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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金諾欲成系冰心

  這一夜,翠倚紅偎,香溫玉軟,繾綣纏綿、夜半未休,直到轉天辰時過半方起。

  洗漱罷,自有柳五兒去小廚房提食盒。晴雯、香菱兩個說著閑話,忽而便打趣道:“呀,大爺杏榜高中,來日必登桂榜,往后再不好稱大爺,須得稱老爺了。”

  晴雯就笑道:“大爺在兩位姨娘處,都是稱老爺的。”

  香菱眸中滿是笑意,戲謔道:“哪個姨娘稱老爺了?我怎么記得三姨娘只叫‘哥哥’呢?倒是有一位姨娘,時不時的便將‘老爺’掛在嘴邊。”

  晴雯頓時癟嘴氣惱起來,忽而眼珠一轉,合掌道:“是了,原來姐姐也知二姨娘是這般情形?”

  香菱咯咯咯笑道:“我與二姨娘才見過幾回?我啊,說的便是你。”

  晴雯炸毛也似起身來追,口中兀自嚷道:“好好好,今兒定要揭了你的皮不可。”

  香菱樂得打跌,躲閃一番到底被晴雯追上,扯臉皮、抓癢癢,直待香菱求饒,晴雯這才將她放過。

  此時五兒才提了食盒入內,不待鋪展,便有小丫鬟蕓香來尋。

  “大…老爺老爺,寶姑娘、表姑娘都送了信箋來。”

  陳斯遠略略錯愕,緊忙將其招呼過來,探手奪過信箋。頭一封是寶姐姐的,信箋簡短,內中第一行字跡直言:謹言慎行、戒驕戒躁。

  其后又明言提點陳斯遠,莫忘了往燕平王府、廖世緯處走動。最后又附詩一首:無限傷心豈為春,玉容消瘦只因君。才郎不信相思苦,請驗裙腰透幾分。

  陳斯遠盯著那詩反復觀量,雖昨夜好一番縱意,這會子也禁不住心猿意馬。轉念一琢磨,是了,寶姐姐素有青云之志。此番自個兒中了杏榜,寶姐姐自是身心暢美,情動之下,這才寫了這么一首略顯輕浮的相思詩。

  略略收斂心緒,再復看開頭,實則不用寶姐姐提點,今兒個陳斯遠也要往王府與恩師處走動走動。

  將寶釵信箋收好,展開邢岫煙的信箋一瞧,只見其上只是一行字跡:表弟可曾得意忘形?

  雖只字跡,陳斯遠卻恍惚窺得邢岫煙笑吟吟停在自個兒眼前。表姐這是生怕自個兒飄了,以至忘乎所以。這與自個兒昨日托林妹妹當頭喝棒有何區別?

  陳斯遠莞爾一笑,也將邢岫煙的信箋收好。待用過早點,陳斯遠拾掇齊整,出大觀園點了小廝慶愈隨行,乘馬車直奔燕平王府而去。

  巳時一刻到得地方,陳斯遠方才下得馬車,遙遙便見典膳正丁道隆手抱拂塵笑吟吟迎候在角門前。

  陳斯遠不敢怠慢,故作惶恐搶步上前,道:“丁公公這是——”

  丁道隆笑道:“昨兒個王爺聽聞陳孝廉杏榜有名,便算定今日必登門。咱家與孝廉相交一場,恰逢此等喜事,可不就要迎候一番?”

  陳斯遠忙拱手道:“丁公公折煞學生了。”

  “誒?應該的,不值一提。孝廉且…哦,如今合該稱一聲陳青云了,青云且隨咱家入內,王爺今日無事,正在園中書房歇息。”

  舉人雅稱孝廉,進士自然也有雅稱。或稱龍門客,或稱青云客。這青云二字,自是取自后者。

  陳斯遠唯唯應下,隨著丁道隆打角門入內,兜轉著往后花園而去。路上二人說說笑笑,那丁道隆提及蕺菜素營生,便道:“如今蕺菜素大行天下,最長可保質半年,漫說大順域內,便是廣南、扶桑也有海客漂洋過海來津門采買。依著規矩,本該半年一結算的,昨日王爺忽言,陳青云大婚在即,只怕銀錢不大湊手,便催著咱家將蕺菜素的出息分潤分潤。

  青云來日得空,不妨再來一回,也好將出息分潤了。”

