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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承骨肉分離之痛

寧國府  花廳之中,薛蟠以及諸般小廝都已前往別院等候,而皆以嬤嬤、丫鬟在兩旁侍奉著。

  元春身后跟著兩個女官,入得廳中,少女柳葉細眉之下的明眸,先是瞧見了賈政,丹唇翕動了下,將到得嘴邊兒的“父親”稱呼,咽了回去。

  轉而,將目光投向著蜀錦錦袍的少年,這才是傳給口諭的正主。

  賈珩此刻也是第一次見著元春,首先映入眼簾的年方二九的玉人,身量中等,玉容豐潤,眉眼溫寧婉美,一張臉蛋兒白里透紅,肌膚恍若嬰兒般嬌嫩,似一掐都要掐出水來,粉膩兩腮竟有一些嬰兒肥,彎彎柳葉細眉下,一雙眸若點漆的丹鳳眼,明亮熠熠,倒沒有鳳姐的凌厲,此刻許是與父相逢,帶著幾分驚喜之色。

  “這是典雅、雍容的牡丹面盤。”賈珩心頭思忖著。

  也不知是不是服飾的加成,雖明知元春年華不及雙十,但氣質卻麗色明艷,溫婉可人。

  隨著身穿女官服飾的少女,開口道:“一等云麾將軍,娘娘有口諭。”

  珠圓玉潤的聲音,恍若大珠小珠落玉盤響起,柔婉如水偏偏因是故作嚴肅,賈珩瞥了一眼少女,心頭不由浮起一句話,莊麗之妍態,婉約之柔美,竟集于一人。

  賈珩行了禮,靜聽其言。

  待元春傳了口諭,拱手道:“臣,賈珩謹遵娘娘懿旨。”

  懿旨不僅皇太后可用,皇后也可用,而除懿旨外,口諭并無皇室男女之限。

  口諭內容,無非是請他明日入宮赴午宴,彼時皇后帶著魏王陳然相陪,算作為子囑托之意。

  待賈珩應對完,對面的元春,柔聲道:“珩弟,在皇宮中就聽得我賈家寧府里,出了一位少年俊彥,一直緣慳一面,不想今兒得以相見,不意珩弟竟如此年輕。”

  元春說著,看向賈珩,臉上也有幾分欣喜,東府子弟為朝廷棟梁,賈家后繼有人了。

  賈珩面色微頓,暗道,珩弟,怎么有一種又解鎖了一個新稱呼的感覺?

  凝眸看向對面的少女,道:“大姐姐,宮禁森嚴,如何聽過我?”

  元春笑了笑,打量著對面的少年,輕聲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時常提及珩弟,故而得聞。”

  賈珩道:“圣上皇恩浩蕩,娘娘慈恩而望,非如此,我何德何能得其時時念叨?”

  元春看著對面少年作感慨之言,笑而不語,暗道一句,真不愧賈家這一代的族長。

  這會兒,賈政面色復雜,看向元春,喚了一聲。

  元春轉而看向賈政,眼圈泛紅,更咽道:“父親。”

  說著,躬身而下,行大禮參拜。

  方才代皇后傳旨,為君臣分野,如今則是家眷相見,以女見父,豈能不行大禮?

  賈政面色激動,嘴唇哆嗦,說道:“好啊,一晃好多年未曾見你,都長這么高了。”

  想要雙手上前攙扶著,又有些不知所措,手懸在半空。

  一旁的女官以及元春的丫鬟抱琴,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起元春。

  元春這會兒心緒起伏,又不想讓隨行女官瞧見,眼淚噙在眼眶,淚眼而望,顫聲道:“父親,娘親和寶玉可還好?”

