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很憤怒,帝俊很生氣。
盡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生氣憤怒很有水分,絕大部分都是表演出來的。
這其實是為了傳遞一種信號,為接下來做鋪墊,磨刀霍霍向某人。
冥河魔祖心頭的糟糕預感更強烈了。
‘有點慌。’
‘天庭的這群混賬家伙…丫的真就是沖我來的?’
‘艸!’
‘這些年,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了一筆起兵的家底,初步打造成軍團,并且確定了戰爭理念核心凝聚斗志…還沒能露幾手呢,就被這幫混蛋給惦記上了?!’
冥河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難了。
他容易嗎他!
不就是為了能在大劫中多撈一點小錢錢、跟東華帝君在合作同時鼓搗一下自己的小生意、準備從人族可能勝利的果實上分潤那么一點點嗎?
不就是對鴻鈞的權威眼紅,對帝俊屁股底下的位置眼紅嗎?
為了實現抱負,為了成就夢想。
誰能知道,他在這里面付出了多少心血!
因為考慮到槍桿子不硬,嘴巴上也硬不起來。
于是,修羅一族成就。
最優秀、最精通殺戮的戰士,往往只需要最簡易的流水線工程。
每一個修羅族人,誕生便精通十萬八千種殺戮技巧,稍一長成更是輕而易舉入門殺戮與毀滅大道,論及攻擊力,近乎同級無敵。
且,為了避免被他人從思想層面上著手,瓦解這無敵的殺伐大軍。
所以,冥河又苦心孤詣的編撰了修羅教的教典,論證殺戮的至理——天生天殺,道之理也。
殺戮無罪,只是復歸本源的手段,為了宇宙的循環和存續!
用教義,在修羅族的心中鑄下防線,真正成就一支從肉體到精神上都無懈可擊的強大隊伍。
雖然這份強大,外力施加的成分太多。
不是自然的覺悟,再因覺悟而升華,純粹是管理員后臺改代碼。
對比那女媧娘娘期望中的完美人族,差距不可以道理計。
——完美人族,是因為洞察世事,在正確的教導下得以修養出崇高品性,有最偉大的精神情操,種種犧牲和奉獻,覺悟強大者的責任和背負,因此走上變強的路,使生命升華,最終有引領時代升華前進的資格與魄力。
那樣的人族,是完美的,是無暇的,是發自內心、自我覺醒的強大。
當然。
這吹的牛那么大,實現起來也不容易…那牛至今在天上飄,還沒能下地。
還是有巫族那么豪華陣容幫助前提下。
理想派的道路,實在是太難走。
冥河心里很有逼數,清楚自己拉不出如此龐大的人手跟他干。
但是,這位魔祖尋思著。
——這時代,好像也不是什么比好的時代嘛!
——主題,似乎是比爛?
——若不是因為劣幣驅逐良幣,人族的路為什么會那么難走?
——我也不用什么辛辛苦苦的思想建設,成與不成還在兩可之間,直接上權限,來一手劍走偏鋒,難道不香嗎?
兵者,詭道也。
殺戮,是為了爭取勝利,自然不需要在乎什么條條框框的規則,也無所謂是否堂皇正大。
能贏就行!
洗白、美化、糾錯的事情,等贏了之后再討論。
正是因此。
修羅族與修羅教的搭配組合體系,在冥河魔祖的手中得以誕生。
既當媽,又當爸,管生還管教。
冥河魔祖這些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修羅一族給帶大,讓他們成長,并且塑造他們的三觀。
好不容易,成了點氣候。
可——
‘缺德天庭!’
‘無良妖族!’
‘竟然栽贓嫁禍到本魔祖的頭上,要壞我心血?’
不自覺的,冥河魔祖把手搭在了腰側,目光陰沉。
在那里,是兩把血光隱隱的長劍,闡述了殺戮大道的至高奧義。
元屠!
阿鼻!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何況是這兩柄神劍,洪荒天地殺戮體系靈寶中的杠把子?
冥河魔祖,已經做好了效仿東華帝君的準備…事有不諧,那就大鬧一場!
‘你們天庭,之前都沒把東華那家伙給摁下去…現在到了我這,又哪來的自信?’冥河琢磨著,‘再怎么說,我也比東華強上那么一線誒?’
