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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王氏服軟眾人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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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瑞家的也知道這件事事關體大,不能隨便亂傳,她忙轉身又出去打聽,甚至把賈政的小廝叫來問話,最終才相信,二老爺說的確實是柳國公府,而不是他們家。

  王夫人頹然倒在雕花大椅上:“我當初就該放下芥蒂,親自去邢家說,不然哪至于弄到今天這個地步。邢家是跟大太太不和睦,如今倒拖累了娘娘,這可不都怪我心胸狹隘?”

  周瑞家的一驚,太太是難得把錯兒往自己身上攬,可見這件事兒非同小可,對太太的打擊不可為之不小。周瑞家的忙陪笑道:“太太又多心了,就算沒了這位邢家的少爺,咱們宮里還有寶貴人懷著胎,那難道不是咱們娘娘的?到時候去母留子,也不過都看娘娘的心意而已。娘娘發發善心,就留她一命,娘娘不待見她,也不用娘娘動手,自然有上前逢迎拍馬的人替娘娘去了這禍根。終歸到底......咱們娘娘得有個兒子,至于這兒子是誰生的,又有什么關系?”

  王夫人輕輕嘆了口氣:“我原先也這么想,要不是看著薛寶琴憨呆呆的,和云丫頭頗為相似,我且不用得罪薛姨媽,非弄掉了寶丫頭的名額,把個琴丫頭推上去。”

  周瑞家的忙接話:“那是因為太太想的周全,寶貴人可比寶姑娘省心的多。”

  “只是如今已經有人惦記上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王夫人哽咽道:“琴丫頭福氣大,進宮就受寵,得寵就懷胎。就是咱們娘娘最風光的那會兒,也沒這樣順順當當。娘娘從宮里捎話出來,連皇后殿都盯著這一胎,娘娘只怕是護不住寶貴人的周全了?”

  自古女人生孩子。不吝于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周瑞家的臉色一變:“太太的意思是......有人想對寶貴人不利?”

  王夫人徐徐搖了搖頭:“是周貴妃、吳貴妃這些人想不勞而獲。她們早惦記上了寶貴人肚子里的孩子。”

  周瑞家的氣得跳腳:“這幫殺千刀的,自己沒本事生,干什么去搶......”還沒等說完。就意識到這話其實也在間接的詬罵元妃,周瑞家的嘴角頓時一陣抽搐,覷著王夫人的臉色,不敢再往下去說。

  王夫人懶懶的看了她一眼,換了往時往日,臉上的一巴掌總少不了周瑞家的,可這會兒王夫人半點心情沒有。她扶著彩云。后面跟著唯唯諾諾的陪房,一行人去了賈政的外書房。

  賈政這會兒也在和賈赦商量去柳家賀喜的事兒,聽聞是二太太進來,便帶了幾分不悅。

  賈赦笑道:“弟妹也不是有心,咱們都心知肚明。這種事兒終歸到底還是皇上說了算,你沒聽說嘛?為了排擠邢家,萬歲爺甚至從揚州搬來了那個歐陽家!依著我的意思,什么邢家,什么柳國公府,通通都拋在一邊,先打點好了歐陽家才是正經。”

  王夫人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這后半句,忙道:“大老爺說的正是,妾身也是這么想的。皇上擺明了不愿叫殿下落一個被人遺棄的名聲,說是被書香門第的歐陽家抱養,總比邢家強百倍!”

  賈政悶不作聲,賈赦便起身要走,一面往門口行,一面說風涼話:“二弟可別貪嚼反爛了一口好牙!”

  賈政越想此事越氣,一把甩開王氏的手,怒不可遏道:“你還有臉說?我早叫你準備兩萬兩銀子給邢家送過去,可你辦的那叫什么事兒?”

  王氏好生委屈的模樣:“老爺不當家,哪里知道這柴米油鹽之貴?我倒是想送,可銀子呢?老爺開口就是兩萬兩,好闊綽的口氣!”

