往東府,轉而看向坐在一旁的秦可卿,安慰道:“珩哥兒媳婦兒,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珩哥兒他年前不就離京剿寇,后來沒什么事兒不說,還立了功勞,大晉了爵位。”

  秦可卿美眸蒙上一層憂色,說道:“夫君他這次出征,比之以往大有不同,聽宋夫人說河南亂民聚集了十萬之眾,賊勢浩大。”

  賈母張了張嘴,也有些擔憂。

  十萬人,的確不同以往。

  元春寬慰道:“老祖宗,弟妹,珩弟他這次能調動的兵馬,比之先前也要多了許多。”

  賈母道:“珩哥兒媳婦兒,是這個理兒,他現在能動用的兵馬也多了,當初東府的代化公南征北戰,也沒少打過仗,還有小國公在時,哪一次我都是提心吊膽的。”

  就在這時,廊檐下傳來欣喜聲音,人未至,笑先聞。

  “老祖宗,我剛才聽著就像您,怎么回來這么早兒?”

  說話間,鳳姐領著平兒、豐兒、彩明等丫鬟進得榮慶堂,目光掠向幾人的面容,落在秦可卿身上時,驚訝之余,臉上笑意凝滯,疑惑問道:“老祖宗,這是?”

  卻是見著幾人臉上完全沒有笑紋,這哪里像是觀禮之后,興盡而歸的誥命模樣,以鳳姐之察顏觀色,自是猜測出了什么事兒。

  賈母招呼道:“鳳丫頭,過來坐,等會兒和你們說說。”

  鳳姐壓下心頭的疑惑,邁著盈盈步子,在賈母近前的繡墩坐下,心頭疑惑更甚。

  恰在這時,李紈、迎春、探春、湘云、黛玉也領著丫鬟陸陸續續挑簾進了榮慶堂。

  有的是賈母著丫鬟喚來的,有的是聽到賈母回來的消息后過來的。

  至于寶玉,前日在賈政的再三催促下,去了族學的崇文館寄宿學習。

  一眾鶯鶯燕燕向著賈母、王夫人、秦可卿、元春行禮罷,紛紛落座下來,不解地看向愁云滿面的賈母以及秦可卿。

  而簾子又是晃動幾下,薛姨媽與寶釵也在丫鬟的陪同下進得榮慶堂。

  “老太太,這…怎么回來了?”薛姨媽一進來,就是詫異問道。

  寶釵一眼就瞧見那云堆翠髻,珠輝玉麗的玉人,水潤杏眸中泛起疑惑光芒。

  因為朝廷的消息還未傳到榮國府后宅,故而眾人尚不知河南出了變故。

  見人都已到齊,賈母一邊兒吩咐著林之孝家的準備午飯,一邊說道:“宮里舉行魏王的封妃大典,不想河南那邊兒出了亂子,說是一伙兒賊寇裹挾百姓,攻陷了開封省府,珩哥兒風風火火地接了宮里的旨意,要往河南剿寇,等下就領兵出京。”

  此言一出,鳳紈、迎春、探春、黛玉都是一愣。

  領兵出征?還要出京?

  黛玉罥煙眉下的燦然星眸中憂色浮起,不由抬眸看向那著一品誥命服的麗人,此刻秦可卿著朱紅云錦衣宮裳,頭戴點翠珠冠,那張玫姿艷逸的芙蓉玉面,再無往日的盈盈笑意,反而為憂切之色覆蓋。

  寶釵柳葉細眉蹙起,同樣將一雙瑩潤目光投去,恰恰對上一雙柔潤如水的美眸望將過來,心頭微動。

  秦可卿看向寶釵,以只有二人心照不宣的方式,點了點頭,以示安慰。

  自先前見到那位身份高貴的晉陽長公主,心底一較高下的心思早就淡了,如今夫君領兵出征,兵兇戰危,她和薛妹妹在家里什么忙也幫不上,只能提心吊膽。

  鳳姐問道:“老祖宗,南安太妃這幾天不是說河南沒事兒?”

  說著,面色一怔,皺眉道:“珩兄弟是好像說過,最近京里還為這樁事兒鬧的沸沸揚揚的。”

  柳芳之母孫氏上門搬弄是非,賈政為通政司彈劾奏疏又惶惶不可終日,賈珩前些時日特意在榮慶堂和眾人解說過此事,故而,鳳姐以及其他人并非不知。

  賈母嘆道:“就是這個事兒,河南的軍報還把宮里那位至尊急的吐血暈倒了。”

  “這…”榮慶堂中眾人聞言,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皇帝吐血暈倒,鬧得這般厲害嗎?

