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玉鼎講真靈
楊戩這次傷的極重，加上重傷之后猶自強打了梅空媚一波，更是傷上加傷。
玄珠移位，玄體大損，玄血倒轉，體內五臟六腑無一安好。
若非底子夠硬、玄功堅挺，怕肯定會傷到大道之基…不過有玉鼎真人在旁，楊戩能留下點傷疤怕都是妄想。
可楊戩此次受傷最重的并非道軀。
梅空媚的神通異常歹毒，那朵梅花飄零時，對楊戩的元神直接碾壓，幾乎讓楊戩魂飛魄散。
這期間的痛苦，自不用多言，楊戩的可怕之處卻在于…
當他感覺到師父抱住自己后，用自己最后一絲意志，阻住了玄龜寶血之力對自己道軀的修復。
隱隱的，他感覺自己身體各處有一股股奇特的法力包裹，應當是師父出手在幫自己修復肉身吧，這股法力讓楊戩十分親切，并不抗拒，還有一種同源同根的感覺。
楊戩其實只有一個想法——這些寶血之力，得來不易，珍貴異常，是他用以突破玄功‘蘊珠境’的重要依憑。
不甘碌碌無為，方才如此舍生忘死。
元神小樹大多數枝丫都已干枯，整體病懨懨的，毫無生氣可言。而那三朵小花，都已是殘敗之像。
他昏昏沉沉的躺在那，感覺自己像是在一條河流之中漂流，不知飄向何處，一直也找不到源頭。
自己這是在哪？難道是在地下河？
心中泛起這些念頭，楊戩直感覺自己頭疼欲裂，像是有人再拿著冰錐，鑿開自己的腦殼。
師父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摒棄雜念，默念此段經文，靜思三生碧落之意。”
想開口應聲是，但聲音卻在自己心中回蕩，根本無法傳出口中。
他倒也有幾分見識，知道這是受傷太重，身、魂無法合一，心中更不敢有半分他想，只是不斷重復師父給自己的那段經文。
天地在身，何物不包？道本在心，何物不生…
這經文有療養神魂之功效，楊戩昏昏沉沉時一直在心中誦讀，元神小樹漸漸抽出了些許新的枝丫，那些原本萎靡的枝丫也重新煥發出活力。
漸漸的，不知過去多久，楊戩感覺自己‘力氣’恢復一些了。
終于，模模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岸邊呼喊。
“戩兒，以后莫要再和人好勇斗狠，你若是有什么事，娘該怎么活…”
是母親嗎？
楊戩心中有些波動，頭痛又來，意識又要沉寂下去，趕緊默念經文，不敢多想多‘動’。
又過了許久，小嬋兒的呢喃聲鉆入耳中：“哥，你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呀，玉鼎師父說你傷勢都已經恢復好了，怎么還不睜開眼。”
母親和小妹怎么在身邊？
師父將自己帶回玉泉山了？梅山怎么樣了？是否有妖族返兵攻打？
心中剛起這些念頭，意識又開始漸漸模糊，楊戩這次實在挨不住了，提著的那口勁一松，徹底昏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多久，楊戩醒來時，又感覺自己仿佛飄飛在云上，茫茫然不知歸去何處。
自己這是昏迷多久了？
‘準圣大能果真難對付，自己還是等本領高幾重再去打這些高手的主意吧，該借勢就借勢…’
‘封神之戰，其實也是這些大能的廝殺博弈，我此時的分量著實太輕了些。’
‘是了，我在這混混沌沌的，應當是昏迷著，可別把封神大事給昏過去了…’
楊戩想掙扎著醒過來，但感覺自己雙手雙腳輕飄飄的毫不著力，低頭看去，自己竟看到了一個‘龐大’的自己。
該如何描繪眼前之景？
一片無垠的大地，一座巨大的人形山脈躺在那，被郁郁蔥蔥的山林覆蓋。
這身形、這輪廓，還有那張沒有被‘樹木’遮掩的面龐…不正是自己嗎？
他這是怎么了？為何身軀化作了山岳，而意識卻飄在空中？
楊戩此時還能苦中作樂，搖頭一嘆：“這才是真正的植物人啊，渾身上下都長滿了樹。”
“你醒了？”一聲問候在旁響起，楊戩扭頭去看，倒頭就拜，自然是看到了自家親師父。
玉鼎真人的身影十分虛幻，盤腿坐在空中，抬手點出一面鏡子。楊戩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盤腿坐在一朵蓮花上，身影也如同師父那般，虛幻空明。
“師父，我這是怎么了？”
“這便是你我的真靈，”玉鼎真人含笑點頭，并不說為楊戩做了多少事，花費了多少心血，只是道，“借此，你可多了解自身道軀之奧妙，于你修行大有裨益。”
“是…”
楊戩雖然開口想問師父外面過去多久，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自己還真是操心操太多了些，真靈都離體了，還掛著封神、掛著梅山…
