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物息壤,自然衍生,永不損耗。
它錨定了一部分大羅的特性,尤其是在專業對口的領域上,更是幾乎等同于一尊頂尖大羅坐鎮了!
天河弱水,湯湯無盡,對上同樣能衍變無窮的息壤…這不但是五行的對抗,更是人族與天庭的博弈斗爭。
哪股風向能勝出,便將決定未來的大勢走向。
目前來看,經過九年時光的衍變,息壤是很靠譜的,鯀的治水也是相當成功的。
畢竟…
不成功的話,也不會讓鯀一連治水治了九年。
一個工程九年看不出一個結果,早都打上了爛尾的標簽,負責人被驅逐著離開,哪里還能一直把持著位置?
自然是要有成果,出了一定的成績。
而能有成績出來,自然而然便有了聲望…何況,鯀竊息壤,澤被蒼生,本就是滔天的功德!
隨著治水的順利推進,鯀被無數人族子民愛戴,漸漸的不王而王,非侯而侯,被尊為“崇伯”!
崇者,高貴,興盛!
這是世人對鯀的肯定,連帶著夏后氏的名氣也逐漸響亮了。
只是,崇伯不曾有半分的高興與喜悅,他帶著傷殘之軀去行治水之事,日夜奔波,耗盡神力去助長息壤衍生,讓他的血肉枯竭,身形消瘦,唯有一雙眸子燦爛無比,若是最耀眼的希望之火炬。
他平靜的見大河奔流,面對諸多追隨于他一同治水的戰友,當大家都沉浸在行將功成的開心中時,鯀卻是呢喃低語,“我嗅到了不安的氣息…或許,我的征程與生命,將會畫上一個句號。”
“您在說什么?”崇拜于他的年輕人震驚且不可思議,“您怎么會出事呢?”
“您一定會好好的活著的!”
“活著…我也想啊。”鯀抬起頭,眸光溫和而平靜,他站在羽山之巔,此地亦是當年東華帝君殞身地,葬下過一位無上的大神通者,如今他治水到此,忽然間萌生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那是死亡!
他并沒有去推算,沒有多少去查找真兇的意圖…因為鯀清楚的知道,他到底擋了哪些人的路,又會是誰,想要取走他的性命。
到了鯀如今的層次,圈子實在太小了。
計算一下利益得失,大抵便清楚了敵友。
“可惜,有人不想看見我活著治水成功。”鯀輕笑著,“九年了。”
“天庭越發按捺不住了。”
“鳥師還是差了點吶…擋不下天庭的滲透和壓力。”
“我的治水方略,在變數之下,出了問題…如果還有繼任者的話,便是要他明白——”
“治水之患,不僅是要封堵弱水,還要絞殺那些作亂的精怪,不要讓他們串聯起來…”
“這些精怪,就是一根根的釘子,扎進了東夷的血管中,擾亂了命脈的走向…天庭亡我人族之心不死!”
崇伯的眼神熾亮的嚇人,“一切溫和的外表,都掩蓋不了他們想‘吃人’的心!”
“嘴上說著的是和平共處,維護宇宙安定,卻把軍隊戰力潑灑出去,封鎖著各個交通要道…說是要與東夷交流發展,卻不曾撤走哪怕任何一支精銳…”
“鳥師的決策錯了!”
“他們試圖以妥協求和平,卻早已失去了主權…看起來,不用發展軍事,不用籌劃武力,一心搞經濟發展,能大踏步的實現飛躍,可這和砧板的魚肉有什么區別呢?”
“不過是被養肥的豬,當心懷不軌者想要收割的時候,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連捍衛尊嚴的資格都將失去。”
“只有火師與云師的道路,才能徹底的拯救如今的東夷…人族,終究是一體的啊!”
鯀輕嘆著,讓聆聽他教誨的年輕人很不安,“崇伯,您…”
“你先離開這里…”鯀打斷了他的話,平靜的交代后事,“帶著和你一樣的火種,盡量正常的、不引人注意的離去,還有拿走這一份息壤,這一份我個人治水的心得體會…”
“未來的路,要靠你們自己去走了…”
鯀幽幽而語。
“崇伯大人,是有人想要害您嗎?!”年輕的追隨者勉力控制著自己的憤怒情緒,“我等必將誓死護衛您的周全!”