  “你當我糊涂呢?老太太唯恐你辦不妥此事,早叫鴛鴦收拾出了她箱底的銀錢,湊了一萬兩,如今只叫你再添一萬,難道就是割你的肉了?你這愚婦!非但不給,反而把老太太的一萬兩銀子也貪墨了,我若不是看在咱們夫妻多年的份上......”

  王夫人把手帕一甩,頓時冷笑:“老爺也知道咱們夫妻多年?我當年輕時候的情分你且都忘了呢!既然你知道,我也不怕告訴老爺,銀子我給了娘娘。咱們有再大的能耐,終究不敵娘娘在皇上面前說上一句話!”

  王夫人出嫁的時候,和王熙鳳一樣,都是三萬兩銀子的嫁妝,這之中還不算鋪子和田莊,后兩樣每年都能得四千兩左右的紅利。要不是這些銀子打底,王夫人和鳳姐兒也沒那樣大的底氣。可自從元春進宮之后,王夫人手里能挪動的私房銀子機會都送去了宮,家中嚼用多時鳳姐兒在用她的陪嫁描補。

  那日鴛鴦送來一萬兩銀子,雖然百般叮囑,是老太太叫她給邢家送過去的,可王夫人腦袋一熱,裹上一起偷偷遞進了宮。

  賈政與王氏鬧的不歡而散,前者去了賈母那里賠不是。老太太一聽果然大怒,撐著病軀叫來王氏,非逼著王氏去邢家。

  “你這糊涂的東西,目光好不短淺,你既早知寶貴人肚子里的孩子有問題,還不想方設法給籠絡了邢家?現在大局已定,我看你拿什么救娘娘!”賈母手里抓著一柄沉香木的如意,狠狠敲在床沿上。

  鴛鴦等人趕緊來勸:“老太太別氣壞了身子!”

  賈政悶葫蘆似的不吭聲,老太太喝了口舒心湯,鴛鴦捋著賈母的脊背,幫她順氣兒。

  “你自己的銀子我管不著,可我叫鴛鴦給你的那一萬兩,你立即湊出來給邢家送去。你不愿意去,我只叫你媳婦走一遭!”

  王氏見那母子倆都恨不得把自己撕了似的,心灰意冷之下,也只能應了。

  一回王氏的上房。周瑞家的猶猶豫豫問:“老太太催的急,咱們那銀子可還沒......”

  王氏趕忙捂住周瑞家的嘴:“害死我,你忘了鳳丫頭是怎么被趕出去的!”

  周瑞家的忙訕訕一笑。甩手就抽自己的臉:“我又犯了渾病,太太別怒!”

  王熙鳳當被逼的甚是狼狽,要不是賈璉不離不棄,鳳姐兒因放印子錢的事兒必定要有個重重的處罰。王夫人眼饞這每月近乎一半的利錢,便暗暗指揮了周瑞家的和她女婿冷子興,專門拿了公中的錢和自己的私房銀子去放高利貸。

  事情瞞的緊密,竟無一人知曉。

  王氏坐在床沿。悶悶道:“你和彩云、玉釧兒把甄家送來的那幾個箱子收拾收拾,能換錢的先拿出來抵押在當鋪,等將來咱們手頭上寬裕的時候再贖回來。”

  周瑞家的又急又怕:“太太,甄家前次送來的銀子咱們都已經挪用了,這萬一......”

  萬一甄家來信收回東西。二房拿不出錢和東西,甄家焉能善罷甘休!

  誰料王夫人只一陣冷笑:“甄家?甄家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娘娘說了,皇上如今已經騰出手來,只等收拾甄家呢!這些年我們替甄家也沒少說過好話,就當這些東西是他家酬謝我的也不為過。”

  王氏見周瑞家的仍想開口說話,便擺擺手:“速去換銀子,打點了邢家那無底洞才是正經。”

  周瑞家的無法,只能委托女婿冷子興將幾件稀世古董拿出去典賣。冷子興有個古董鋪子。眼光毒辣,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他偷偷隱匿下了一件魚藻紋的大罐,余下那些東西更重重抽了三分提成,賤賣給了那些與之交好的古董商。