玉鼎真人道：“所謂真靈，便是命之源。人有三魂七魄，真靈便蘊在魂魄之中。修士魂飛魄散，也能憑這點真靈再次凝聚殘魂。”
“師父，真靈從何而來？”
“且看。”
玉鼎真人抬手輕輕一掃，楊戩頓時看不到自己化作山岳的身軀，整個天地忽而化作混沌一片。
“混沌海？”
“是，也不是。”玉鼎含笑說了句，手中多了一把拂塵，對著混沌再次輕輕一掃。
楊戩從未見過自己師父拿拂塵的模樣，感覺確實多了幾分出塵縹緲的意境。
混沌之海再變化，楊戩竟看到了一朵流星在混沌之海中劃過。
混沌不該是萬物混沌、不分明暗嗎？為何會有這流星…
楊戩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道流星在混沌中劃過；他眼眨了下，忽而出現了一道道流星劃過混沌海，漸漸的，這些流星光雨匯成了一道七彩的‘河流’，在混沌之海奔騰洶涌，狂奔向不知何處。
“混沌，是堤岸，也是依托，是‘存在’的證明，是‘實’的最初狀態。”
玉鼎講解著，抬手拉住楊戩，帶著楊戩在這條似乎能貫透混沌之海的‘七彩河流’上下求索。
“鴻蒙初辟，于‘無’中孕‘有’。你大師祖說，道生一，這一，便是指鴻蒙。何為鴻蒙？元氣，混沌不分、法則不明，便是這虛無之中誕生了混沌之海。”
楊戩只是聽著，看著，只覺得目眩神迷。
“一又生二，這二便是天地。天地繁衍萬物，這便是你大師祖所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語。”
“那道，又從何而來？”玉鼎真人反問一句，楊戩不敢答話，只是聽著。
他問師父到底什么是真靈，師父說了這么多依然沒有回答，那肯定是還沒點到點子上。
玉鼎真人拉著楊戩盤腿坐下，這師徒便漂流在那七彩斑斕的河流之上，隨著這河流順流而下。
“道從何來？道從何來？為師功成準教主后，心中泛起了這個疑問，便無法停下。”玉鼎道，“故而，我入混沌求索，參悟陰陽，回溯五行，終于，窺見了這條河流。”
“這條河，名為真靈之河。”
玉鼎真人指著真靈長河，“你我，皆在其中。”
“真靈不滅，不生，不增，不減。誕生于有與無之間，無形無質、無近無遠。你在洪荒中，曾粉碎墨寒的真靈，卻不知，你破掉的只是他的真靈在洪荒中的投影，真正的真靈，存于這河流中，自混沌之中奔騰，從未停歇過。”
“師父…”
楊戩咽了下口水，“那他還活著嗎？”
“死了，應當說，消弭了。”
玉鼎真人再揮手，他們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團云霧，那云霧化作了巨人的身影，舉著斧頭狠狠的一劈。
這一劈，分開了混沌，也截斷了真靈長河。
無數光點被震入了開辟的天地之中，化作了種種先天生靈，讓天地充滿活力。
但真靈長河繼續奔涌，貫穿這片天地，朝著不知名的遠方繼續奔騰…
“這，便是開天辟地。”
“盤古大神開天辟地前，鴻蒙之中曾有過許多天地，但天地有壽，有生便有滅。每次，都有大道化身開辟出天地，讓萬靈得以寄身，讓這一道道真靈去探尋他們存在的含義。”
“你再看，這便是如今的洪荒天地。”
玉鼎真人再次揮動手中的拂塵，楊戩眼都不敢眨，仔細看著種種變化。
真靈長河無邊無際，洪荒天地聳立在河中，卻似乎是將真靈長河開辟了一條支流出來。
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河水’，流經洪荒天地，卻留在了洪荒天地之中，不知去向。
楊戩問：“這是為何？”
“陷入了六道輪回之中。”
楊戩神情震動，不知該說點什么好，失聲問：“難道，讓真靈在天地中輪回，是錯的？”
“不，”玉鼎搖搖頭，“說不上對錯。真靈無悲喜，存于‘無’與‘有’之間。你看著長河漫漫，實際上，若歲月凝而不動，這河也只是一片湖泊。”
“真靈也不過是在混沌中劃過一瞬，能入洪荒的，才能成為真正的生靈，而不能入洪荒的，只是閃耀一段，便歸于‘無’，于‘無’再生‘有’。如此罷了。”
“為師曾有剎那間，感受過無之境，那里，才是真正的死寂。”
楊戩若有所思，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玉鼎真人道：“如今你可明白，何為真靈？”
“徒兒，一知半解，”楊戩嘆道，“我只知，有無這片天地，真靈都是存在的。天地，似乎本不重要…”
“你錯了，”玉鼎真人輕笑著，收起拂塵，周圍一切混沌漸漸消失不見，又成了‘身軀如山、長滿綠木’的模樣。
玉鼎道：“有天地寄托自身，真靈方才開昧，方才知‘活過’有多難得。”
楊戩默然無語，心底感慨不已。
沒想到師父也有如此神棍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