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是,吳啟!
她曾經想過最糟糕的情況,便是再戰餮鬼小玉,萬萬沒有料到真正面臨的竟是——吳啟和小玉的合體!
凌若以靈光擦亮眼眸,清晰地看到面對他們的“球”面張開一個裂口,在不斷翕動,露在外面的舌尖之上站著吳啟。
對,不會看錯的。可是出現在此,意味著他們是敵非友。
凌若心情復雜,回想起地府鬼差們的閑聊,說忘川鬼王和他的手下突然消失。當時還有些納悶,沒想到竟是被秦非渺收攏。
如此,她更想不明白了。
“好好的忘川鬼王不做,怎跑來給敵人當手下?”
“還不是受你連累!”
吳啟語氣忽然陰狠,發動觸手朝眾人攻擊,不料被裂空杵劃出的空間盡數擋回。
“早就聽聞凌若姑娘志在當女俠,怎么,現在改做縮頭烏龜了?”
聞言,凌若長眉倒豎面帶慍怒,雙拳緊攥。在外人看來恨不得破開空間,出去與那廝大戰三百回合。
見狀羅肆至輕聲提醒,“此乃激將法,莫要中招。”
“師侄對我未免太不放心。”凌若眉頭稍有舒展,“在沒弄清他的真正實力前,我不會亂來。
剛才接連的戰斗太耗體力,若此時強攻,小陽子定然撐不住。
你放心,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便殺得他后悔當初為何沒有死絕。”
不知此人做過什么事,能令小丫頭如此憤恨?站在二人身前的冀北陽聽到凌若如此言辭,背脊一陣寒涼。
“嗯,那便好。”羅肆至淡淡應了一聲,還是有些憂慮。
“師侄放心,方才心生波瀾乃是因吳啟所知甚多,故而聯想地府前段時間的發生的叛變。”
畢竟那一次生變的前因后果,間接導致肉身被奪,若吳啟從中做過什么,那便不單是秦非渺的走狗幫兇這么簡單。
屆時,自己絕不會再次放過他!
剛說過要師侄放心,不能表現的太過激動,凌若收斂顏容,定心分析形勢。
“從目前的來看,幾個魔物的攻擊強度都大不如昨,不過也是因為師侄掩護及時。”
“與其說掩護,不如說是禁錮。”羅肆至扯著唇角,皮笑肉不笑,漆黑的眼眸里盡是冷漠。
“這一方空間是以魔氣而成,其外壁堅實程度與所結魔印強度有關。沒想到囚禁敵人的伎倆,如今竟會成為安身的護罩。”
凌若心知師侄此舉是為護她與冀北陽周全,否則以他的實力,怎會容忍無名小卒在前叫囂。
“因此,它的缺點是身在其中者只可被動站立,無法對外攻擊。”言至此處,羅肆至稍頓,側目看向凌若果決道,“夫人,待時機成熟,一擊必殺。”
“好。”
“別光你倆悄摸出謀劃策,貧道干啥?”
“冀北兄如此醒目,自然是幫我們混淆視聽!”凌若笑呵呵的應著。
“哎呀,看你倆一肚子壞水兒的樣子,真煩!”
“那么請問夫人,對這只魔物有何見解?”羅肆至瞥了一眼冀北陽,毫無理會的意思,自顧自的和凌若繼續商討對策。
“方才我憑印象已列出其中四個魔物使用過的術法,從目前來看,它們實力顯不如昨。”
“那咱還躲在里面作甚,當初既能殺它們一次,如今便能殺它們第二次!”
