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的身上,早已被人寄予厚望。
而面對這份沉重的寄托,應龍只能艱難的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努力。
“去準備吧。”
文命語氣溫和,“溝通殘存的龍師,時刻做好戰爭沖突的準備。”
“鯀盜息壤,這是一條死路。”
“打了重華的臉,顛覆了他推出的政策,他如何會罷休?”
“鯀…必死無疑。”
“不過,盜土計劃成功后,再以悲壯的結局落幕,足以喚醒許多人心中潛藏的血性了。”
“彼時,我當以繼承其未盡事業的名義,順勢開啟大遠征,一邊溝通上這些火種,一邊拔除天庭插入在東夷的釘子。”
這是一個宏偉的事業,也注定了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斗爭。
夏后氏,將轉戰十方,粉碎千軍,斬滅一切牛鬼蛇神!
“雖然但是…這我們能做到嗎?”應龍心有惴惴,“哪怕重華礙于明面上的身份,被民意裹挾,不會明著出手。”
“可…背地里,他掌握的龐大勢力和資源,我們真的能打穿嗎?”
應龍有些不自信。
也是。
他們要面對的,可不是什么偶同的對手,而是一整個鳥師,以及部分天庭的力量!
區區一個夏后氏么…
“怎么,不相信我?”文命啞然失笑。
“不是不是…”應龍連連擺手,“我是在擔心您的暴露問題。”
“您橫推一切敵人,掃滅所有牛鬼蛇神,這樣的劇情是振奮人心了…可大家看著看著,稍一尋思——不對呀!”
“成長,需要有跡可循。”
“太過違背常理,總是不好。”
“可以預見的,我們的遠征之路,必有十萬兇險…天皇帝俊,絕對不會給我們歷練、打怪升級的機會。”
“只要發現我們的棘手之處,他肯定會全力以赴,糾集所有人馬力量,要將我們一波打死!”
應龍緊張的說道,“這片大地上,滲入進來了多少妖神?”
“重華經營鳥師,如今修行到了怎樣的地步?”
“頂端戰力,對我們差距太懸殊了,簡直是碾壓…這意味著我們只要被堵住了,幾乎是十死無生的局面!”
“除非您在那個時候,直接爆發出超出常理的戰斗力…可那豈不是直接曝光了您的真實身份嗎?”
應龍的擔憂,不是沒有原因的。
夏后氏想要組建遠征,鳥師如何會坐視?
多少有心人,都想要將之毀滅在半路上!
九九八十一難,遠不足以描述其中的風險。
遠征?
出門三步后,頭都給你打爛!
不過,生死存亡的問題,應龍不是太擔心…她對面前這位的巔峰戰力,還是有些信心的。
可暴露真實身份、實行計劃的問題…就很令人困擾了。
“沒事!沒事!”文命卻道,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笑容,“這問題不大,只需要稍微合理開掛一二,便可迎刃而解。”
“啊?”應龍懵逼。
“給鯀刷刷成就便行了…反正呢,他究竟從媧皇宮里帶出了什么,還不是憑我們的這張嘴隨便說?”文命微笑,“都能帶出九天息壤了,那…”
“再提出一把開天神斧來,不過分吧?!”
“這這這…”應龍震驚。
“什么牛鬼蛇神,什么千軍萬馬…我只問,可敵一斧否?!”文命淡笑,“說到下限,說到不要臉,說到開掛的問題…就那些小年輕,也配跟我較量?”
“這合理嗎?媧皇宮里提出把開天斧來?”應龍咽了口唾沫,“這一看,就不合情理吧…”
“怎么不合情理了?”文命瞥了她一眼,覺得這孩子被其上司熏陶的不夠,亦或者是給女媧當司機那些年,凈化了部分節操,導致不夠心黑手辣,“女媧,何許人也!”
“當世造化大道最高成就者!”
“拿著盤古的精血,都能施展出滴血重生的無上神通,再造盤古真身!”
“那么,她再順便創造出開天神斧,怎么就不合情理了?”
“雖是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絕對跟伏羲沒有半點關系,全然是因為女媧在覬覦盤古的尊位,在窺視其兄長的大成就,故此有這般野心!”
