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蟬蛻
玄珠無蹤，楊戩的心總歸是有些難安。
他拷問鯤鵬元神時，并沒有問出有關那個洞府半點的訊息，鯤鵬甚至將幾處藏寶之地都說給了楊戩，但提及玄珠與那座洞府，鯤鵬元神就會直接閉嘴。
‘成王敗寇，我與你也沒有什么好說，功力不如你罷了。’
而且…
鯤鵬死的這么輕易，楊戩總覺得有點太不真實了些。
這么容易被小黑追蹤到蹤跡，又這么容易被他斬于槍下…
所謂的容易，也是相對而言的；楊戩和鯤鵬追逐大戰了一個多月，橫跨小半個混沌海，這其實算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但楊戩總覺得自己并未盡全功，有關鯤鵬，還遺漏了很重要的方面。
當年曾甩脫三位圣人聯手追殺的鯤鵬，怎么會這么容易就伏誅？
“罷了，去殘骨界搜尋一番吧。”
楊戩低聲喃喃了句，但飛到半途，突然又折回了鯤鵬尸骨處置現場，躲在暗處靜靜的注視著。
這一躲就是半年。
楊戩表現出了出奇的耐性，化作一縷云煙在混沌氣息之中動也不動，注視著鯤鵬的尸身不斷縮小，看著一旁堆積的寶材成為連綿的山岳，還有那一塊塊被收入儲物法寶之中的鯤鵬血肉。
這期間，不斷有玉符從混沌海飛出，與初祁不斷交流，那自然是與初祁取得了聯系的心珂，在定期問詢此地近況。
沒什么異常？
“猜錯了？”楊戩一陣嘀咕，但只要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了一幅畫面——鯤鵬的殘軀中走出一道扭曲的黑影，抬手間滅殺群雄。
眼看處置尸體的工程就要進入收尾階段，那座洞府也即將現身，楊戩更是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前方情形。
又半個月，鯤鵬的尸體僅剩下最后十分之一的血肉，那如山岳一般的肉身之中，一面石門被從血肉之中扒了出來。
楊戩還想靜待變化，突然見石門的縫隙中射出一道銀光，在所有人阻攔不及時，直直的射向楊戩的藏身地。
楊戩愣了下，隨后一陣苦笑。
銀光化作一只尺長的銀色小鷹，神采奕奕的站在楊戩肩頭，也將楊戩的藏身地徹底暴露。
“是我。”
楊戩沉聲道了句，只得從暗處飛出；初祁皺了下眉頭，冷聲道：“你可是對我不放心？”
“別誤會，我是擔心這里出什么變故，故意躲起來等等看。”
楊戩苦笑著解釋了句，抬手在小鷹腦袋上拍了兩箱；小鷹舒服的縮著腦袋，蹲在楊戩肩頭一陣瞇眼。
初祁并未多說什么，楊戩緩步到了那石門之前，示意周圍那些靈族高手繼續動手。
“這到底是什么？”初祁沉聲問著，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住人的地方吧，”楊戩道，“咱們進去看看？”
初祁輕輕頷首，手中多了一把彎刀，示意楊戩在她身后。
楊戩卻輕笑了聲邁步前行，他之前已經用神識探查過，這洞府并沒有半分氣息波動。
推開石門，映入眼眶的是散發著盈盈光亮的兩面石壁，以及一條長長的甬道。
石壁似乎是某種遠古寶材，其內烙印著繁復無比的陣法陣紋；隱隱的，這些陣紋有凝神、安心之功效，邁步入甬道中，心神莫名變得安寧。
但明顯，這些陣紋的作用不止于此。
前行十五丈就到了甬道的盡頭，正前方是一面玉面屏風，左右都有通路。
一左一右，兩人默契的開始探查，又在屏風之后匯聚。
一座小巧且精致的宮殿出現在他們面前，宮殿只有四根邊角的支柱，宮殿外圍是一層光膜，外面則是鯤鵬的血肉。
大殿長寬十丈，局中有一座蒲團，蒲團正下方是大塊淺紅色的寶玉，其內又有繁復陣紋。
左側角落中擺著幾個空蕩蕩的書架，右側則是一張石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楊戩緩步走到那蒲團之中，環視四面，入目盡是重重疊疊的陣法紋路。
他面色明顯有些陰暗，抬手想將這些陣紋毀掉，但還是輕嘆了聲，將手放了下倆。
看了眼一旁面色反倒十分平靜的初祁，楊戩收拾心情，決定把話題引開，不讓她多想。
好不容易擺脫了仇恨，可別再陷進去了。
楊戩道：“這或許是被鯤鵬吞入腹中的洞府，或許是有人在鯤鵬體內開辟出了一個洞府，在這里住過吧。”