  賈政道:“好,都很好,寶玉也大了,現在在西府,你等會兒見見。”

  父女相見,百感交集。

  賈珩看著這一幕,面色微頓,擺了擺手,吩咐著侍奉的婆子出了花廳,而抱琴也領著另外一個女官出去等著。

  賈珩在廊檐下吩咐著一個婆子,安頓一同出宮的內監,好好招待著,然后又讓另外一個婆子去西府報信。

  這邊兒,賈政和元春敘說著離后之情,父女重逢,雖未抱頭痛哭,但也是悲喜交加。

  賈珩等了一小會兒,轉身返回花廳,看向面色如常的賈政、元春父女,點了點頭,道:“老太太在西府得了信兒,想來這會兒已等急了。”

  賈政點了點頭,笑道:“珩哥兒說的是,這就過去。”

  元春眼圈泛紅,臉頰上尚有淺淺淚痕,分明剛才已哭過,抬眸見著對面少年,盈盈如水的目光就有幾分復雜。

  這樣年歲不大的少年,處事竟已如此周全體貼。

  賈珩道:“大姐姐出一次宮不容易,先往西府見見老太太、太太還有幾位姊妹。”

  元春螓首點了點,柔和目光落在賈珩臉上,輕輕“嗯”了一聲。

  賈珩轉頭又吩咐一個丫鬟,一邊兒言自己往西府去用午飯,一邊兒去惜春院里喚上惜春,前往西府榮慶堂。

  之后,帶著元春、賈政,向著西府去了。

  至于旁的事,先讓人母女、姐妹團聚之后,再論其他。

榮慶堂  賈母、王夫人、薛姨媽、鳳姐正說笑等待著,其實心頭都很焦急,就在這時,外間林之孝家的,滿面喜色道:“老爺、珩大爺,還有大姑娘過來了。”

  賈母一聽這話,站起來,道:“現在人到哪兒了?”

  “正在回廊呢,這就過來了。”林之孝家的應道。

  “咱們快出去迎迎。”賈母連忙道。

  屋內之人,呼啦啦的離座起身,向著榮慶堂外走去。

  由不得賈母不熱切,當年元春入宮,一晃好多年過去,這是拿著青春年華去維持著賈府的富貴。

  賈母為何對二房寵愛有加,這也是原因之一。

  薛姨媽、寶釵、黛玉、湘云、迎春、探春都起身隨行。

  王義媳婦兒面色尷尬,也不好再坐著,只得拉著自家女兒王姿,隨賈母等人向外迎去。

  抄手游廊之上,三人身影漸近。

  站在廊檐下的賈母,先是喚了一聲,“大丫頭。”

  元春如遭雷殛,凝眸望去,看著賈母,快步行去,近得懷里,就大禮參拜,喚道:“老祖宗。”

  另外一旁的王夫人,在一旁捏著手帕,看著自家女兒,鼻頭也有酸,淚眼婆娑起來。

  不多時,賈母首先哭出聲來,道:“大丫頭…”

  這一下子引動得王夫人落下淚來。

  鳳姐在一旁笑著勸道:“今兒是大喜的日子,老祖宗莫要再落淚了才是。”

  薛姨媽也在一旁勸說,賈母才擦了擦淚花,道:“好啊,骨肉分離,今兒個重又團聚,這是宮里天大的恩典啊。”

  說著,拉過一旁的迎春、探春、黛玉、寶釵、湘云、李紈來與元春一一相見,敘話自不必言。

  而賈珩隨著賈政站在回廊下靜靜看著,目光閃過一抹思索。

  他再想著如何把元春從皇宮里“救”出來。

  “元春離宮,其實也就是宋皇后一句話的事兒,但這位皇后,會不會為了拉攏我,而故意不放人,甚至…再賜給了兒子?”

  念及最后,目光深深。

  賈家已卷入過奪嫡之事,好不容易到了他這一代,才現出“翻身”的跡象來,如何還能再卷入這等禍事?

  天子富有春秋,奪嫡之事還早著呢。

  “皇后應該短時間不會這么做,但我需要表明態度,否則真亂點鴛鴦譜,還真拿她沒有辦法,所以明天的宴會,還真得去赴了。”賈珩思量著。

  元春不管是承恩于上,還是為某位皇子的側妃,都不符合…以他為領導核心的賈家利益。

  彼時,東風壓不倒西風,西風就要壓倒東風!