  陳斯遠歡喜不已。其與王府合伙經營的蕺菜素,用的是蒸餾法制取,又有膠乳塞、玻璃瓶保存,便是半年之后也效用依舊。起初發賣時,只定下三錢銀子一瓶的價碼,為的是打壓忠順王。

  待忠順王的營生倒閉,丁道隆本想提價一二,誰知燕平王請示過今上,今上便言:“此等藥物利國利民,斷不可使之騰貴,須得讓小民百姓也能用得起才是。”

  因是之故,這蕺菜素價碼又降,如今一瓶不過作價二錢銀子,若是往外批發,便是一錢五也使得。也是因此,今上這才私下囑咐了燕平王,將京師北擴的營生分潤了陳斯遠一部分。

  陳斯遠既決議步入官場,這等一時得失自然不大在意。所謂失之桑榆、收之東隅,薛蝌前后送了三萬兩銀子不說,如今蕺菜素又有分潤,可謂意外之喜。

  說說笑笑,不一刻進得后花園,沿小徑兜轉,須臾到得竹林旁的書房前。丁道隆入內通稟一聲兒,返身笑著引陳斯遠入內。

  陳斯遠抖擻精神,入內一揖,形容齊整,禮數周全。

  略略抬眼一瞥,便見那燕平王憊懶著歪坐在羅漢床上,旁邊侍立著個小侍女,正將一塊塊切好的果子喂給燕平王。

  那燕平王隨意一擺手,含混道:“本道你總要蹉跎上幾科才能得用,不想你倒是有運道,本科便中了杏榜。昨日本王入宮伴駕,圣上聞之欣喜不已,只盼著你來日坐館之后能有大用。”

  陳斯遠忙道:“學生愿為圣上效死力。”

  燕平王眉頭一挑,擺發了侍女與丁道隆,待內中只余二人,燕平王便啐道:“呸!旁人不知,本王還不知你這小賊的底色?論經濟一道,你或許有些能為,可要說效死力,呵…來日本王只求你盡心盡力、恪守本分,不偷奸耍滑就好。”

  陳斯遠嘿然而笑,也不辯駁。待須臾才回道:“王爺也知學生底色,學生自小被人小覷,窮怕了,也被人欺負怕了。且學生如今薄有家產,往后不說嫉惡如仇,好歹也不會與那些蠅營狗茍的同流合污。”

  燕平王咧嘴道:“我只怕你便是那蠅營狗茍啊。”

  一語噎得陳斯遠不知如何回話。

  燕平王見此方才一樂,探手相邀,請陳斯遠落座。待其落座后才道:“圣上銳意革新,而革新之要,在吏治。前宋、前明變法之故猶在眼前,且如今國用大抵夠數,是以圣意多有徘徊。本王以為,這變法革新,說不得還要拖延上幾年才能作數。”

  陳斯遠思量著回道:“學生遍觀歷朝歷代之變法,不過是分食之舉罷了。”

  “何謂分食?”

  “自是收士紳之膏腴,以養小民。”

  燕平王細細思量,隨即拍案道:“著啊,就是這個道理!”

  陳斯遠笑道:“學生不才,所擅者非是分食,而是另起鍋灶,增添新食。”

  燕平王哈哈大笑道:“刁滑!不過你既有這等本事,自保足矣。先前圣上還提點過本王,生怕你陳樞良年輕氣盛,甫一入朝堂便銳意革新。本王心下嗤之以鼻,哈哈,如今聽你一言,果然如此!”

  陳斯遠陪笑連連,與燕平王說了會子朝局。而今前朝老臣革的革、退的退,圣上大權在握,太上幽居大明宮。經王子騰、賈化二人整飭,邊軍、京營為之一新;鹽政所得屢創新高。

  加之關外、蒙兀膺服,大將軍岳鐘琪平定西域,唯一所慮者不過是西南癬疥之患。

  說起此事,燕平王便眉頭大皺,言道:“南安王真真兒是一代不如一代,用兵一載有余,如今不說御敵國門之外,反倒讓宵小時常寇邊襲擾。圣上早就心存不滿,只待這廝大敗一場,便要鎖拿了入京問罪。”

  兵事陳斯遠不好言說,便只附和著說了一通。待用過兩盞茶,燕平王談興漸收,眼看陳斯遠安安穩穩的端坐著,便知這廝定然有事相求。

  于是乜斜一眼過去,道:“且說說,今兒個登門可是有事相求?”