這般思慮間,冥河眼神無畏,懟上了帝俊,一點都不帶慫的。
對此,帝俊自然也是能感受到的。
不過,他既然會針對冥河,進行一定的打壓和限制,又如何會沒有手段?
早有腹稿。
只見妖皇面相威嚴冷酷,語氣沉重,對于白澤妖帥回報的那些所謂“羅睺余孽復辟”信息發表感慨,先從過往時代講起,闡述了曾經那羅睺魔祖是怎樣在天地間肆虐,多少生命慘死其手,萬靈涂炭。
“憶往昔,羅睺秉三千魔神怨念而成道,邪惡至極,陰謀詭計挑撥先天神圣大分裂,互相廝殺…又轉到明面,殺戮無算,讓蒼生悲嚎…”
而后,帝俊話鋒一轉,又述一個個英勇果敢、德行崇高的仁義之士,為了對抗那場大魔劫,前赴后繼的去犧牲,最后終于將之平定。
“幸有天降圣皇,亦有道祖出世…吧啦吧啦…”
說完了這些,帝俊一臉的深沉,話音凝重至無以復加。
“這段過往歲月,我們需要牢記,刻入到心底最深處。”
“時刻用以提醒自己,增強憂患意識,明白真正的邪惡到來根本無有絲毫人性,只會帶去毀滅…這是無數前人用自己的性命血肉,給后來者上的最沉重一課,諸位以為然否?”
諸神皆是頷首。
這沒得說的。
哪怕在場很多古老大羅都清楚,羅睺鍋…魔祖的存在意義,很大一部分是為了當手套使。
但是。
羅睺最初誕生的原因,還真包含了對整個洪荒天地憂患意識的打造培養。
曾經的那場大魔劫,真正深究…除了大佬們清算對手以外,也是讓人道蒼生在死生之間徘徊,交了一筆刻骨銘心的學費。
那學費之重,哪怕蒼生后來被扭轉時空復活,也會記一輩子,甚至是口口相傳的流傳下去,傳頌無數紀元。
只要魔祖的傳說不衰,讓無數后來者聽聞著成長,自然而然便會有警醒提防的三觀養成。
時不時再來一場魔劫活動,那效果更是暴漲。
正所謂多難興邦,殷憂啟圣,蓋事危則志銳,情苦則慮深,故能轉禍為福也。
洪荒太強大,也看不到什么強勢外敵的入侵。
再有個大一統的天庭高高掛著,什么事情都給包攬處理的妥當。
像是下雨,那自有天庭呼喝龍族,多少點數都給你。
生活在其中,萬靈一時是幸福了。
但在頂尖巨頭的眼中,未免就顯得懈怠了。
正需要一根攪屎棍,制造些災難,讓蒼生思慮,有足夠危機感,始終保持活躍向上,成為世界前進的動力。
當然,有的事情能做不能說。
明明是大佬們的安排,可為了偉光正形象著想,一個個都心照不宣。
就是苦了羅睺,頑強的把鍋背起來,還要感動的大聲說“我就是這么壞的魔”!
哪怕是眼下的場合。
諸神都是很默契,什么壞事都是羅睺干的,他們“被迫”交了一筆學費,因此必須時刻警惕羅睺的復辟。
“所以,此事事關重大,務必深究到底,不能使羅睺死灰復燃。”
帝俊幽幽開口,“他要組建大軍,精擅破壞殺伐,絕不允許!”
“尤其是,那計劃中所描述…可是要跟巫族肩并肩!”
“這么龐大的一股力量,是想做什么?”
“是不是有朝一日,好暴起發難,給巫妖兩族造成巨大傷害,斬斷根基?”
“共工道友,你認為呢?”
他看向不遠處的共工。
這位祖巫目光轉動,沉默了許久。
半晌后。
他才緩緩開口,“的確,這不是小事,需要鄭重去處理。”
在這一刻。
共工,與帝俊站到了同一個立場。
也意味著,巫妖兩大頂尖霸族,在這個問題上有了臨時的合作!
冥河的臉色變了。
的確。
單單天庭要想打壓他,并不容易。
尤其是還有個巫族牽制其精力,那就更難了。
可現在?
帝俊把巫族爭取過去,不扯后腿,反而還有合作?