  賈母說話只間,不待鳳姐相詢,就將今日慶賀典禮的經過,一五一十敘說了一番,元春則隨時補充著細節。

  從捷報到來,南安太妃以及理國公柳家、鎮國公牛家幾位太夫人、誥命夫人的說落,再到真正敗報傳來,天子吐血暈倒,朝野內外震動,雖只是以言語描述,但也聽得眾人心緒不寧。

  鳳姐神情迷茫片刻,問道:“老祖宗的意思是,大典上先來了一封捷報,文武百官以為是喜上加喜,實際是假的捷報,但那些官兒都沒辨出真假,只有珩兄弟他識破了,最終確定說是河南出了大亂子?”

  賈母嘆了一口氣,道:“珩哥兒他好多天前不就說,為了這事兒,京里不少人彈劾他,現在倒是被他言中了。”

  說著,面色復雜道:“回來時候,幾家誥命都說,珩哥兒他倒像是能掐會算一樣。”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驚異難言。

  寶釵柳葉細眉下,明眸熠熠流波,芳心之中,欣然與激動交織在一起。

  她說皇帝為何吐血?多半是又羞又愧,方至急火攻心。

  探春英氣秀眉下,明眸晶瑩燦然,滿朝文武皆為“捷報”愚弄,唯有珩哥哥他識破了詭計,而且是一開始就識破,提前就有所布置,這…真是神鬼之能了。

  黛玉面色一時恍惚,雖外祖母將事情說的輕描淡寫,可想來捷報傳來時,不少朝臣都在攻訐、嘲諷于他,也難為怎么識破了捷報是假的。

  薛姨媽心有余悸說道:“這…那宮里那位吐血,后來是怎么說的?沒有怪罪珩哥兒吧?”

  此言一出,眾人壓下心頭的驚異,面色微變。

  皇帝吐血暈倒,這可不是一樁小事兒,如是怨到他身上…

  鳳姐柳梢眉挑起,急聲道:“老祖宗,這無論如何也怪罪不得珩兄弟頭上吧?珩兄弟很久前不就是提醒著,可那些朝里的官兒跟著搗亂不說,還彈劾他,他能有什么法子,宮里那位至尊是圣明天子,想來分得清這個理兒才是。”

  探春道:“常聽珩哥哥說當今圣上,賢明英睿,絕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無故遷怒旁人,這番應是有功無過,否則也不至于派著珩哥哥出京。”

  眾人聞言,心頭松了一口氣。

  不過,其他人都是看向賈母,等著解釋。

  賈母嘆道:“怎么可能怪罪著珩哥兒?反而讓珩哥兒去平叛了,說來,那些先前彈劾珩哥兒的大臣倒是跪了一路,珩哥兒他見過宮里那位至尊,就領著人出來,去往京營調兵了。”

  想起先前熙和宮外滿朝文武跪在兩旁,而那少年卻穿行而過的一幕。

  當初還不覺如何,然而在事后覺得心緒難以平靜。

  王夫人臉色淡漠,并不出言,撥弄了下佛珠。

  湘云面帶驚訝,詫異說道:“珩哥哥這是要離京去河南打仗了?”

  黛玉聞言,垂眸思索著利害,郁郁眉眼間現出一絲憂愁。

  前往河南打仗,這不比他先前在京城附近剿寇,只怕要更為兇險莫測。

  迎春靜靜聽著幾人說著,目光閃了閃,臉上倒無多少神色變化,身旁的司棋卻凝眉思索著。

  探春凝了凝修麗的眉頭,低聲道:“前段時日,珩哥哥和京營一直忙著這個事兒,也算籌備多時,如是早一些出兵,興許聲勢也不會鬧的這般大。”

  她最近在珩哥哥的書房,見一些京營軍將遞上來的奏報,還有一位封號咸寧的公主跟著珩哥哥忙前忙后,也不知…嫂子知道了沒有?

