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高臺大有講究,其上刻畫的陣法也并非攻伐、防御之陣,而是接天地之力、引五行之氣,凝氣運、聚功德之陣。
此臺名曰點將臺!
楊戩先前突得廣成子玉符,匆忙中動用了不少仙兵仙將,兩日兩夜趕工,才建好了這處高臺。
點將臺一起,楊戩便感覺周國各地之氣運,一絲絲、一縷縷匯聚向了此地,加持在各處陣法之上,在點將臺各處蘊上了道道金光。
為何非要金臺拜將?
于周國而言,自然是稟天地、明天道、立國運,使周武王伐商紂王之事得天道認可,使四海之內人族聽聞周武王之名者皆從心歸附。
而對闡教來說,這便是加深闡教與人族羈絆牽連的絕佳時機。
道門三教皆以教化人族為立教之基,故天道有感,才給了三清足以成圣的功德之力。
今日點將臺上,武王親拜諸多闡教弟子為將,待他日伐商功成,闡教自可接引無邊氣運,天道也會為諸闡教弟子降下功德,庇護今后的修行路。
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絕非只是走個流程。
楊戩先前雖然知道出征之前該有拜將這么一說,但又覺得這事不太重要,故而并未放在心上。
還好有廣成子這位大師伯時刻關注西岐之事,眼見楊戩就要東伐,這才用玉符提醒了他一遭。
與蘇護約定之日前夕,點將臺竣工,楊戩帶著十多位大臣、武將,在點將臺研究明日的拜將流程。
楊戩其實對這些禮法都不甚了解,散宜生便成了明日拜將的‘總指揮’,按散宜生的意思,拜將應當‘效仿黃帝時的禮樂之法’,楊戩也不知道當年軒轅黃帝是怎么拜將的,干脆就讓散宜生全權負責了。
一干周國老臣頓時忙碌了起來,也總算在伐商這件大事中,找到了他們能干的活…
周都城徹夜不眠,各處似乎都在忙碌著。
待與蘇護約定好進駐青龍關這日,天剛拂曉,武王宮中就傳來了一陣陣鐘鼓之聲。
楊戩還沒睜開眼,就被敖心珂催促著在被窩里爬起來。
敖心珂拿出一件長袍仙衣,樣式與周國大臣的朝服相近,細細的服侍楊戩穿上。
“總算要開始東進了,”楊戩看著眼前為自己整理腰帶的龍女,抬手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等封神之戰落幕,咱們就回梅山之中先膩上幾十年。”
后面,還有玄都之事,怕又是聚少離多,楊戩實在不忍心相告。
敖心珂輕輕嗯了聲,靠在他懷里靜靜的呆了一陣。
“心珂?你哭什么?”
楊戩聽到了她輕輕啜泣聲,連忙低頭去看,敖心珂不知怎么,臉頰還有少許淚痕。
她卻抬手擦擦眼淚,輕輕搖頭,“只是突然覺得夫君待我,若明月清渠,我嫁到家中,從未讓我受過半分委屈,不管有何事總能想著我…我心中歡喜,有些感慨罷了。”
“這有什么,莫要讓娘她們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楊戩笑著拍拍她肩膀,敖心珂臉紅紅的應了句,后退半步仔細打量楊戩的著裝。
“夫君的氣度比剛來周國時大多了呢。”
“那是,本真君也是有所長進的!”
夫妻兩人輕笑幾聲,就聽楊府門前響起三聲炮響,張伯時的大嗓門在府內囔囔:
“二爺!周武王車架來府上了!二爺快出來看啊!”
“夫君快些去吧,”敖心珂輕輕推了楊戩一下。
楊戩輕咳一聲,點點頭,對敖心珂拱手道:“勞煩夫人顧好家中,為夫這就上戰場了。”
敖心珂像模像樣的對楊戩欠身行禮,“老爺武運昌隆,百戰百勝。”
楊戩轉身走出房門,大笑兩聲,直奔前堂。
前堂中,梅山六友站成兩排,呂純陽、白澤、蕭蘭、大昂站在角落中看熱鬧。
仙女成群結隊,卻斂去了自身氣息;仙兵威武不凡,卻換上了凡間的甲胄。——楊戩并不想在當世人皇面前刻意顯擺什么。
散宜生先行一步,入了前堂之中,楊戩剛好從后院走來,就要走出前堂去府外迎接。
散宜生卻抬手拉住楊戩,“丞相慢行,丞相慢行,今日丞相不可去外迎接,當是大王前來請丞相出府。”
“還有這規矩?”
“上古圣皇軒轅黃帝拜風后時定下的禮樂。”
楊戩眨眨眼,剛要點頭,武王已帶著文武大臣入了前院,龍行虎步朝著前堂而來。
“丞相!”
行至門前,武王對楊戩拱手行禮,深深的一拜。
楊戩還禮,突然能感覺兩個男人像是在夫妻對拜…
“今日,孤欲請丞相出山,統率我周國兒郎,討伐無道之商君!將天下萬民解救出暴君之手,還這片天地朗朗乾坤,還此世間萬世清寧!”
“君所授,不敢辭,臣遵大王令!”
楊戩拱手行禮,武王向前攙扶,而后拉著楊戩走出大堂,一路說笑著朝府門而去。
角落中,蕭蘭嘀咕了句:“怎么看著…這么像嫁人。”
“嘿嘿嘿,”大昂撓頭笑了兩聲,甕聲甕氣的說了句,“人族就是規矩多啊,像我們巫族,嫁人都沒這么多規矩,看對眼就能直接扛走啊。”
蕭蘭頓時翻翻白眼,“禮樂之事,開化之舉,要么人族能興起于四海之內,興盛于三千大世!”