  王氏不懂這些貓膩,只認銀子了事。

  隔了沒兩三日。太妃的白日即過,孝宗才頒布圣旨,將遺在民間的皇子接回宮廷教養。歐陽家保護皇家血脈有功,賞一等輕騎都尉的閑散官職。至于邢家,從頭到尾沒提半句。

  鳳尾胡同里頓時熱鬧起來,可惜門庭若市的是對面歐陽府,門可羅雀的才是邢家。

  王夫人坐了一乘二人小轎,只帶李宮裁往邢家來。只到門口就再也擠不進任何車馬,害的王氏不得不徒步上門。

  李紈挽著婆婆:“歐陽家可得意了,平白得個皇子,又有了皇上的封賞,天底下沒有比這個更便宜的好事!”

  王氏冷笑不語,似在嘲諷邢家,又似在譏諷歐陽氏。

  王夫人來的可也巧,柳國公夫人也在,三個女人湊在一處,為共同的利益也不得不握手言和。

  柳太太覷著盧氏的臉色:“我都替你們家覺得委屈!好容易養個兒子到七八歲,沒沾光也就罷了,還要被對門嘲笑!也虧了妹妹好性子,換了我,我非將那請帖摔在他們家大門上!”

  圣旨下的第二天,歐陽家的老太爺就進了京城,對二兒子在鳳尾胡同置的這處宅院十分滿意。更下了帖子,一定要邢忠帶著全家去府上做客。明著是叫兩家多多走動,其實是想借機譏諷邢家無能!

  王夫人看了看帖子,一陣冷笑,難得站在盧氏這邊說話:“這歐陽家擺明了沒安好心,專門做戲給皇上看呢!若我是舅太太,我就去!大不了大家撕破臉,誰是什么底細,都叫皇上看個分明!”

  盧氏忙笑:“二太太和我想到一處去了,我們不去更叫他拿住了短處,所以我打發了邢丫頭去瞧。”

  柳太太頗為感慨:“邢太太就是好福氣,滿京城里打量,沒幾個能和你們家大姑娘相比的!既然說了,我倒也厚著臉皮來問問......大姑娘可是訂下了親事?”

  王夫人眼皮子一跳,沒接話,卻更加聚精會神。

  “看了幾家,都不中用,后來我們老爺也琢磨了,邢丫頭還小,我們又舍不得,再略等幾年也可。”

  柳太太忙笑道:“我早先也是你這個想法......只是你瞧,我們家大丫頭這不就活生生耽誤了?女孩兒呦,可不比那哥兒。依著我的意思,邢太太還是早做打算的好。我這里湊巧有個合適的人選,不如......邢太太瞧瞧?”

  盧氏沒有立即回絕,只是笑著岔開了話題。

  柳太太便以為此事不是完全沒準。對待盧氏就更殷勤了幾分。

  王夫人將一切看在眼中,不斷鄙夷柳國公夫人的諂媚和阿諛,但又不禁在自己心中暗暗忖度。

  柳家明擺著是想和邢家一齊聯手對付歐陽家。幫著柳充儀在后宮站穩腳跟。柳家有兒子,難道賈家就沒有了?即便賈家沒有,可還有個王家,薛家!

  王夫人一心二用,一面敷衍另二人的交際,一面在心里過濾家門中適婚少年。

  榮府除了寶玉再無旁人,王氏可不想如賈母的意。況且她還舍不得兒子配邢家這種粗人呢!可惜賈環叫了幾歲,不過也并非全完沒有可能。

  東府榮哥已經娶了填房,另有個上得了臺面的賈薔,年歲相當,相貌也好。家事也還要得。

  其實王夫人心里最屬意的便是薛姨媽的侄兒薛蝌。相貌一流,氣度不凡,除了這商賈的身份不能和寶玉匹敵,余下樣樣都不凡。

  王氏才欲張口,可看著柳國公夫人口若懸河的夸贊著她夫家的侄兒,王氏心里便有了不忿,順勢就將薛蝌這人選收了回來,只在心底默默換上了賈環。

  晚間歐陽家散了筵席,鳳姐兒和岫煙聯袂回到邢宅。

  “原來歐陽家和大長公主家還有舊。今兒在他們府上,大長公主派了小兒媳親自過去賀喜,言語間可多有維護的意思呢!”岫煙嘆道:“這位大長公主在太上皇面前分量極重,如果她站在歐陽家這一邊,我們想要翻局,就更是難上加難。”