冀北陽說得亢奮,甚至有些眉飛色舞。
“冀北兄,之前從未覺得你是如此猴急之人吶。”凌若挑著眉調笑,隨即言辭嚴肅道,“若是單殺,我當然有信心。但它們四感合一,不知會有什么幺蛾子在等著我們。何況…”
緊蹙的眉頭訴說著凌若此刻的憂心忡忡。
“何況此前并未與第五感交接,眼下也未看到代表視覺的魔物何在,難免心神不安。”
凌若不信秦非渺會丟給自己一個玩具練手,關于對手實力的問題她有個猜測。
一方面的確是自己變強,昔日對手不入眼。但一方面是對方使詐,并未顯露真正實力,因此凌若貿然進行攻擊。
與對方干耗著也不是辦法,五感尚未融合,這之于秦非渺復生,亦或之于凌若徹底擊潰秦非渺,都是一步之遙。
難不保又是秦非渺聲東擊西,轉移注意力之策。
最保險的應對之法,便是逐一擊破,徹底廢掉五感。
餮鬼當年是她看著道兄施展凈化符墻將其擊斃,而后遇到的魔化廣真情況非常復雜,兼具殺伐之氣和魔氣,凌若學以致用,施展素清派凈化符墻驅散其體內邪氣,并借助羅肆至的墨玉指環抑制魔源,方才將其制服。
至于巨蛹,在摳取魔核后以師侄魔錮,配以九天雷霆轟炸,將其揍得外焦里酥!
水怪有第二枚血玉為源,著實費了一番氣力,后以萬生咒的殺招將其禁錮,再以乾坤囊吸納血玉,才徹底將其擊敗。
如此想來,以上四感俱是觸目驚心的纏斗,沒有一場是輕松的。
凌若盯著龐大又詭異的合體,以及指揮行動的吳啟,更加確信遵循逐一擊破的前提下也要擒賊先擒王。
與任一魔物單獨戰斗時,都是拔除力量源頭和禁錮并用。眼下這個“球”,可粗略認為是將五感合一的秦非渺雛形,防守兼備。若想將其擊殺,勢必先要令其耳聾眼瞎。一旦對方無法察覺戰勢,便是個胡亂攻擊的廢物,倒是任由我方擺布。
至今為止,尚未找出“眼睛”,而雙耳在“球”兩側,有外圍觸手阻隔,他們無法近身。
昔日在寧溪洞府與水怪的惡斗告訴凌若,無論是聚力劈斬還是附魔劈斬,都無法將觸手根除。它就如同不斷分蘗的枝條,擁有無限再生的能力。
因此決不可在它身上浪費體力,設法將觸手困住便可。
此舉若是順利,后面的事也會跟著順利。
而禁錮之法,在場之人還有誰能比羅肆至更擅長呢?
凌若露出愉悅的笑容,與二位仔細交代方才的想法。
“就照剛才說的行動。”
作戰策略已定,凌若點頭示意羅肆至可以解除魔錮。
才剛露頭,巨舌出其不意朝凌若攻來。
“小女子何德何能,讓吳大夫這般記恨,想要將我置之死地。”
凌若閃的及時,并未被擊中,但是巨舌噴濺的粘液還是沾在她的小臂。若非一陣痛意傳來,她險些忘記在秦非渺的地盤,身為靈體也會遭受攻擊。
于是吃著痛縱身躍到另外一側。
“何止是記恨,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淪落今日這般田地!”
吳啟憤慨,雙眼通紅,跟著凌若移動的方向挪移。
被激怒的吳啟戰意已起,巨舌攻擊速度和力道加大兩成。凌若只負責閃避,不去主動進攻,因此存留幾分氣力與其對話。
“吳大夫這番話卻是把小女說迷糊了。若沒有小女,你的生活就會回到正常?別自欺欺人了!”
“不過小丫頭片子,憑何對我品頭論足!”
聞言,凌若咋舌。小丫頭片子,被如此品評她是該生氣還是開心?
“你在水禾村度日如年,除了設法給小玉喂食血肉,看著她越來越不像個人,你什么都做不了!與我是否來過,沒任何關系。
活到這把年紀,還沒想明白真正的將你們置于死境的人是誰?”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
凌若瞄了一眼“球”的后方,二人準備就緒。
“小玉之所以變成餮鬼,根本就是一個陰謀,你是害她的幫兇!”
“不,并非如此!”吳啟抱頭不愿接受事實,喊得聲嘶力竭。“要不是因為你,我與小玉也不會出現在地府,更不會出現在此地!”
是因為她才會出現在此地?