  元春解釋說道:“宮里頒發了圣旨,說是讓珩弟為欽差,前往河南平亂,以天子劍轄制地方官員,賦以先斬后奏,便宜行事之權。”

  薛姨媽聞言,面色微變。

  鳳姐俏麗玉容上現出一抹異色,低聲道:“先斬后奏,這在戲文里倒是聽過這話。”

  這聽著就了不得,大權在握,說一不二,也不知該是怎樣的體面尊榮。

  這般想著,鳳姐神情一時恍惚了下。

  探春清聲道:“地方州縣不比京里,不給這權也不大行,容易被掣肘,貽誤軍機。”

  李紈不施粉黛的秀雅玉容上也有幾分失神,先前南安太妃家的搬弄是非,她也瞧見了,只是沒有想到竟是這般結果,讓他言中了不說,還讓他領兵前往剿寇?

  只是,原想著趁著月底蘭兒回來,請個東道兒,和他商量蘭兒的學業,是不是今年春上參加進學試,不想竟出了這檔子事,只能等他打了勝仗回來了。

  賈母道:“也不知珩哥兒等會兒回來不回來,再是出征,總要給家里道個別,珩哥兒媳婦兒,你也別掛念了,珩哥兒他是個有大能為的,也是個有大福氣的,他這次平叛,給伱立個大功勞回來。”

  秦可卿嘆道:“我只盼望著夫君能平平安安回來就好。”

  寶釵凝眸看向那麗人,聽著這話,心思就有幾許復雜。

  雖以先見之明取得宮里那位至尊的信任,可一到兩軍陣前,刀槍無眼的,她也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就好了,有些事兒,順其自然,強求不得。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時,從外進來一個嬤嬤說道:“老太太,太太,珩大奶奶,璉二奶奶,大爺過來了。”

  秦可卿正自神思不屬間,聞言心頭一喜,連忙起得身來,徇聲望去,柔弱楚楚的美眸中帶著急切之色。

  說話間,只見著一個蟒服少年出現在眾人眼前,臉色平靜,看不出什么愁容,只是身旁還帶著一個錦衣衛士。

  原來,賈珩先前領著咸寧公主回到寧國府,剛剛落座,就見到了鴛鴦,知賈母與可卿已返回了榮國府,遂一同過來。

  “珩哥兒。”賈母拄著拐杖站將起來,看著那少年,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忽而就被賈珩身旁身形高挑明麗的錦衣衛士吸引了目光,攏了攏老眼,隱隱覺得面熟。

  此刻,元春、迎春、探春、湘云、釵黛、鳳紈也都看向那蟒服少年,只是剎那間,卻是為其身旁的錦衣衛士所驚。

  有幾個嬤嬤和丫鬟心頭一驚,連忙遮掩著自家姑娘,唯恐被外男瞧了去。

  暗道,珩大爺怎么能將其他男子帶了進來?

  只是黛玉星眸閃了閃,瞧見那著飛魚服的衛士,儀容秀麗,修眉聯娟,氣質更是冷清幽艷,耳垂上尚有耳釘炫射盈盈光輝。

  “這次前往河南,過來向老太太辭行。”賈珩輕聲說著,目光掠過元春、可卿,面色溫煦幾分,然后看向一旁的咸寧公主,介紹道:“這位是咸寧公主,宋國舅失陷在開封府,咸寧公主惦念宋國舅安危,也在隨行軍中之列。”

  秦可卿、寶釵:“???”

  鳳紈、迎探、黛云:“…”

  秦可卿心頭“咯噔”了下,秀眉蹙起,旋即,烏珠流盼的美眸中翻涌起陣陣疑惑。

  晉陽長公主那邊兒還沒弄明白,這怎么又來一個咸寧公主?

  難道,那個晉陽長公主,是她認錯了人?

  可不對呀,那一顰一笑的柔媚之態,還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感觸,從里到外幾乎都是她家夫君的印記,她不會弄錯才是。

  可怎么又多了一個咸寧公主?

  寶釵此刻瞧著那身形高挑、容色姝麗的少女,如白海棠花蕊的臉蛋兒同樣蒙上一層疑色,杏眸眸光疊爍幾下。

  公主?