  陳斯遠忙起身一揖,道:“知學生者,王爺也!實不相瞞,學生與薛家女早已過了明路,如今厚顏求上門來,懇請王爺指個媒妁,代學生上門說親。”

  燕平王撓頭道:“也就是你啊,本王還是頭一回干這等保媒拉纖的活計。”略略思量,說道:“你既出言相求,本王總不好拂了臉面。這樣吧,榮昌郡主頗愛保媒拉纖,本王回頭兒說一聲兒,讓皇姊代為之吧。”

  陳斯遠大喜,趕忙躬身拱手應下。

  待別過燕平王,陳斯遠不由笑忖:薛家大房家業敗落,因是薛姨媽、寶姐姐更喜顏面,有榮昌郡主登門提親,真真兒是里子、面子都有了,想來薛姨媽與寶姐姐定會心滿意足吧?

  此時臨近午時,離散衙還早,陳斯遠也不急著去恩師家中,干脆在左近尋了個飯莊充饑。飯后尋了茶樓稍坐,待及至申時方才啟程往廖家而去。

  不一刻到得地方,此番登門,廖家仆役愈發熱絡。因廖世緯未歸,便先行引其進了書房,須臾又有師母候淑人親來答對。

  陳斯遠故作慌亂,緊忙起身一揖,道:“怎敢勞煩師母親來?合該弟子前去拜見。”

  候淑人眼見陳斯遠人品俊逸,不驕不餒,不禁心下愈發贊賞,當面兒便笑道:“樞良莫要客套,你既拜了師,登堂入室本就尋常,又何必外道?”

  待二人落座,又道:“昨日捷報傳來,你老師喜不自勝。誰知今兒個一早便有鄰人登門,話里話外都在掃聽樞良情形。錯非你早早與賈家二姑娘定了親事,只怕這會子媒妁便要將你家門檻踏平呢。”

  陳斯遠忍俊不禁,笑了一番才道:“此番一則答謝師恩,二則,也是請師母代弟子下大定之禮。”

  候淑人爽快應道:“一事不煩二主,合該如此。”

  聽師母這般說,陳斯遠心下大定。少一時廖世緯回府,聽聞陳斯遠登門,連官袍都不曾換,徑直來書房與之相見。

  師徒二人說了半晌朝政,廖世緯是個憤世嫉俗的,將個南安王罵了個狗血淋頭。陳斯遠附和半晌,臨了才道:“若南安王英明神武,又哪里顯得出師伯的能耐?”

  廖世緯一琢磨也是,笑道:“也是,哈哈,那他就繼續窩囊著吧。”

  暢快之余,少不得留了陳斯遠用晚飯。席間又說往賈家下大定之事,廖世緯無不應允,又囑咐陳斯遠戒驕戒躁,好生應對來日殿試。

  當下推杯換盞,日暮方休,歸程時陳斯遠不過微醺,夜里恣意繾綣,自不多提。

  轉過天來,陳斯遠記得與薛姨媽之約,當下卻不急著往大格子巷去。

  杏榜既過,桂榜在望,陳斯遠不好再在賈家寄居。這搬走之前,總要將身邊兒幾個丫鬟的身契拿過來。

  略略點算,香菱本就是自由身,晴雯的身契早就放過了,紅玉來日隨著二姑娘一道兒出閣,算來算去就只剩下五兒與蕓香兩個。

  五兒自不用說,早與其有肌膚之親,合該隨著其一道兒搬走。倒是小丫鬟蕓香,陳斯遠有些拿不準。

  因是早點過后,陳斯遠便單叫了蕓香進書房,將心下之意問將出來。

  話音落下,蕓香只眨了眨眼便一口篤定道:“我自是要跟著大…老爺的!”

  開玩笑,錯非來了遠大爺處,她如今還只是寶玉房外的三等丫鬟呢。這幾年下來,不說賺了多少賞錢,單是迎來送往的,四下婆子遇見了也要叫一聲兒‘蕓香姑娘’的。

  她自知相貌尋常,生得平頭正臉的,斷不會入遠大爺房中。如此,莫不如退而求其次。

  且遠大爺新開一府,丫鬟、仆婦欠缺,自個兒又是被遠大爺用熟了的,跟過去說不得比那管事兒媳婦還要體面幾分,傻子才不去呢!

