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不知不覺就是兩天時間過去。
第三日下午,賈珩垂眸看著書案之上厚厚一沓的三國書稿,長長舒了一口氣,經過快馬加鞭,奮筆疾書,秉燭達旦,終于將三國書稿第一部,后續幾回目盡數寫完,今日就可拿至翰墨齋,刊印出版。
“夫君,喝茶。”秦可卿遞上一杯香茗,輕聲說道。
這兩日,夫君的辛苦,她看在眼里,只睡兩三個時辰,從早上就開始書寫,晚上一直寫至子時。
賈珩接過秦可卿手中的茶盅,笑了笑,輕聲說道:“可卿,這兩天冷落于你了。”
秦可卿白膩如雪的臉蛋兒上,嫣然如霞,晶然明眸中帶著幾分羞喜之意,嗔道:“夫君,還有外人呢。”
一旁的丫鬟寶珠、瑞珠都抿嘴輕笑。
賈珩怔了下,他說的冷落,自不是那個意思,不過現在自也不多做解釋。
說來,他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紀,只是少年之時,戒之在色。
“可卿,我去翰墨齋了。”賈珩說著,將文稿收入一個木盒中。
“夫君,晚飯還回來吃嗎?”秦可卿從晴雯的手里接過一個布包,遞給賈珩。
賈珩想了想,目光溫煦,笑道:“估計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不用等我。””
秦可卿輕輕點了點頭,目送著賈珩離去。
出了寧榮街,先至一家茶館坐下,看了一下天色,已至未時。
“珩弟,過來了。”這時,董遷迎了出來,蔡權在一旁說道。
“京兆那邊什么情況?”賈珩剛剛坐下,就問道。
賈珩這二日,雖一直在家中寫書,但對京兆衙門的消息,并未停止關注,甚至可以說密切關注。
因他無官無職,對于許廬這位酷吏,帝黨中堅,他只能選擇相信,而不能教人家做事。
事實上,只要許廬不傻,一定會頂住賈府以及背后四王八公的反撲。
就在這兩日之間,先有五城兵馬司都指揮同知裘良,借口翠華山賊寇入京擾亂治安,試圖提走翠華山賊寇審訊,而后是鎮國公之孫,現襲一等伯牛繼宗,欲提走賊寇,便師助剿。
但先后被京兆尹許廬嚴詞拒絕,以天子交辦差事為由,京畿三輔治安緝盜,悉出京兆為由,盡數拒之門外。
董遷說道:“賈府的人在活動,但都被許大人擋住了,今天不知為何消停了。”
賈珩面色頓了下,道:“此事快要落幕了。”
前日,他通過韓琿之口得知,王子騰陛辭天子,提及賈珍除爵一事,天子當時神色頗為不悅,訓斥幾句。
王子騰跪首叩拜,滿頭大汗而出,連京城都不敢多停留片刻,攜著隨從,京中查邊去了。
這是四王八公勛貴集團的第一次試探,以王大舅落荒而逃而告終。
而后,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于德,上疏彈劾賈珍,橫行不法,欺男霸女,魚肉鄉里,搜尋了一堆黑材料,請處珍以大辟之刑,帝怒叱之,交付六部詹事科道,議處賈珍其罪。
而后北靜王水溶,代賈珍上疏自辨,京兆尹許廬聽信奸小之言,嚴刑逼供功臣之后,蒙蔽圣聰,栽贓陷害,珍雖有錯漏,向無大罪,褫奪爵祿,未免有失嚴苛。
五城兵馬使指揮使同知裘良,彈劾京兆尹侵奪五城兵馬司緝捕、司寇之權,
而后,牛繼宗也是彈劾許廬,該員狂妄自大,獨擅專行,置軍機大事于不顧。
一時間,彈章如潮,許廬自辨的奏疏,以及彈劾北靜王結黨營私,操縱獄司的奏疏一同送上。