凌若聽得一頭霧水,這與她有何干,怪就去怪秦非渺。
羅肆至早已劃定空間點,待凌若手勢一揮,立即為裂空杵渡以魔氣。霎時間幾根游移的觸手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吳啟沉浸于哀慟之中,沒空察覺。
冀北陽更絕,蹬著高低錯落的觸手一路踏到球面背后,快刀斬亂麻,將左右雙耳斬下。
防止雙耳重生,凌若看準時間將其收入乾坤囊中。
只是百密一疏,冀北陽未曾料想這該死的東西死前會噴濺汁液,觸及瞬間,猶如被烈火灼燒,皮膚立即潰爛,側臉和一面脖頸沒有幸免。
一個分神,從高地墜落。
所幸小雪眼疾手快,不等主人吩咐,已提前帶著萬生符去協助。
戰勢千鈞一發,凌若無暇分心,立即念咒掐訣。
以如今之身軀,突破肉身限制,可以將她醇厚靈力發揮極致。只需吟唱凈化咒便可達到驅凈、斷絕殺伐之氣源頭的效果。
但符咒和術法之間有微妙的平衡,彼此相近卻不可取代。黃符的存在貫穿今古,在驅邪凈化上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是單一凈化咒文無可比擬的。
既然選擇以素清派凈化符墻應對魔物,凌若便要將凈化二字做到極致。
幾道黃符被置于眼前,隨即凝眸吟唱咒文,對手捻訣于半空繪制凈化符箓。
剛繪到一半,少女猛然睜眼,她想起一個好東西——黑牙。那是師父當年將黑毛大王的牙齒拔下后以特殊方法所制,也是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
須臾,符箓繪制完畢。
凌若手中捏著一張黃符,口中念念有詞。待咒文吟唱完畢,黃符朝著“球”的上方飛去,從其顱頂照下一道凈化靈光。
觸手反應最為激烈,猶如被澆了沸水的游魚,抽搐著發出哀嚎。它拼命掙扎想要逃離生天,但是有師侄的魔錮,一寸都挪移不得。
凌若就是想要這個效果:讓它站著挨打。
與此同時,懸在顱頂的凈化符霎時化為萬道黃符,彼此交織,儼然連接成數堵厚墻,高速從上落下。
啪!觸手斷裂成渣。
吳啟站在吐露的巨舌之上,身形受此影響開始左搖右晃。
他這才反應過來凌若的真正目的,卻已來不及。
沒了手、耳,能打的只剩下小玉。在凈化符的壓制下,無法發出更強勁的攻擊。
吳啟已經不管不顧,強行將小玉從“球”體分離,命其舍盡一切的進攻。
原定計劃是以冀北陽的重劍劈斬耳鼻,眼下他身受重傷,加之吳啟警覺,無法再近身分離嗅覺。但是看到吳啟的最新指令,凌若靈光一閃,改變攻擊方向而正面閃現至吳啟面前,以氣為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斬他的雙眼。
“嘩——”
“球”頹然落地。
凌若將那枚從頭到尾沒有發出攻擊的“鼻子”收入乾坤囊中,她知道有一個人或許對此十分感興趣。為防生變,凌若念起凈化咒徹底將小玉凈化。
頃刻間,巨舌灰飛煙滅,吳啟從高地墜下。
其實秦非渺已經擁有“眼睛”,從重現除魔大業舊日景象時她就該反應過來。
所幸現在也不遲。
但是凌若眾人不曾料想的一點是,五感合體的魔物不過是虛晃一刀,它并非隱藏實力,而是真的弱。
這就是凌若在擊敗它之后的唯一體悟。
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
凌若一把揪住吳啟的衣領質問道,“說,秦非渺在哪里!”
此人不除,她心難安。
“呵呵…你才…才發現嗎?”
沒了小玉力量的維持,吳啟只不過是肉體凡胎,根本無法承受高處墜落之痛,體內早被震裂。
凌若心覺不妙,立即看向羅肆至。
與此此時,若隱若現的迷霧以及風雪冰天的血色隨之褪去,周遭變得極其晦暗。
腥臭的氣味再度襲來,與剛才有所不同。“咕嘟咕嘟——”不遠處發出水泡不斷翻涌的聲響。凌若當即反應過來,她們此刻被傳送到了忘川岸!
“不錯,真不錯。”
不遠處,不就在眼前,傳來陣陣掌聲。
凌若抬眸怒視,“秦非渺,你又要搞什么鬼!”
“是我搞鬼,還是你太遲鈍?”
秦非渺拋棄他看似儒雅的氣質,一把奪去凌若腰間的血玉,露出邪笑。
這才是一個惡人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