文命信誓旦旦,冤枉又沒有冤枉了女媧。
女媧,這個時代是“野心勃勃”,硬生生造出了盤古的復制體…女媧之心,路人皆知也!
盤古的復制體,都敢冒大不韙創造出來了,那再絞盡心思,配個開天斧上去,有什么好懷疑的!
邏輯完美自洽!
這鍋,媧背定了!
文命欽定了,這場治水的成功,必須有女媧的一份貢獻。
女媧…她人在家中坐,鍋和功,皆從天上來。
誰讓她有前科呢!
“咕咚!”應龍艱難的吞著口水,感覺自己又學到了什么,又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媧皇宮…這真就是個筐,什么都能往里裝。
反正也沒人能戳穿…那鯀究竟從里面帶出來了什么東西,的確是隨便文命安排了。
只要邏輯能自洽,情節能合理…誰又能說,媧皇并沒有在那里面藏著這樣的大殺器呢?
有了一袋洗衣粉,文命都能給說成是滅世的兇器。
誰能證偽?
除非女媧自己跳出來,說她是清白的,不要污蔑她。
但這可能嗎?
“不過,畢竟是贗品的開天斧…那個時候,對大眾的解釋,就叫做開山斧好了。”
文命漫不經心的道,“這里面的水很深,博弈的人都很猛,恩怨因果復雜無比,懂得自然都懂,一時沒弄懂的,也就沒必要立時知道,聽風就是雨。”
“而且那個時候,天庭的人也會很配合…知道了開山斧的兇威赫赫,挨了悶棍,被打掉了門牙,卻也不會自毀士氣,會幫我這里坐實傳言的。”
面對一個不怎么有名的開山斧,總好過面對一把開天斧!
傳播給大眾,也不會擔心太過折損士氣,未戰便先潰了。
彼時,這將是謊言套謊言,文命設局,八方摻合遮掩。
文命瞎編了來歷,甩鍋給媧皇宮,他的敵人忙不迭的坐實承認…身在局中者,把持著相同的看法,卻是苦了外人,只能傻乎乎的看著神仙打架,一臉懵逼。
懵逼樹下的隊伍,更加壯大了!
謊言傳了一千遍,便成了真!
“長見識了…”應龍長長的嘆了口氣,“果然,還是你們這些老前輩會玩…”
“哈哈!那是當然的!”文命也不謙虛,照單全收了這份“夸贊”,“若非如此,蒼當年如何會輸的那么稀里糊涂?”
“你只要從這場大遠征中學會了我的本事,將來面對蒼,勝算起碼在五成以上。”
“如此一來,你重建復蘇了龍師后,也不至于成為打工人,被蒼從局外歸來后徹底奪權,憑白做了嫁衣。”
“唉…不是我想為難他。”
文命忽然間一嘆,“實在是他每次都能站在大家的對立面…”
“曾經要搞人道大集合的時候,是他站出來推動種族上的歧視,將龍族置于萬族之上…這大家如何能忍?”
“那個時候,正需要百花齊放,想盡辦法促使蒼生有上進之心…搞龍族獨尊,不就是在扼殺人道蒼生的潛力?”
“自然是要把他給弄死的…他不肯定體面,那我們就要幫著他體面。”
“哪怕重來一千次,他都是一樣的結局。”
“這就是大勢所在。”
“而這個時代么…”
“我本打算放下一些爭端了…可老龍實在不上道,蹬鼻子上臉啊!”
“天之道,法之道…這是好拿的么?”
文命笑笑,意味深長,“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帶頭圍攻我,這是要還的!”
“所以,終究是有——”
“群龍無首,天下大吉!”
“應龍你知道,你的名字…為什么會叫‘吉’嗎?”
“就是要應了這句讖言啊!”
群龍無首——蒼失其位。
天下大吉——龍的江山,是屬于應龍“吉”的!
古老的預言,必將印證!
不知道有多少推手,推波助瀾,給蒼龍上了一課。
——你老龍想要盤古?想要勝利?
——不是不可以!
——羅睺魔祖做下了那么多缺德事,曾經迫害諸多先天神圣,太昊都為此困擾…可最后,還不是被放出來了,允許其戴罪立功?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有仇恨很正常…可你不能記仇記到天荒地老啊!
——合著只有你能贏?你的犧牲是犧牲,大家的犧牲就不算了?