而后都察院一干御史開始下場,一時間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但六部尚書、侍郎,內閣大學士卻保持詭異的沉默,顯然面對武勛集團,正在蓄積怒氣值。
這是賈珩第一次從側面觀摩崇平帝治下的陳漢朝廷,如何政爭,起于詹事科道,大佬赤膊上陣的幾乎沒有,或許要等三黨之爭,內閣宰執輪轉的大政潮,才能看見。
他和賈珍的沖突雖然是導火索,但后續卻如一個旁觀者一樣,怎么說呢,有些…技癢。
不過,倒也看出了崇平帝的一些手腕,先拿住錯漏,然后革職查辦,造成既定事實,然后再找材料定罪。
聽著,多少有些不講武德。
但不得不說,這就是人治社會下的帝王權術,謀略手腕。
什么法治,幾乎不要想,這是法制,而非法治。
帝王口含天憲,圣心獨斷,天威莫測,反而真的需要給臣下講道理的時候,那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大權旁落,綱常失序。
聽起來,或許有些可悲。
賈珩心頭思忖著。
蔡權面帶憂色,問道:“珩兄弟,上面剛剛發了調令,晉升我為副千戶,擇日調一千兵進剿翠華山賊寇,此事,我琢磨著有點兒不對勁兒。”
這幾日,京城一干風雨,落在蔡權眼中,真的有種驚恐顫栗之感,怎么說,就是有了一種捅了馬蜂窩的感覺。
但看對面的少年,面色平靜依舊,心頭不由愈發生出高深莫測之感。
他現在已是上了賈珩的“賊船”,只能一條道兒走到黑了。
賈珩眉頭緊皺,看著蔡權,說道:“蔡哥,四王八公勢力,同氣連枝,在軍中勢力不可小覷,你這個副千戶可不好當。”
不僅是蔡權有種捅了馬蜂窩的感覺,他同樣也有棘手之感。
賈家赦珍之流,自然是廢物點心,不值一提,但背后的四王八公,牽一發而動全身,就連崇平帝都要為之慎重,借助文官集團打壓、削弱。
蔡權是蔡嬸的侄子,與他關系親厚,他將來還有用,不能被牛繼宗折騰沒了。
至于四王八公的應激反應,其實倒是正常的,也不是要救賈珍,賈珍已經徹底廢了,而是要試探崇平帝的心思。
蔡權臉色一變,怒罵道:“我也覺得這里面有姓牛的在下黑手,要不稱病不去?”
董遷皺了皺眉,凝聲說道:“上官派差,若是推辭,恐怕更是給他錯漏可拿。”
而后,董遷沉吟片刻,說道:“珩弟,你可有主意?”
蔡權目光熱切,說道:“兄弟,此事還求你為哥哥支個招兒。”
現在三人團,已經不自覺以賈珩為首。
賈珩沉吟了下,道:“蔡兄,這是危險,也是機遇。”
蔡權眼前一亮,道:“怎么說?”
心道,他心里懼怕得要死,結果珩兄弟卻偏偏說是機遇,這…
賈珩想了想,說道:“翠華山賊寇的活動路線,藏匿所在,許大人那里已審訊得一些訊息,如果善加利用,未嘗不能順水推舟,獲得一些功勞。那時,或許可以再進一步,這案子于上于下都有朝臣關注,若是蔡兄三二日間,抵定賊寇,趁著這股熱度…”
所謂,朝堂大佬都關注的案子,牽涉到翠華山賊寇,結果出來這么一個人迅速抵擋大、這就是后世某些案子上熱搜的緣故。
就連前世對于重大案件的定義,都是在全國,省、自治區具有廣泛關注的案件。
但這種關注,歸根到底還是…領導關注。
這都是一個道理,所以才說是機遇。
蔡權聞言,心頭閃過一抹火熱,看著賈珩的目光愈發熱切,說道:“話是這個理,但不怕兄弟笑話,哥哥于謀兵布局一事,不太擅長。”
讓他搜集匪寇藏匿地點,設局圍攻,他哪里懂這些?
最多只率領過百人,千人的指揮,已經不是他這種靠血勇而博出身的廝殺將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