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了?
呂純陽已經忘了喘氣,坐在白云上,面色蒼白的注視著那道沖天而起、久久不散的白色神光。
那里的乾坤似乎已經崩塌,神識無法查看,肉眼無法得見,但卻能隱隱感覺到,那里有個人影屹立著,不曾倒下、不曾被神光崩壞。
金靈圣母依然面色平靜的站在那,目光中帶著少許思索,點點頭,又輕輕搖頭。
岐山腳下,妖族的兩名準圣目露急色;這神光,讓他們心中都有些驚顫…
“那楊戩,到底到了何等境界?”
“我不知,”梅空媚輕輕吸了口氣,“但我卻知,今日若不能趁機將此子除掉,今后再無機會,我妖族必因他覆滅。”
那準圣境的男妖沉吟幾聲,自不想在此地搭上性命。
這大能、大羅滿天飛的情形,他們妖族又缺乏氣運庇護,若要去偷襲楊戩,當真兇險異常。
梅空媚心一狠,道:“我來擔此風險,你從旁相助便是。”
“善。”
兩妖默然無語,隱去了身形。
雖一直有兩教仙人注視著此地,但兩教爭鋒正酣、又有楊戩創出的異狀在旁,也并未有太多人關注兩個妖族的老祖。
道門三教高高在上,其實早已是常態,不把兩個妖族的‘殘兵游勇’放在眼中,實屬正常。
那道神光…
穿透了混沌鐘的封鎮,直沖九霄云上!
并非只有混沌鐘之下的戰局因這道神光短暫停滯;圍繞混沌鐘展開大戰的兩教門人弟子,也因這道沖天而起的神光,大多陷入了短暫的停頓。
兩教門人只是圍繞混沌鐘展開爭奪,并未死斗。
因準提圣人在此地,諸道皆被壓制,他們也無法發揮出十成實力,故而都有所保留;找一兩個修為相近的對手斗法,靜待時機變化。
場中真正在拼命的,恐怕只有玉鼎真人。
以準圣修為,硬撼準提圣人之威,還能時不時的逼近混沌鐘…
準提太弱?
決然不可如此說,準提雖在六圣之中排名靠后,但圣人就是圣人,絕非圣人之下的一切生靈可挑釁。
但,玉鼎真人突然爆發出的實力,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這位原本隱在這繁華大世角落中,一心參悟大道的修者,曾一次次沖擊成圣,又一次次被大道重傷,卻依然屹立至今。
一方寶鼎懸身前,萬法不破神不沾。
千古有靈終不滅,敢問大道圣何難?
這般人物,或許只有在寂靜無聲中悄然而逝,才應是最終的歸宿。
但因收徒楊戩,與塵世多了些許牽連,才漸漸被三界仙神所知。
楊戩戰天庭時,玉鼎真人以自身強悍法力,為楊戩一路保駕護航;那也是他少有的幾次出手,卻震懾了三界眾多高手,為楊戩立好了靠山。
如今,玉鼎真人的大道之傷被紫玉輪回蓮臺治愈,他又有了再次沖擊圣人境的實力!
雖未曾恢復到他當年最巔峰的時刻,但其神通、法力、自身之道,在面對準提之時,已能占據三分主動!
其實,最為簡單的道理——
若準提道人面對玉鼎時有壓倒性的實力,能輕松將玉鼎真人擒殺,絕不可能和玉鼎爭斗如此之久!
圣人在乎的也就是這點面皮,若能一巴掌拍死玉鼎,準提此時決然會這般施為。
換做其他大能,大多依托自身重寶,方可在圣人手下逃得性命;比如孔宣的五色神光,或是鎮元子的天地胎膜·地書。
若準提道人與這類高手斗法,七寶妙樹一刷,落下對方重寶,再直接以圣人之力威壓,自可輕易取勝。
可偏偏,玉鼎真人并無這類重寶,那護住自身的玉色小鼎頗為玄妙,介于靈與靈寶之間,非七妙寶樹可刷。
這般情形之下,準提看似只是輕松擋下了玉鼎沖向混沌鐘的腳步,實則也已動了真正的圣人實力,才將玉鼎真人暫時壓制。
而太乙、云中子在旁為玉鼎掠陣,雖不能真的傷了圣人之軀,可他們兩個若要斬了準提的衣角、撩了準提的胡須,那都是讓圣人顏面掃地之事,故而準提也要分些心思應對。
楊戩是玉鼎唯一的徒弟,更承載著玉鼎對‘成圣’最后的期望,兩人師徒情深。
今日楊戩遭災,禍福難料,混沌鐘突現,隔斷了天地…
玉鼎如何能不急?
但他始終未成圣人,哪怕曾有一眼半目窺見過那個世界,但此時依然只能遠遠眺望!
面對圣人,玉鼎自保已需拼盡全力,更何況是去擊飛混沌鐘!
可玉鼎真人始終不愿放棄,就如同成圣之機緣,就算再虛無縹緲、再難以把握,他都要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前行!