“這里是鯤鵬心脈之所在，”初祁卻輕聲否定了楊戩的‘或許’，“拆解鯤鵬身軀這段時間，我在它體內發現了一種大陣，那是以自身血脈搭起的陣勢，而這里，就是陣眼。”
楊戩頓時默然無語。
這些他自然也發現了，本想瞞著，卻是沒想她在拆解鯤鵬時還能注意到這些細節。
初祁聲音平靜的問了句：“主人，鯤鵬是否還沒死？”
“哦？何出此言？”楊戩故作驚訝的問了句。
初祁道：“除了鯤鵬自己，誰還能直接在鯤鵬體內布下這般大陣？這大陣，明明是抽取各處生命力與法力匯入陣眼之中，而這陣眼還在重中之重的心脈？”
“你的意思是，鯤鵬布了個大陣，把自己煉化了？”楊戩揣著明白裝糊涂，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初祁卻是頗以為然的點點頭，低聲道：“便如蟬蛻，脫下軀殼，另造己身。”
“他為何要這般？”
“成圣，”初祁眼瞼微垂，“鯤鵬身軀雖強，但先天道軀卻是最貼合大道的軀體；而且，玄龜的玄珠并不在此地，原本我以為你取走了，可將鯤鵬的尸體解刨完全，根本沒有半分玄珠的氣息。”
楊戩頓時有些無語了，索性也不想著瞞她了。
“其實我與鯤鵬大戰時，總覺得他的實力多少比不上他妖師的名氣，”楊戩道，“重點是…反應太慢了些。”
初祁輕輕點頭：“這可能只是被鯤鵬舍棄的肉身吧。”
“可那元神又如何解釋？”
“我聽聞遠古有一種秘術，可由元神之中生出新的元神，由此可突破自身境界。”
楊戩背著手，朝著四方打量了一圈，“若真如此，那應當是真麻煩了。”
初祁道：“憑鯤鵬心性，他脫離舊軀后，肯定會將這實力強橫的舊軀直接舍棄。他知道自己已經樹敵太多，或許…現在他可能潛伏在洪荒之中，伺機要做些什么。”
“莫要嚇我，”楊戩拍拍小鷹的腦袋，后者輕輕展開翅膀，銀白色的羽翼散發著點點圣潔的光輝。
“此事還應當支會給他們，”初祁看著楊戩，“我回返黑靈國與她們商討此事。”
“也好，我還是去百山那邊收服那股勢力，”楊戩搖搖頭，頗感前途艱難。
仿佛有一雙隨時要置他于死地的眼睛，在他根本看不到的地方注視著他的脖頸…
憑鯤鵬的頭腦，很有可能已經在洪荒中混的風生水起…
“罷了，多想無益，”楊戩道，“稍后我還要回洪荒一趟，提醒下玉虛宮與老君，讓他們早做準備，免得莫名其妙就遭了算計。”
初祁有些走神，似乎在記憶中搜索著什么，只是輕輕應了一句。
兩人走出石門的時候對視一眼，楊戩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是堅定，而初祁在楊戩目光中發現的是無奈與疲累。
初祁道：“莫要把自己逼的太緊了。”
“你這般溫柔，我還真是不太習慣。”
“哼，”初祁一掃衣袖，轉身走向一旁；楊戩撓撓頭，隨便找了個地方坐著，開始拿鯤鵬血肉逗弄小鷹。
又花費了幾日功夫，鯤鵬的尸首總算處置完成；骨架被敲碎、鮮血被收集、血肉被切成了小塊封印，還有那些挖出來的如山寶材…這些盡數被收入了儲物法寶之中，還裝滿了數千法寶才裝滿。
初祁將這些法寶都帶上，先行回返玄都城。
楊戩耽誤了大半年，還是踏上了回殘骨界之路，他要用最快的時間統一百山數千個勢力，還需是兵不血刃的那種。
鯤鵬的軀體中，分離出了太多寶物，卻又沒有太過珍貴的寶物。
這也有些不太對。
不只是玄龜玄珠，鯤鵬手中最少也應有兩三件先天至寶，比如那不知所蹤的戮巫劍，很可能就落在妖師手中。
種種跡象表明，鯤鵬真的進行過一次‘蟬蛻’，楊戩此時斬殺的，只是被褪下的鯤鵬軀體。
這是鯤鵬，也非鯤鵬。
楊戩斬滅了鯤鵬的過往，卻不知鯤鵬的現世身現在何處；甚至于，楊戩隱隱覺得，他曾在哪里和妖師鯤鵬的真身見過，但自己根本不識得。
莫名驚起了一身冷汗。
“會是誰？”
楊戩心中不斷琢磨。
從方才探查那處洞府，似乎已經很久遠的歲月沒有住過人了。
妖師鯤鵬…
混沌海茫茫無邊，要去找出一個有心隱匿的強者，且沒有鯤鵬新身的半點線索，這比大海撈針還要費勁。
“罷了，讓圣人老爺們去發愁這些事吧。”
楊戩看了眼墨梭標識的位置，急速朝著百山掠去；若非一路上也不平穩，他還真想現在就回洪荒稟告此事。
半月后，楊戩入了那百座宏偉無比的大山，在一處修行茶樓停駐，心神回返洪荒的化身。
他起身就要取道玉虛宮，身旁卻傳來一聲吆喝…
“哎！怎么招呼不打就要走了？”
多寶竟還在此地…蹭吃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