  “此事需得綢繆一番,關鍵是需要得到元春的理解和配合。”賈珩看向元春,思忖著。

  而就在這時,賈母笑著看向賈政和賈珩,喚道:“趕緊過來,站在哪里冷著呢。”

  賈珩點了點頭,與賈政進入榮慶堂中,紛紛落座。

  就在說話的空當,惜春也帶著丫鬟、婆子從東府過來,與元春相見,敘了一番契闊,坐在迎春之畔,而后,將一雙清冷的明眸,若有若無地落在賈珩所在。

  這會兒,賈母拉著元春的手,笑道:“你這次出宮,可太不容易了。”

  元春柔聲道:“這是得了娘娘的恩典,說是給珩弟賜宴。”

  這話一出,賈母看了一眼在一旁臉上皮笑肉不笑的王義媳婦兒,笑道:“這是有什么說道嗎?”

  王義媳婦兒臉色變了變,臉上的笑意愈發不自然。

  鳳姐笑道:“我瞧著也稀奇,皇后娘娘親自下帖來請,我活這般大,還沒遇上這么一遭兒。”

  因賈璉以及昨天惜春一事,鳳姐這會兒自是迅速找到自己的站位,在一旁烘托氣氛。

  元春斟酌著言辭,開口道:“皇后口諭說了,皇三子魏王明年開府,讓珩哥兒進宮見見。”

  賈母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問著賈珩道:“明個兒是寶玉他舅舅的生兒,你這要往宮里,錯開不錯開?”

  此言一出,一雙雙目光齊刷刷看向賈珩,只是寶釵還是看了自家表嫂的臉色,見其臉色難看,暗道,心頭未必快意了去。

  賈珩沉吟片刻,嘆了一口氣,道:“明個兒約了兵部的李大學士議事,回來還要坐衙視事,原是連去王府慶生兒都一時抽不開身的,方才都和王家兄弟說過了,但現在,明個兒只能先入宮赴宴,再作其他計較吧。”

  賈母皺了皺眉,佯怒道:“只你是個忙人?朝廷才封了沒多久的爵,就不能在家歇幾天,陪陪家眷?”

  王義媳婦兒,緊緊攥著手帕,一旁的王姿轉頭疑惑地看向自家娘親,不大明白自家娘親為何怏怏不樂了起來。

  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的鳳姐,丹鳳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笑了笑道:“珩兄弟,是啊,朝廷的差事重要,但家里的事兒也不能落下了。”

  薛姨媽笑著附和說道:“若是不操勞、能干一些,也斷不會年紀輕輕就升著二品武官兒。”

  薛姨媽倒沒有想什么,只是見著氣氛熱烈,捧上兩句。

  賈珩道:“對我賈家,皇恩不可謂不浩蕩,正是兢兢業業,用心任事之時,不過,如今宮里來召,也只得先往宮里。”

  鳳姐笑道:“老祖宗,您聽聽,許是這樣忠于王事,宮里才看重珩兄弟給什么似的。”

  眾人聞言,都是笑了起來,榮慶堂中被歡聲笑語充斥著。

  元春笑道:“珩弟之恪勤勇毅,縱是在宮中,也常為圣上和皇后娘娘贊譽,都是贊不絕口的。”

  賈母一聽這話,問道:“宮里竟也知珩哥兒的名聲?”

  元春輕聲道:“珩弟在神京城中名聲煊赫,雖隔著深宮高墻,也能聽到忠勇之名。”

  榮慶堂中的賈母、王夫人、薛姨媽等人,一時間,就是面面相覷。

  鳳姐笑道:“老太太忘了不成,宮里賜膳都賜過一回,上次那皇后娘娘親自下廚的桃花酥?”