大昂頓時被懟的啞口無言,大堂之中的楊府眾人都在說笑中漸漸跟了上去。
呂純陽打了個哈欠:“還以為有什么熱鬧,走了走了,找地方睡個懶覺,睡醒還要去給這位武王搗騰靈石布陣,東北西跑啊當真是。”
白澤笑道:“這才剛開始,真正的熱鬧在后面,去城外點將臺吧。”
“兩位前輩請,”蕭蘭在旁恭敬的道了句。
白澤看了她一眼,笑了聲,“這女娃懂規矩,比楊小子強多了。”
呂純陽倒是似笑非笑的說了句,“別喊我什么前輩了,我跟楊戩算是交過命的兄弟,你喊我聲呂兄就得了,反正早晚跟楊老弟是一家人。”
蕭蘭頓時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接話,臉紅了一瞬,又強行鎮定了下來。
大昂眨眨眼,在蕭蘭背后指著蕭蘭問了句:“這是個女的?”
“廢話,”白澤沒好氣的罵了句,和巫族果然還是有點看不順眼。
大昂:“楊戩看上的?哎!這嚇我一身冷汗,我還覺得這人族小哥長得不錯,打算把大華介紹給她認識。啊呀,這要是被大巫祭知道我搶楊戩的女人,肯定扒我十八層皮不止!”
“幾位前輩亂說什么!”蕭蘭大窘,跺跺腳轉身逃遁,留下三個人、妖、巫的修士一陣無良大笑。
欺負不了楊戩,欺負欺負楊戩的枕邊人也是蠻過癮的嘛。
應當是八字還沒一撇的準枕邊人。
且說楊戩與武王出了楊府,同座車架,朝城外浩浩蕩蕩的行去。
與此同時,周軍國境處,三路軍營被一道道仙光覆蓋籠罩。
李靖、鄧嬋玉等等將領,各自被仙光指引著西行,各營凡人將軍也被仙光接引,齊齊駕云,匯聚到了岐山山腳。
都城方向,武王率滿朝文武出城,儀仗鋪開數十里,朝點將臺而來。
都城百姓爭相跟隨,根本數不清有多少人,幾處城門都有百姓涌出。若自岐山向下望去,數不清多少凡人聚集到了點將臺周圍,無邊無際的人頭聳動,煞是壯觀。
雖人多,卻秩序井然、絲毫不亂。
點將臺周圍,一名名文臣武將尋到了各自的位置站著,也有過千之數。
待武王車架前來,百姓爭相跪拜,高呼武王壽與天齊,福澤無疆,武王在車架上站起,對周圍百姓不斷揮手,目光之中滿是感慨與期待。
半個時辰后,散宜生一襲淺藍長袍率先登臺,站在點將臺邊緣,高聲呼喊:
“請大王登臺!行祭祀禮!諸大臣靜候!”
點將之前,卻是要先祭拜天地、金臺點將,稟明天地之神,讓伐商的諸將能得天道庇護。
“祀——天!”
散宜生一聲長調,武王獨自一人拾級而上,面容肅穆,渾身縈繞人皇龍氣。
一只五爪金龍的虛影在天地間翻飛,忽而對天怒吼,天地之間頓時風起云涌,吸引了三界一道道目光落向此地。
人皇氣運,護衛南洲凡人之力,與當世人皇統治之國的國運息息相關。
周國正是崛起之時,更有道門大劫的劫運之力摻和其中,以至于武王的人皇氣運,幾乎堪比上古三皇五帝中氣運較差的一兩位。
但也只是堪比罷了,上古人族最為輝煌璀璨的時代已悄然落幕,此時仙凡分離,周武王也只是凡人之人皇,管不到中神州的萬千修士。
三拜祭天地,九叩慰先祖。
而后武王起身,雙手拄寶劍站在臺上,又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臣登臺,打開金黃布帛,高聲誦讀武王旨意。
細數周國自創國至今,代代周人之不易;怒斥商君帝辛對周地之摧殘,無道而征,無義而討,使百姓流離失所,周國兒郎無故戰死沙場,更將當年伯邑考被帝辛殘害之事完整告知。
使有圣賢之名的先王,吞食長子血肉,這般帝君,如何能不伐?
周國百姓義憤填膺,周國文武一腔怒火,點將臺之上的氣運金龍顯化虛影,對著東方怒吼。
隱隱的,朝歌城的方向也浮現出一只蒼龍,隔著數萬里,毫不示弱的對著此地咆哮。
這些都是無聲無息出現的,凡人感覺不到半點異常,但修士卻看的清楚無比。
兩條氣運金龍,商國之金龍有外強中干之像,其內里已腐朽,隨時可能潰敗;反觀周國之金龍,威風凜凜、幾乎要凝出實體,比商國氣運金龍強壯數倍!
二龍怒吼聲中,散宜生高聲喊道:“武王有旨!拜丞相楊戩為東征大元帥,總領伐商一切軍務!請丞相登臺聽封!”
楊戩邁步向前,身形剛踏上階梯,身后就傳來了排山倒海的歡呼聲。
便在此時,楊戩的氣運無形之中再次茁壯了半分。
這一瞬,得到好處的還不只是楊戩。
在玉虛宮前來此地的云路上,黃龍道人打了個哈欠,一縷金光照入他胸前。
眨了眨眼,黃龍道人似有所感,望到了南洲浮現出的兩只五爪金龍。
“呃,修為恢復了?嗯…又進了一步…”
一旁的太乙真人嘴角一陣抽動,也沒說什么。
黃龍道人搖搖頭,反而有點無奈的一笑,與身旁幾位師兄弟一同悠然前行。
在他們身后不遠,還有大批闡教仙人,同去西岐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