  這里怎么還有公主?難道…

  轉頭看向那少年,卻見其目光清正,坦然自若,轉而將少年方才的話在心頭輾轉來回。

  宋國舅失陷在開封府,公主隨行前往河南解救…好像也說得過去。

  可心思靈動慧黠的少女,抬起秋波流轉的水潤杏眸,正好瞥見著那位公主殿下一閃即逝的眼神,心頭不由一緊。

  這眼神,她可再熟悉不過,有時候無人注意時,她也會那般偷瞧他。

  寶釵抿了抿粉唇,攥緊了一方手帕,心底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忍不住看向“正主”。

  然而“正主”同樣處在一股「剛擒住了幾個妖,又降住了幾個魔,魑魅魍魎怎么她就這么多」的懵然中。

  秦可卿容色變幻,轉而就調整好心態,一剪秋水秋波盈盈地看向那窈窕明麗、神清骨秀的少女。

  賈母詫異片刻,笑道:“老身剛才還說,看著有些面熟,原來是咸寧公主,老身起來給公主殿下見禮了。”

  說話間,就要拄著拐杖從羅漢床上起身。

  咸寧公主此刻正自接受著一道道明亮瑩瑩的目光打量,心頭正有幾分忐忑,暗道,先生家的姊妹看著真多,而且一個個看著靈秀聰慧的緊,有的豐韻娉婷,有的雍容華麗,有的林下風致,有的英媚天成,有的嬌憨爛漫…

  這時,忽而聞聽賈母這番言語,嚇了一跳,連忙近前朝著賈母拱手一禮,柔聲道:“老太太,該我向您行禮才是的。”

  賈母也只是作勢,并未真的向咸寧公主行禮。

  這等滿頭花甲的超品誥命,也就面對宋皇后和馮太后才有行禮,年輕的公主如是受了這禮,落在旁人眼中就有些不知敬老,其實,咸寧公主也被宋皇后吩咐過攙扶賈母。

  而后,賈母則充當介紹人的身份,先介紹了王夫人,王夫人朝著咸寧公主行了一禮,待介紹過鳳姐、李紈、秦可卿等幾個年長媳婦兒,幾人都是起身,好奇地打量著咸寧公主。

  李紈不敢怠慢,盈盈福了一禮,喚道:“民婦李紈,見過公主殿下。”

  “這位夫人客氣了。”咸寧公主看著對面衣裳簡素,頭飾也不見奢麗的婦人,情知是孀居婦人。

  鳳姐見著咸寧公主,嬌嫩細膩的少婦臉上笑意流溢,道:“老祖宗,咱們家院里是栽了梧桐樹了不成?”

  賈母一時間頗為費解,有些摸不準鳳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笑道:“這是怎么一說?”

  王夫人、薛姨媽,也都好奇地看向鳳姐,目帶迷惑。

  “這院里沒有梧桐樹,今個兒怎么引得鳳凰飛過來?”鳳姐笑了笑,丹鳳眼看向咸寧公主。

  眾人聞言,方知其意,都是輕笑了起來。

  鳳姐笑道:“人常言天家的都是龍鳳之姿,還真是不假,老祖宗,您瞧瞧,這品貌真是與尋常人家不同的。”

  咸寧公主看向彩繡輝煌,明麗非常的婦人,也被夸得幾分羞怯,說道:“這位嫂子過譽了。”

  卻是拿捏不準這位語笑嫣然的麗人身份,只得胡亂稱著嫂子。

  鳳姐聽得心頭一跳,暗道,被一位公主叫著嫂子,也不知她是從哪兒論起的?

  咸寧公主這時候,抬眸看向秦可卿,輕笑了笑,喚道:“秦夫人好。”

  秦可卿驚訝地看向對面的少女,壓下心頭的一絲古怪心緒,問道:“咸寧殿下要往河南,此事,宮里的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是應允著?”

  咸寧公主道:“先前一直跟著先生在京營料理著團營兵馬的事兒,父皇和母后都是同意著,舅舅就在河南開封,太后的家人也在洛陽,論理我也該過去看看才是。”

  秦可卿螓首點了點,叮囑道:“殿下路上注意安全,兩軍陣前,不比旁處。”

  咸寧公主低聲應著,然后看向元春,這是早就見過的,輕笑喚道:“元春姐姐。”

  元春連忙欠身還了一禮,道著不敢。

  咸寧公主拉過元春的手,清聲道:“姐姐若是不棄,可喚我一聲芷兒妹妹,姐姐是榮國之后,我與勛貴家的同齡女孩子也是以姊妹相稱的,先前在姑姑那邊兒見著姐姐,就覺得大姐姐善解人意,溫柔大方。”

  元春見狀也不再固辭,喚道:“芷兒妹妹。”

  咸寧公主又一一見過迎春、探春,最終目光落在探春臉上對上英秀眉眼下那雙顧盼神飛的眸子,笑道:“先生,這位妹妹好生英秀瓊麗。”