——何等的傲慢!
——你家死了龍,可大家的族群道統,誰又沒死過族裔?也沒見誰在勝利后,大搞壓迫,把龍族打到深淵中,蓋上個標簽,是為最低劣的族群,順便在天地中刻寫詛咒,一旦有龍族修行,便是有天雷滾滾,化作劫數,直接劈死…
——相比之下,龍族太不合群了些,讓人感到頭鐵小氣輸不起…那么強烈的拉清單行為,誰能不在意蒼龍上位之后,會不會大搞清算報復?
許多人都在擔心,哪怕是成道的盤古也一樣。
——蒼龍哪天上位了,便立刻行動,絕滅百家道統,掃蕩盤古苗裔,斷其史,斬其脈。
想想這樣的可能…
大家還是并肩子上,一起給制造個道敵出來罷!
文命琢磨著,對應龍的培養更加耐心細致了。
應龍被言傳身教,深刻的體會領悟到了種種陰謀陽謀等謀略手段的精微,甩鍋栽贓等嫁禍于人的玄妙…
一個節操還算是良善的孩子,徹底回不了頭了。
而在這樣的教學中,鯀的行動同步進行。
最短的時間內,他的名聲傳遍到了每一個東夷子民的耳中,成為了全新的救世主。
背負著無數同胞的希望,他在行動,在進擊!
曾有那么一天,絢爛的仙光照亮了半個東夷,一道永恒的光芒閃耀星空,劃過了天穹,撞向了天庭的方向。
聲勢很浩大。
當然,實際上也就是聲光效果出眾,真實戰力不值一提。
東皇俯視人間,對此揮手即可覆滅。
“神之巔,傲世間,有我太一便有天!”
“哪怕鎮壓魔劫,需一手對抗炎黃二帝,這個時代,我太一樣無敵世間!”
“我立身于此,何人能破關!”
太一冷漠道。
他恍如是最不可逾越的關卡屏障,撲滅無數人族的希望。
混沌色的大鐘震蕩,星空中驀然多了一朵血花在綻放…仿佛是有螻蟻,被擊滅在天地間,一時有血雨連綿,帶著無盡的悲涼和傷感。
“鯀…是死了嗎?”
東夷的子民,一個個揪起了心。
不過,就在人們心殤的時候,屬于媧皇在天庭的房產,那巍峨古樸的媧皇神宮,忽然間震動了!
一聲悶響,震動了這座神圣的殿堂,讓無數守護的大陣開啟,刺目的光華迸射,擊穿了這一片星空,讓一切都迷蒙了!
似乎,發生了怎樣的異變,有不速之客闖入,觸碰到了什么禁止機關!
“怎么可能?”
東皇呆滯了,逼都裝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學壞,作為版本更新后的“我就是太陽”,當世第一人,還沒有能拉風一回,就遭到了殘忍的打臉。
“我明明封鎖了這方時空,怎么會…”
太一懵逼。
“是誰?!哪個混賬家伙?!”
另一邊,女娃在氣急敗壞。
她本也是冷眼旁觀呢,擔心有人在釣魚,亦想看看,她自己都不知道媧皇宮里有息壤,又是誰編出來的所謂經典,讓鯀相信的?
以防萬一的準備,她都做好了…息壤這東西,她現造都行。
當鯀走投無路的時候,她會考慮安排一下,讓鯀意外得到這宗神物,以平息弱水之患。
然而,還沒等她出場呢,就發生了這樣的大動靜!
“誰在拆我的家?!”
她感覺的分明。
媧皇宮會有那樣大的動靜,可不是進去什么不速之客那么簡單…有人在拆她的家!
“是炸彈!我放了定時炸彈!”
遙遠的時空中,如同是心有靈犀一般,當女娃跳腳質疑的話音剛落,便有人在自言自語,足以詮釋女娃所有的困惑。
那是羲皇。
他拍拍手,得意洋洋的扔掉了遙控器…上面滄桑古舊的痕跡表明,這不是一天兩天的準備了,而是很多年前就籌備好的!
早有預謀!
“多少得整出點動靜來,演戲要演全套嘛…不然鯀的行動,豈不是太糊弄人了?”
“還好。”
“小妹在媧皇宮里住的次數,還沒我光顧的多…留些后手,不算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