“沒用的。”鯀搖了搖頭,“要來殺我的力量,不是你這份熱血犧牲可以阻擋的。”
“與此如此,不如將希望帶去四方…況且,人族奮斗崛起的路上,總該要有個足夠份量的祭品,才好徹底讓人們明白——決不妥協!”
“或許…這樣的覺醒,能解封那件東西…”鯀自語著,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我當初從媧皇宮中帶出來的那件的東西,可不止有息壤啊…”
“可惜,始終找不到驅使的方法,只能大概知曉,那或是與精神有關,是大犧牲,是大決絕,是埋葬舊有,是開辟全新的時代…”
鯀如同是回光返照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講述著自己的心事,讓年輕的追隨者含淚記下。
而后,無聲無息間,一點撤退的小動作進行,有火種在離開,被正常的調動走。
直到某一天。
“轟!”
鯀的前路上發生了異變!
有無量殺氣驟然間爆發,橫斷了前方的道路!
鯀駐足,卻是不出意料的模樣,“果然。”
平靜的回頭,他看向了后方…后方的路,卻是也斷了!
“咔嚓!”
虛空層層瓦解,混沌洶涌澎湃,無盡的殺伐力滔天,前后呼應起來,像是要把這一小片的時空給獨立出正常的時序之外,圈定一段剎那卻永恒的時光回環,在這里埋葬一位人族的圣者,將他殺到萬世成空,磨滅所有的曾經存在過的烙印!
而后,再以最不光彩的方法,為他蓋棺定論!
“天庭啊…果然是來了。”
鯀統帥著麾下的人手…并不多,因為不知不覺中已經走了不少人。
同時,也并不是那么齊心…這是刻意的,多是有問題的、立場存疑、心懷不軌的。
不過,鯀也不在乎。
保留下了火種后,剩下的…死就死了,也不需要顧忌什么。
他自覺是個殺伐果斷的狠人,懶得做什么教育勸悔的工作。
身陷絕境,卻平靜依舊,鯀目視四方,“不知是天庭中的哪位朋友,來與我為難?”
“天庭…就是這么與我東夷結交的么?”
“擅殺盟友重臣干將?”
“不知將來,還有誰敢跟你們建交。”
鯀輕笑著。
“胡說八道。”一片殺氣的霧靄中,有妖神緩步而出,他強大無比,天地四方都在他的妖氣之下顫栗,萬道在拱衛,滔滔弱水,都因他的降臨而喝彩,在誦念著一個名。
——巫支祁!
“鯀!”
“你不用給我扣帽子!”
“我來此,不是你所說的破壞邦交。”
妖神巫支祁冷漠說道,“我只是來追究你盜竊的罪!”
“你竊我天庭神物,如今該奉還了!”
“息壤,交出來!”
妖神伸出了手,對著鯀攤開。
“你說我偷,就是我偷的?”鯀啞然失笑,“我還說這洪荒都是我的,怎么不見你們給我交房租?”
“鯀,你不用狡辯了…眾所周知,息壤是女媧娘娘的圣物。”巫支祁冷笑,“而我天庭四大皇者,媧皇位列其一。”
“鯀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不告而取,這是放眼天下都沒有道理的事情。”
“邦交歸邦交,法理歸法理!”
“情可容,法不可容!”
“這一刻,我是代表媧皇陛下而來!”
巫支祁說話間擲地有聲,無比的正義和威嚴。
——鯀你別亂給我扣帽子!
——要殺你的,跟天庭利益沒有半點關系。
——是媧皇要殺你!
——我是自愿來此,來為媧皇討個公道罷了!
——我是志愿者!
即使是做壞事,也要講究個師出有名的。
女媧的大旗,此刻被高舉…雖然女娃定然是很懵逼的。
——她可沒有授權過。
不過,她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
誰讓她在大家的眼中,被時代版本更新給踢出局了呢?
既然如此,小小的放飛一下自我…女媧還能蹦出來砍人嗎?