在玉鼎真人要不顧一切之時,那道神光突破了混沌鐘的封禁,照亮了南贍部洲的天地,直沖南天門!
神光中,有人仿佛聽到了一聲怒吼,有人則聽聞了一聲大笑…
有人看到了那頂天立地的巨人,有人則看到了一道渾身襤褸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在一條死寂的小路…
玉鼎真人那緊繃的臉上突然露出些笑容,準提卻是面色有些凝重,掐指推算少許。
“今日之事又多變數,倒也有趣。”
準提托著七寶妙樹輕笑了聲,“如此,我還需多阻你半個時辰。”
“尊下為圣人之尊,何以竟與我等晚輩大動干戈?”太乙真人皺眉道,“我兩教之事,尊下橫插一腳,可是對我道門有所圖謀?”
準提堂堂圣人,在遠古時厚臉皮的事做了何止千百 準提只是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西方教與道門并無牽扯,我也只是前來償還一二人情罷了。”
這三言兩語模棱兩可的話,當真讓人聽的云里霧里。
因其為圣人,這般說了,自不會有人覺得這是在哄騙旁人。
仔細想想,準提似乎也沒道理與截教站在一起,今日準提出手,實在是太多疑點。
“哼!”玉鼎真人也不言語,只是冷哼一聲,再次試圖沖向混沌鐘。
準提圣人又一次出現在玉鼎的必經之路上,抬手揮出萬道霞光,與玉鼎再次斗法角力。
見此狀,兩教仙人繼續爭斗,但各自暗中傳聲,都在談及這道沖天而起的神光異像。
不知神光從何而來,又有何等威力。
神光穿透了混沌鐘的阻隔,穿透了南天門、穿透了三十三重天,消失在了大羅天某處云霧之中,似入了混沌。
天庭,凌霄寶殿中端坐的身影緩緩睜眼,低頭思索少許,抬手一揮,殿內各處玉柱上所盤踞的金龍浮雕仿佛活了過來。
幾聲龍吟,一條條金龍沖出凌霄寶殿,呼嘯著朝著那光柱而去,又圍繞光柱不斷旋轉,最后化作了一道道金光,沒入了這道神光之中。
突然間,三界震動,一股股天道秩序之鏈在洪荒各處顯化,雖只是稍縱即逝,卻讓眾修士心驚膽戰。
玉帝做了什么?一言兩語卻是難以說清。
且看這道光柱的根源之所在,那里的身影越發清晰,挺拔而立,卻依然未從光幕中走出來。
嗡——
那飄在周都城上空的身影,神光的根源處,突然飄出了灰蒙蒙的光圈。
這光圈沒有直接散掉,反而在延展千丈直徑后‘凝固’在那,而后緩緩上升。
嗡!嗡!
又是兩道灰色光圈出現,直徑分別為六百丈、二百丈,也在緩緩上升。
緊接著再來三聲嗡鳴,三道直徑分別為百丈、十丈、一丈的灰色光圈出現,‘套’在那凝兒不散的神光柱上,緩緩上升…
終于,這六道圓環,湊出了一個巨大的喇叭形狀,而后,三正、三逆,交錯旋轉!
周都城的城隍廟突然涌出了一道道金光,四海突然掀起巨浪,天邊出現了七彩霞云,又有一股股劫云在混沌鐘之上聚集。
這種種異象,除卻了城隍廟的金光,盡數都被混沌鐘所遮掩,順帶還將那正在成型的天劫攔下了…
西岐空中,異像連連。
那神光柱先不說,后面出現的這六道圓環、光圈,開始呈現出重重神異。
誦經聲,祈禱聲,嘶吼聲,求饒聲,仿若十八層地獄才能有的響動,讓人頭皮發麻。
突然,光柱中傳來了一聲大喊:“萬法皆明!”
這六只灰色光圈開始出現道道繁復的道紋,六只光圈也立刻回落,纏繞在神光光柱末端,繼續三正三反的旋轉。
一截教仙人失聲喊道:“六道輪回盤!?”
可不正是!
若在那都光柱正上方低頭看去,六個圓環拼湊而出的,不正是六道輪回盤的投影!
“楊戩在修何等神通?不如阻攔他一二。”
“怕是遲了…”
“有金靈師姐在此地,怕個什么?”
截教仙人暗中傳聲,有幾人立刻邊戰邊走,試圖靠近光柱。
此地苦戰的闡教仙又不傻,立刻看出了楊戩是此戰的關鍵,怎會讓人輕易靠近,打擾了楊戩突破。
唯有金靈圣母,此時安然站在地上。
沖天而起的神光也好,六只圓環演化六道輪回盤也罷,似乎都和她毫無關聯。
“萬邪不侵!”
楊戩的聲音再次傳來,那六只圓環開始互相收縮、膨脹,最后拼成了一面圓盤,緩緩壓下,套在他被神光遮掩的身軀上。
恐怕在混沌鐘封鎮之地,也只有兩三人能看出楊戩此時的變化。
他的額頭,多了一道裂口。
那里有一只豎眼,正要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