  鳳姐兒遲疑了片刻。“我也不敢肯定,但是好像聽說說過,這位大長公主在江南專門放印子錢,手底下幾個分號,連官府都不敢管,可我也只是道聽途書,究竟怎么樣,竟不敢十分肯定。舅母多留心,怕歐陽家早巴結上了大長公主這條大腿。”

  盧氏長嘆一口氣:“歐陽家把個好好的閨女活活逼死,反而成了有功之臣,我們卻成了人皆喊打的過街老鼠,整日提心吊膽。”

  岫煙抱著盧氏的手臂,往日的笑臉也換做了一幅哀婉的模樣。邢家最近逢難,諸事不順,除了盧氏有喜以外,竟再也找不出令全家人高興的事兒。

  那些等著看邢家笑話的人也不少,當初還頗有來往的龔太太,因為不知哪個小人的詬病,竟堅信是邢家的錯兒才叫女兒死于非命,如果當初邢家肯用邢岫煙換了大女兒去戚府,后面也就不會發生那種可怕的事。

  所以邢家看似落難之后,龔太太就帶著小女兒頻頻往來于歐陽家和左家之間。

  又或者袁可立家,他們家一看風向不對,從邢家門前經過的時候都要避到墻根下走,可卻日日往對面歐陽府送瓜果,唯恐別人不知道兩家親近似的。

  岫煙想到那些勢利的嘴臉,便冷笑道:“我現在總算領教了什么是富貴人的無恥,什么叫捧高踩低。”

  鳳姐兒笑道:“大妹妹何必跟這種人慪氣!我落魄的時候,見過的嘴臉比這下作百倍!頭一個踩我的不是別人,竟是我房里人!那些婆子都以為我永無翻身之日了,就想著先作踐我一番出往日受的閑氣,哼,打量我是個好欺負的性兒呢!不是我當著舅母和大妹妹面前告狀,你們可想不出來,合著伙兒要為難我的是哪個?竟是我們二爺的乳媽媽!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鳳姐兒想到趙嬤嬤的那副嘴臉,便一陣陣作嘔:“虧的我當初給她倆兒子四處謀差事,還險些把廊下的蕓哥兒給耽誤了!”

  岫煙聽她說賈璉乳娘的不是,忙趁機說了在大觀園中賈迎春和婆子媳婦們的鬧劇。

  鳳姐兒大皺眉頭:“我就知道遲早要出事兒。二妹妹木頭的性子,我嫁進來的時候可不想好好帶著這小姑子?偏冷木頭一個,我有心也沒處使去!怎么?二姑娘那里鬧的歡?”

  盧氏便說了幾句當時的場景,王熙鳳氣的臉蛋通紅,要是換了她在,這些婆子焉敢放肆亂來?

  榮國府果然就像丈夫賈璉說的那樣,大樹將倒猢猻散,早已經是暗流涌動,可惜王氏根本瞧不出門道。或許探春明白幾分,但王氏絕不會信賴一個庶出的女兒。

  一時三人借著賈迎春的話,只說榮國府情勢堪危,倒也和邢家類似。

  轉眼便入了仲夏,白日里悶熱的出奇,京城一連十幾天不見半個雨點,欽天監的人算準了三日后會有一場大雨。誰知又等了三天,雨水還是遲遲不降。

  田間勞作的百姓可等不得,那剛抽芽沒多久的麥苗都蔫頭耷腦的垂著,心疼的那些農夫們跪地求天。

  朝野上下便漸漸有流言傳出,這大約是老天爺不待見皇家新血統,是刻意為之,要是皇上執迷不悟,或許更大的災禍還等著他們呢!

  消息慢慢就傳進了內廷,最后甚至驚動了太上皇。太上皇打發身邊的人去召孝宗。

  孝宗心中七上八下,隱約覺得和正德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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