  賈珩笑道:“殿下,這是我三妹妹,三妹妹性情大氣,平常也幫著我整理著機要文書,你們可以多親近親近。”

  當初他答應過探春,在天下去看看,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探春不該局限在小小后宅中。

  既是生于末世運偏消,那他就改變她的時運。

  咸寧公主欣喜道:“那我倒是相見恨晚了。”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英麗的眸子,輕聲道:“殿下過譽了,殿下為天潢貴胄,卻不辭辛勞,以千金之軀隨珩哥哥前往河南平叛,這番膽魄,縱是那些男子也多有不如。”

  兩人簡單敘說幾句話,咸寧公主轉眸看向黛玉,對上一雙郁郁眉眼。

  黛玉此刻上著丹紅色褙子,下著素色馬面裙,似卷似舒的柳葉眉下,星眸熠熠生輝,瓊鼻之下,櫻桃檀口。

  黛玉凝眸看向對面的少女,抿了抿櫻唇,聲音柔柔弱弱道:“見過咸寧殿下。”

  說來有些有趣,面對生人,黛玉還是有些怕生的,只有在熟悉以后,才有林懟懟之名。

  “這位妹妹眉眼氣韻如瀟湘之水,黛郁含煙,看著倒有些像嬋月妹妹。”咸寧公主轉眸對著一旁的賈珩說道。

  黛玉:“???”

  她像誰?從來都是別人像她呀…

  賈珩道:“我瞧著倒不大像,小郡主古靈精怪,林妹妹要安靜一些。”

  晴雯像黛玉,齡官兒像黛玉,現在又多一個嬋月,嗯,也不對,從來都是別人像黛玉,黛玉就沒有像過別人的。

  如論像不像,放床上并排…

  嗯,他這都在胡思亂想什么?

  “反正,我倒看著親近。”咸寧公主輕聲說著,打量著黛玉,道:“林鹽院的大名,我聽父皇常常提及,今日瞧見妹妹,果是靈秀非常,妹妹,你我以后以姐妹相稱如何?”

  顯然對榮寧二府親眷,咸寧公主不說“如數家珍”,但也知道一些,情知眼前黛玉祖上五代列侯,父親曾以科舉探花出仕,歷任蘭臺寺大夫、巡鹽御史,出身清貴,縱是自家父皇也時常提及。

  黛玉聞言,略有些羞怯道:“姐姐過譽了。”

  這位咸寧公主的確與那些皇室宗女不同,雖容顏清冷了一些,但言辭清雅。

  這時,轉而看向一旁的寶釵,在賈母的介紹下,輕笑道:“我知道這位妹妹。”

  寶釵盈盈行了一禮,聞言,詫異地看向對面這位貴女,問道:“殿下如何知道我?”

  咸寧公主一邊兒伸手相扶,一邊清聲問道:“妹妹家是做著皇商生意的吧?”

  薛姨媽笑意吟吟著接話說道:“公主殿下好眼力,我們家領著戶部的皇商差事,原是供用著宮里的陳設用度。”

  咸寧公主笑道:“那就是了,時常聽母后提及。”

  薛姨媽聞言,心頭一喜。

  暗道,她閨女如能和這等天潢貴胄處為閨中姐妹,想來對她家蟠兒也有好處,笑道:“公主殿下寶釵與公主殿下年齡仿若,你們年輕女孩兒好生親近親近才是。”

  咸寧公主笑了笑,應了聲。

  寶釵凝了凝眉,看了一眼自家母親,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眼前這個說不得就是他在外面的紅顏知己…她要怎么親近才好?

  咸寧公主轉而看向湘云,笑道:“湘云妹妹。”

  湘云笑了笑道:“看著姐姐比我大一些,我能喚著一聲咸寧姐姐嗎?”

  咸寧公主輕聲道:“你是先生的妹妹,喚我一聲姐姐,也是應該的。”

  秦可卿聞言,心頭一跳,什么叫應該的?

  是不是下一步應該喚著嫂子?