  賈母作憶起之狀,笑道:“瞧瞧,我這是記性小、忘性大,是上回封三等將軍爵那次,你們姊妹幾個還嘗了呢。”

  說著,目光掃過探春、惜春、迎春、黛玉…最后還是沒忘了掠過王義媳婦兒的臉上。

  湘云笑道:“姑祖母,我沒吃過呢。”

  王夫人還好,薛姨媽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下意識去看一旁自家女兒的臉色,見寶釵臉上也見著異色。

  顯然之前并不知曉。

  薛家母女縱然使下人打聽著賈珩的一些事跡,但畢竟初來乍到,總有一些細節遺漏不知。

  比如,宋皇后親自下廚的桃花酥被崇平帝賜給賈珩。

  薛姨媽笑道:“天下至尊至貴的人親自下廚做的點心,這…珩哥兒真真是了不得。”

  寶釵細眉彎彎,杏眸凝視著那在眾人議論聲中,面色澹然,氣定神閑的少年,如水目光盈盈波動。

  迎著一眾目光,賈珩充分踐行了一個合格工具人的角色,道:“都是圣上恩典,皇后娘娘垂憐。”

  見著“你一言我一語”的“炫耀”場景,王義媳婦兒臉上掛起淡淡的笑容,只覺如坐針氈,想要離去,但這會兒也不大行,只能聽著幾人敘話。

  好在這時,賈母吩咐著鴛鴦,道:“時候午時了,準備了午飯,一同用些。”

  這時,王義媳婦兒連忙起身,強自笑道:“老太太,太太,家里還有事,我還需回去幫襯著,少陪了。”

  賈母挽留道:“義哥兒媳婦兒不用了午飯再走?”

  雖不喜方才這王義媳婦兒說話“張揚”的樣子,但親戚來了一回,如果連飯都不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賈家無待客之禮呢。

  王夫人、薛姨媽也紛紛出聲挽留。

  王義媳婦兒笑道:“老太太,大姑娘正回來,正是一家團聚之時,再說,孫媳婦兒還要往幾家送著請帖,接迎誥命,實不好多留了。”

  見其執意要走,賈母雖心頭不悅,但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表露出來,對著一旁的鳳姐道:“鳳丫頭,代我送送義哥兒媳婦。”

  鳳姐笑著,領著平兒去了。

  待王義媳婦兒與其女去了,榮慶堂中繼續喧鬧起來。

  元春和寶玉、探春、惜春、李紈說著話,又與王夫人母女拉著手,說了一會兒話,開始用著午飯。

  之后,重落座品茗敘話。

  元春這邊兒,拉著寶玉的手,環顧著周圍一張張笑臉,幽幽嘆了一口氣,輕聲道:“田舍之家,齏煙布帛,得遂天倫之樂,今居深宮,骨肉分離,終無意趣可言。”

  賈母聞言,嘆了一口氣,道:“大丫頭,這些年,苦了你了。”

  王夫人勸慰道:“這些年,是為娘苦了你啊。”

  薛姨媽、鳳姐也是齊齊出言勸慰。

  然后就在這時,“咳咳…”

  卻聽得一聲戰術性清嗓。

  眾人齊刷刷投將過去目光。

  賈珩放下茶盅,面容沉靜,聲如金石清越,道:“大姐姐若想常序天倫之樂,與姊妹一同生活,可求了皇后娘娘恩典,從宮中歸得家中,也不是不行的。”

  元春:“…”

  賈母、鳳紈、四春,釵黛:“???”

  寶玉眼前一亮,想要說些什么,但想起賈珩的可怕,忙拿起手堵住自己的嘴巴。

  王夫人眉心直跳,臉色倏變,急聲道:“這…這怎么可以?”

  寶釵同樣凝眉看向賈珩,杏眸眸光流轉,隱有思索之光。

  迎著一道道目光注視,賈珩神色自若,道:“當然,這還要看大姐姐的意思,只是我為賈族族長,以為如今我東西二府子弟,氣象更始,炯然有前,于富貴榮華,功名利祿,可立功于社稷而自取,已不需大姐姐再承骨肉分離之痛。”

  有些話賈珩也沒有說得太透,弦外之音是,我賈族族長以為,我賈家不需以女子入宮,而謀外戚之貴,蹉跎年華,苦熬青春。

  如是旁人說這話,許是會面臨嘲諷,你說得輕巧!

  站著說話不腰疼!

  但賈珩當初一封《辭爵表》,海內聞名,不及數月,就屢立殊功,官居二品,爵封一等云麾將軍,這話說得就頂天立地,振聾發聵。

  一時間,榮慶堂半晌無聲,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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