  見其如此篤定,陳斯遠便笑道:“那好,回頭兒記得與你家里說一聲兒,我過會子尋了二姑娘討了身契來。”

  “哎!”蕓香雀躍著應下,顛顛兒便往自家報喜去了。

  陳斯遠抬眼一瞥,正撞見五兒脈脈含羞地看將過來,他略略頷首,莞爾一笑,柳五兒便心下熨帖,情知自家大爺不曾忘了自個兒。

  算定時辰,待辰時過半,陳斯遠方才施施然出門,往輔仁諭德廳而來。

  此時二姑娘迎春果然業已處置過庶務了,廳外只三兩個媳婦子聽用,內中有繡橘、紅玉兩個作伴。虧得紅玉被陳斯遠逼著學了認字,這會子正撥弄著算盤,盤算著府中開銷。

  外間媳婦子一聲通稟,繡橘忙笑盈盈迎將出來。紅玉扭頭一瞥,便見二姑娘鵝蛋臉微紅,正極不自在地攏著發絲。

  紅玉抿嘴暗笑,旋即就見陳斯遠大步流星入內。

  迎春起身相迎,四目相對,忙又垂了螓首。斂衽一福見過禮,這才道:“遠兄弟這會子怎么來了?”

  紅玉笑著要避開,卻被陳斯遠暗暗搖頭止住,隨即陳斯遠便說明來意,道:“二姐姐,如今杏榜已過,我也不便久留府中。只是身邊五兒、蕓香兩個卻是用慣了的,實則心生不舍,這才厚顏來求二姐姐放了二人身契。”

  二姑娘悶著頭道:‘此為應有之理,待回頭兒我與太太說過,便將身契送去。’

  陳斯遠起身笑道:“如此,那便多謝二姐姐了。”

  “遠兄弟外道了。”

  眼見二姐姐羞赧不已,說話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陳斯遠忽地心生戲謔,說道:“是了,我昨日下晌往恩師家中走了一遭。”

  “啊?”

  不待迎春說些什么,陳斯遠已笑著扭身而去。

  紅玉扭頭再看二姑娘,便見迎春面上霞飛雙頰,一雙手不安地絞著帕子,圓眼脈脈,一直盯著陳斯遠的背影不放。

  陳斯遠所言不言自明,先前小定已下,媒人便是候淑人,而今舊事重提,自是要下大定了。

  紅玉、繡橘兩個喜滋滋過來道喜,把個二姑娘羞得愈發沒臉兒見人,囁嚅好半晌,干脆丟下庶務先行回了綴錦樓。

  卻說陳斯遠打輔仁諭德廳出來,到得前頭領了馬匹,催馬直奔大格子巷而去。

  與薛姨媽相見,恰似金風玉露一相逢。內中桃浪翻殘,靈犀歡合,兩意綢繆,不待多言。

  待風消雨歇,陳斯遠這才說起請了榮昌郡主登門說親之事。

  薛姨媽果然大喜,只覺如此一來分外有體面。情動之下鼓起余勇,又尋著陳斯遠廝混了一場,這才喜滋滋回轉薛家老宅。

  陳斯遠憊懶好半晌,眼看時辰還早,不好這會子就去興隆街,便干脆往能仁寺北妙玉處而來。

  到得此間,不拘是司棋還是妙玉,都面帶幽怨之色。陳斯遠思量著成婚后總不好幾頭跑,便道:“能仁寺南,我有一處三進帶側花園的宅院,比此間好了許多。你既要修佛法,我便吩咐人在花園起一處庵堂。”

  司棋早知此事,心下雖覺尤二姐、尤三姐不是好招惹的,卻想著總比守在此間要暢快,因是一口便應承下來。

  妙玉心有不甘,卻架不住連小丫鬟清梵都希冀不已,因是囁嚅一番,到底應了下來。

  陳斯遠歡喜不已,留下二百兩銀錢作用度,說定五月便搬,眼看時辰不早,這才在二女幽怨之中匆匆而去。

  不一刻到得興隆街,賈家門子瞥見陳斯遠,忙越過候見人等,先行引著陳斯遠進了倒座廳。略略稍坐,便有管事兒的引著陳斯遠進了書房。

  賈雨村久居高位,氣度愈盛,見禮過后先是道喜,隨即笑吟吟問道:“樞良不日必登皇榜,卻不知打算何時與我那女徒弟下定啊?”