經由鯀的帶頭示范…很顯然,天庭一方也學壞了。
鯀名義上去偷了東西,天庭的妖神也就有樣學樣…當然,這就不是去偷點東西,而是直接上手偷名分大義了。
“廢紙都能回收呢。”
“何況是媧皇這么大的金字招牌?”
“我覺得,可以想辦法讓它產生點價值,權當是廢物利用了。”
東皇太一在某次會議上指出,并且得到了一致的通過。
沒有人問過女媧的意見。
此刻,鯀被堵上了門,天庭代表了失主女媧的意志,表示息壤的商標歸屬早已被注冊,外人濫用,可是要連本帶利的吐出來的哦!
“誰不知道,人族是女媧娘娘親手所造?”鯀不為所動,“猶如母子,最是親近。”
“就算打官司,也輪不到你們這些外人摻合,頂多算是家務事。”
“私下調解糾紛便足矣了!”
“你們假冒媧皇圣母之名義,才是真正大不敬!”
鯀的目光有一瞬的森寒。
“呵!”巫支祁只是淡笑,“時代變了!”
“媧皇陛下,圣德無雙,早已超越了私情的約束,有大公無私之德行。”他拱手向天,以示自己的尊重,“她早已決定,要以身作則…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
“人族?人族又怎么了!”
“偷竊便是罪,有罪便當罰!”
“媧皇陛下知曉了你鯀這樣的肆意妄為,已是決心進行懲處,以警示世人,當以遵紀守法為重!”
“故而才有我來此地…鯀,識趣的,你就跟我去天庭走一趟,做一回客罷!”
巫支祁大步逼近,殺氣騰騰。
這讓人很懷疑,所謂的做客,會不會做著做著,就“意外”的“自殺”身亡了。
“媧皇真的這么說過?”鯀眉梢微挑,“你口說無憑,拿出證據來!”
“不見天河不死心!”巫支祁嗤笑,隨手一抖,一副時空畫卷便呈現,上面顯出媧皇的身影,以及言辭鑿鑿的對天庭的交待囑咐,包括緝拿盜竊犯鯀、為人道樹新風等等等等。
鐵證如山!
鯀看著,一時間神色微妙。
半晌后,他嘆息了一聲,“不是我說,你們這剪輯技術有待提高…”
“再有,找演員…你們好歹尊重一下正版。”
“媧皇本時代欲要平定天下,苦心操勞公事,都餓瘦了三分…”
“啊啊?”巫支祁一愣,看了看,“哦哦,也是哦…呸!被你帶進了溝里!”
巫支祁表情一下子重歸嚴肅,“什么演員!什么剪輯!無稽之談!”
“鯀,我只問你——你認罪不認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鯀漠然,“拿一個造假的視頻,也想讓我束手就擒?”
“你們這用心良苦,心思更是歹毒。”
“敗壞媧皇在人族里的名聲,更想站在大義上來拿捏我…”
視頻是造假的。
可破壞的東西是真實的。
女娃人在懵逼樹下坐,一口又一口的黑鍋從天上來。
如今,連天庭都在打她的主意了!
仿佛是印證了昔年的某種僅限于嘴上的操作——
有敵人冒充她,污名她,損毀她在人族中的威望,動搖她的根基。
正如眼下,被用來制造罪名,以她的名義,逮捕人族的英杰…這一面崩潰了她在人族中的權威信用,令人心寒;令一面,也將鯀推到了無法下臺的境地,是難以洗脫的污點。
急切之間,誰能證偽這段視頻呢?
無解!
不過,鯀也不在意是否能解決。
無論怎樣,他的答案始終如一,貫徹全局。
“可惜,你們錯了!”
“想拿媧皇來壓我…對此,我只想說——做夢!”
鯀身形筆直,再現了巔峰的風采。
縱使一人獨對千軍萬馬,他也絕不畏懼!
“轟!”
一道仙光綻放間,他破碎了那副時空畫卷,“想要我的命?那便真刀真槍的來取!”
鯀橫眉冷對千夫指,殺氣澎湃,震蕩了這片被隔絕獨立的小天地。
“好!”
巫支祁鼓掌,“鯀盜竊屬實,還敢拒捕襲警…既如此,就地擊斃!”
“諸位,隨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