  轉頭看向自家夫君,卻見其坐在椅子上,正在低頭品茗。

  待咸寧公主與眾人一一見過,咸寧公主以及幾個少女都是看向那蟒服少年。

  賈珩放下茶盅,看向賈母,說道:“這次出征快的話,也需得一兩個月,老太太在家多多保重身體,老爺此刻還在宮中,不及面辭,還望老太太轉達致意。”

  賈母面色復雜,道:“珩哥兒,家里一切都好,你也不用掛念,你和你媳婦兒用罷飯,就回東府話別,想來你們小兩口也有不少話說。”

  賈珩看向秦可卿,點了點頭,轉眸看向探春,道:“三妹妹如是想隨軍可以和咸寧殿下做個伴兒。”

  這次剿寇,在形勢明朗以前,他更多還是將探春和咸寧放在洛陽,并不是真正隨他前往兩軍陣前,其實咸寧公主還好,只要有崇平帝的首肯,他哪怕帶在身邊兒就行。

  至于想把探春帶在身邊兒,更多是長長見識,如是在后宅待著,好好的敏探春都被養廢了。

  尤其,探春心頭不甘,原想著有一番作為,證明著哪怕是庶出,依然能自立自強。

  探春聞言,面頰紅潤,心頭一動,英氣眉頭皺緊,目光灼灼地問道:“珩哥哥,我也能去?”

  如不是女兒身,她應也能像珩哥哥那般立下一番事業來。

  賈珩點了點頭道:“咸寧殿下正好騎馬帶著你,你們路上也正好做個伴。”

  咸寧公主也道:“我正說這一去有些孤零零的。”

  賈母怔了下,猶豫道:“珩哥兒,探丫頭她還小,是不是有些險了?”

  賈珩解釋道:“就是從神京到洛陽那邊兒,帶三妹妹長長見識,也不讓她去前線,洛陽方面要為大軍提供軍需輜重,那邊兒原有不少達官顯貴定居。”

  賈母嘆道:“珩哥兒,三丫頭她年歲小,終究還未出過遠門,路上也沒個人照顧,多有不便,還是等二年再說吧。”

  探春連忙道:“老祖宗,我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的,再說我就到洛陽,如果前面危險,就不往前面去。”

  賈珩道:“老太太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畢竟是小姑娘家家的。”賈母又嘆了一口氣,說道:“珩哥兒,老身知道你素來喜歡三丫頭的爽利性子,可她終究是女兒家,年歲又這般小,這般鞍馬勞頓,如是折騰壞了身子的。”

  這時候的小孩子夭折率原就很高,雖然探春已經十多歲,但賈母仍有些不放心。

  秦可卿聞言,也勸道:“夫君如是想帶上三妹妹,等再過二年,她大一些也不遲的。”

  賈珩想了想,看向從期冀目光轉而黯然的探春,道:“那三妹妹,先這般罷。”

  這就是這個時代對女孩兒的束縛,局限于后宅中,咸寧公主尚好,畢竟是天潢貴胄,從小就習練武藝,弓馬嫻熟,只要天子首肯,還能跟著,但探春就不大容易,而且年齡的確有些小。

  不過將話提前說好,以后再將探春帶在身邊兒就容易一些。

  就在這時候,外間又是進來一個嬤嬤,說道:“老太太,大爺,前廳一個喚著夏侯瑩的錦衣衛,說是奉了宮里的命令,來尋著珩大爺。”

  賈珩聞言,面色一頓,道:“夏侯瑩?”

  夏侯瑩是晉陽府上的典軍,統率公主府的衛隊,并被崇平帝授以錦衣指揮僉事銜,算是在錦衣府中的異類。

  夏侯瑩武藝高強,心思縝密,以一介女流身份在錦衣府中居于高位,不能以尋常女子而視,其實,也沒有人將其當做女人,常常被崇平帝指派以秘密任務。

  心思電轉之間,就有些明了晉陽的主意,這是派著一位女護衛跟著咸寧公主,有著一位女姓護衛,的確要方便許多。

  須臾,在一個嬤嬤引領下,一身飛魚服,懸配繡春刀的夏侯瑩,神情清肅地進入榮慶堂。

  這位錦衣指揮僉事,柳眉鳳眸,面如清霜,眉眼英氣逼人,因是常年在外,不施粉黛的面容肌膚略有幾分風霜后的粗糙,朝著賈珩以及咸寧公主拱手道:“卑職見過都督,晉陽殿下和皇后娘娘特意派卑職保護殿下前往河南。”

  說著,看向咸寧公主,鄭重道:“皇后娘娘說殿下頭一次出遠門,如果到了,時時向宮里報平安,等尋到了宋國舅,帶回京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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