  陳斯遠道了聲兒慚愧,忙將先前種種、自個兒心思說了一通。

  賈雨村既以黛玉博名,自是巴不得黛玉早些出閣,嫁個如意郎君才好了。否則,以榮國府上下的愚蠢,焉知來日不會害死了黛玉?

  若黛玉有個閃失,賈雨村為保名聲,只能與賈家不死不休。他如今領著兵部大司馬的差事,哪里有功夫與賈家人等糾纏?

  因是聽陳斯遠這般說完,賈雨村不過略略猶疑,便一口應承下來。

  道:“到底是如海所托,樞良既這般說了,本官自是將黛玉放心托付給你。只有一樣,黛玉到底年歲還差一些,有些事…切不可操之過急啊。”

  陳斯遠忙拱手應承道:“學生省得,必不會負了林妹妹。”

  眼見賈雨村滿意頷首,陳斯遠又道:“只有一樣,學生在京人脈不廣,卻不知尋何人登門提親為好?”

  賈雨村與黛玉有師徒名分,嬌杏又是妾室扶正,如今還沒誥命,自然不好登門說媒。

  賈雨村也知陳家人丁單薄,思量一番便道:“樞良不若往順天府走一趟,邵世標與如海有舊誼,托其說媒,他定是甘愿的。”

  陳斯遠歡喜道:“多謝大司馬點撥,既如此,事不宜遲,學生這就往順天府走一趟。”

  賈雨村笑著應下,又起身將其送出二門,這才施施然回轉書房。

  陳斯遠急急往順天府而來,邵世標于書房接待,聞聽陳斯遠央其為冰人,邵世標思量一番道:“老夫庶務纏身,只怕不便。這樣,老夫師母尚在,樞良留下庚帖,老夫來日求了師母梁夫人出面便是。”

  陳斯遠自是大喜過望。邵世標的座師乃是太上時的梁閣老,其妻乃是一品誥命夫人,有其出面說親,自是妥帖得緊。

  當下千恩萬謝,又推卻不過,于順天府后宅里用了一餐,這才雀躍著回轉榮國府。

  這日傍晚而歸,旋即便有晴雯喜滋滋說道:“大爺不知,晌午時紅玉便將五兒與蕓香的身契送了來呢。”

  陳斯遠見五兒與蕓香臉兒上都掛了笑意,也是歡喜不已。心道王夫人好歹還要點兒臉面,這才沒在這等小事兒上為難自個兒。

  轉天陳斯遠果然往榮慶堂辭行,賈母作態挽留了幾句,便隨他去了。于是這日辰時末,晴雯、香菱等將清堂茅舍拾掇了個齊整,提著大包小卷,分乘兩輛馬車,先行往尤氏姊妹處安頓,待殿試過后才會搬去發祥坊新宅。

  又兩日,陳斯遠收心養性,一直思忖著殿試題目。自宋以降,過會試者殿試再不罷黜。圣上雖有言在先,可殿試策論總要像些樣子才好,不然即便點了探花,又豈能掩了天下悠悠之口?

  不意這日頭晌師母候淑人便登了門,言說已給賈家下了帖子,后日便行大定之禮。

  這等事兒不用陳斯遠出面,陳斯遠自是連番感激,轉頭緊忙吩咐尤三姐將大定之禮挪出庫房。

  那聘禮價值五千之數,但凡有些臉面的人家,都會在過后隨著嫁妝一道兒抬回來。可依著大老爺那不要臉的勁頭,估摸著過一手能剩下半數就不錯了。

  陳斯遠情知如此也不甚在意,恭敬著陪師母用了兩盞茶,這才親自送出門去。

  轉眼又是兩日,一早兒果然有廖家仆役登門來抬聘禮。林林種種三十二抬,敲鑼打鼓便往榮國府送了去。

  榮國府自是早就得了信兒,眼看聘禮送至,管事兒的忙吩咐大開中門,又有大老爺賈赦與邢夫人迎至儀門之外。

  待候淑人到來,親家人等其樂融融往榮慶堂拜見賈母,自不多提。

  這日二姑娘迎春羞得不敢見人,自個兒悶坐綴錦樓中,勉強繃著臉兒也不與紅玉、繡橘說話兒。待兩個丫鬟鬧著去前頭看聘禮,迎春這才舒口氣之余,臉上泛起了笑模樣。

  大定既下,余下只剩迎娶。此時迎春便已算陳家人。說句不好聽的,若此時陳斯遠有個閃失,二姑娘可是要給陳斯遠守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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