冥河魔祖頓時感覺背后涼颼颼的。
兩大籠罩全洪荒型的強大陣營,共同針對一個地區型陣營…這不是流氓嗎?
此時此刻,冥河魔祖把那個什么“牛夔魔君”狠的牙癢癢。
‘這家伙,在材料上胡說八道…什么數量比肩巫族,同級戰力也不差多少…這就是在巫族那里上我的眼藥啊!’
‘雖然我是這么想、這么做的沒錯…可你寫出來,就是你的不對了!’
盡管冥河猜到,牛夔寫的東西,背后當是另有人授意,八成是臺上那個正在嗶嗶的妖皇。
可還是有些怨氣,讓夔牛妖神感到頭皮發麻,不自然的縮了縮身形。
另一邊,討論還在繼續。
“羅睺余孽組建的大軍在哪里?”共工臉色沉靜,“說出來,我們聯手去剿滅他。”
“死灰復燃,那就把灰都給揚了。”
“很抱歉。”白澤妖帥歉然道,“可能是因為我們情報部門收集信息的能力太差,怎么都查不到這支大軍蟄伏在何處,更不要說名單什么的了。”
“不過,一些隱晦的信息指向,卻還是有的。”
“兵營在血海之中,極擅殺戮,規模龐大。”
白澤一一羅列。
這妖帥很有趣。
他呢,逐一排列些形容詞,怎么看都跟那修羅族的種種特點一模一樣。
可就是沒有指名道姓,說就是修羅族。
讓冥河老祖連反駁的條件都不滿足。
——我們又沒有說是修羅族,兄弟你激動個啥?
冥河只能沉默,在心底碎碎念。
‘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含沙射影…’
“這樣啊…”共工眸光轉動,“白澤道友,你足智多謀,可有具體的懷疑目標?”
“這個說實話,我懷疑的目標還是有的。”白澤笑道,“不過,我也不好胡亂去說…一是沒有證據,也不可能扳倒懷疑的對象;二是萬一猜錯,既讓好人受難,也會讓羅睺余孽藏的更深。”
“白澤妖帥果然深明事理。”帝俊贊嘆,“的確是這樣的道理…對于羅睺余孽,我們固然是要嚴厲打擊,可也不能冤枉哪怕一個好人。”
“只是,羅睺魔祖曾經帶來的災難,我們至今歷歷在目,這個問題終歸是要解決的。”
“不知在座的各位,有沒有什么不錯的意見。”
妖皇環視四周。
全場寂靜。
在冥河魔祖凜然的殺機下,沒有幾個人會主動開口的。
不過,帝俊也不在意。
他只是需要一個引子罷了。
“唉…既然大家都沒有良策,那不如聽我之言,用個折衷些的法子。”帝俊微笑,“勉強應付。”
“請陛下指教。”捧哏的妖神起身而言。
“我聽了白澤的匯報。”帝俊悠悠道,“這魔道大軍之所以能成為威脅,一方面是數量,一方面是質量。”
“兩者兼備,才能給如今的洪荒帶來巨大影響。”
“質量好說,我們天地不乏強勢種族,個體戰力強大。”
“可天道重平衡,除了巫族這直接走盤古程序的特例,剩下的種族都是質量高了,數量就少了。”
“所以,羅睺余孽會成為心腹大患。”
“正因此數量夠多,還是成了建制的殺伐大軍。”
“再配上完美的掩蓋保護,讓我們連確定是誰都無法做到,更不要說出兵討伐。”
“既然如此…”
帝俊大笑起來。
“那,我們大家不簽訂一份條約協議,是為成建制戰爭軍團不擴散條約?”
“任何掌握名正言順戰爭軍團的勢力,不得向沒資格擁有的勢力進行力量輸送;同時,沒有資格去維護洪荒規則的勢力,也不得研究、接受和謀求戰爭軍團的打造,其中已經籌備或成型的戰爭軍團進行裁員和縮減,并且置于代表天道的天庭、以及代表盤古的巫族共同監督之下!”
“以上條約…違背者,視作是羅睺余孽!”
“最起碼,也是包庇者!野心家!”
“共工道友,你覺得如何?”帝俊笑問共工。
“大善!”共工撫掌,亦在大笑。
“嘩啦啦!”冥河驟然起身,掀翻了身前的桌案。
他被氣的發抖,伸手點指不停。
“流氓…”
“兩大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