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啜飲一口解千愁
夜雕難得變得嚴肅，看到眼前這位紫裙少女如此痛苦，不由放緩語氣。
“小丫頭，不要急，慢慢想。”
“不，不能慢。”
凌若咬牙堅持，手指迅速捻訣。只要拼命回憶舊事，便會頭痛。這個情況在不久前剛剛發生，她不至全無應對之法。
“方才所說的其他人都在何處？”
見少女焦急，夜雕也變得急躁，但是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他們在哪里，本雕如何得知。而且，現在我們是在哪里，為何從未見過？”
“無用問題。”凌若懶得回答。
夜雕知道執著無用，便順著她回應道，“上次見到魔界小子和刀疤臉，當是在樓門縣。自那以后，我便一直待在囊袋之中。里面乃是虛無空間，與外世隔絕。現在身在何處，本雕可不知道！”
總感覺這句話在哪里聽過…
封印痛覺后，凌若已經可以站穩身形。她現在不能過度思考，尤其是回憶舊事，渡之靈力的封印持續不了太久。
“不對不對！”夜雕忽然振翅，“雖未放我出來，卻多次召喚乾坤囊！”
這倒是有印象，“可是今晨拿取茶具之時？”
“不止。除此之外，還有，就是在召喚茶具的不久前。”
聞言，凌若頓時心驚，迫切詢問道，“可是前一夜？”
“乾坤囊中，不知晝夜。若小丫頭拿取茶具是清晨，那按照時間推算，姑且是夜晚吧。”
難怪她醒來后無法想起夢境內容，原來前一夜根本沒有入夢！
不用猜，前一夜必然發生重要事宜，否則不會被對方特地清除當日記憶。
“可否記得前一夜我都做了什么？”
“小丫頭，你這個問題實在是難為本雕呀，乾坤囊內與世隔絕，我…”
剛想說“我什么都不知道”，卻忽然記起某個細節。
“咕！倒是記得一件！”
“說。”
“小丫頭，你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夜雕不滿的抱怨道，可是它也知道事態緊急，便沒有刁難。
“當時本雕正欲飲酒，卻被小丫頭取走。”
聞言，凌若狹目微睜，面露震驚之色。
“酒，我還會喝酒？”
一切實在太過莫名，她自知根本沒有酒量，一杯即醉，在夢魂族乃至整個冥島都是出了名的不能喝酒。
又怎會取酒呢？
當初在翻乾坤囊發現酒瓶時，已然感到詫異。
“虧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何止是不會喝酒。稍沾即醉，醉后發瘋。”
簡單幾句，說的凌若愈漸羞赧。她…不僅喝了酒，難不成還耍過酒瘋？夢魂族也好，山家那邊也罷，都是家規嚴格的宗族，很少能見到此等有失風雅的舉止。
沒看過，卻是聽過。
關于某家幺兒“耍酒瘋”的事跡，她略有耳聞，故而對此人評價頗低。
沒想到…
即使封印痛感，此時也覺頭痛。在常世時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小丫頭，你是不是特別好奇喝完酒以后都發生了什么？”
夜雕戳及凌若心事，而且偏偏使用怪異語氣，更是說得她心里癢癢。
何止是想，如果這世間還有時間穿梭之法，定要回到過去摁住那個醉酒的自己。
但是眼下尚有要事，不得胡鬧。虧得這張淡漠面容，乍得看去仍舊波瀾不驚。
三定心神，對著夜雕緩緩說道，“昨夜取酒用作何事，可有印象？”
“咕？！”
聽聞詢問，夜雕有些莫名，方才不久剛提醒凌若，在乾坤囊內與世隔絕，它又怎會知曉外面發生了什么？！
“失憶癥還真是不輕咕！不過，在小丫頭轉換乾坤囊的間隙，隱約傳來什么千日醉的字眼，莫不是要灌醉誰？”
“千日醉？！”
這可是名聲響徹整個冥島的酒，雖說千百年前便已絕跡，而后在某個柱族的努力下，重新調制后變成“三日醉”。
即便如此，因喜好此酒人數眾多，也不是很好獲得。
最重要的是，灌酒套話的手段，何曾是她凌若的路數？即便無奈被迫，只能選擇用此方式，她也不善飲酒。恐怕還未及灌醉對方，自己便醉的蒙頭大睡。
這恐怕是在常世養成的癖好？凌若在心中猜度著。
不過，也算是有所進展。若是能找到被灌酒之人，或許可以更直接的接觸被抹除的記憶。
“對，千日醉，聽起來就是好酒，咕咕咕！”
夜雕一邊在旁確認，一邊激動的展開翅膀。
“的確，說起酒，在這冥島有段趣聞，與千日醉有關。”
一時半會，也摸不到頭腦，凌若不禁打開話匣子，
“小丫頭快來講講。”
“千日醉乃是常世美酒，傳聞啜飲一口，沉睡千日。民間曾有一人飲之，醉酒，遂睡千日而不醒。家人皆以為他駕鶴西去，準備后事。不料，千日之后，醉者酒醒，竟從棺木中爬出，大聲稱贊道‘真乃好酒’！”
“能醉千日便是好酒咕？”夜雕表示不解，“一個醉漢是如何從棺木中爬出，沒把家人嚇死咕？”
“這…”
凌若被問得一時語塞，稍定片刻道，“舊時傳聞罷了，莫要計較。”
“咕咕咕！小丫頭所言極是！較真沒有意義，所謂趣聞，與你們冥島有何干系？”
“呵。”少女故作神秘的輕笑一聲，“雕兄倒是問到點上。此酒名聲卓然，自然被眾人追捧。相傳在我冥島曾有過幾瓶此等傳世之物，分散在八大柱族，可惜真跡難尋。”
“估計早就被喝掉了咕！”
聞言，少女點頭，不可置否道，“十有八九。”
“冥島島民眾多，執著者不在少數。聽聞有一柱族偶然得知千日醉配方，自此以后傾盡全族之力釀造，終有成品。”
聽到這里，夜雕眼睛都亮了。如果能在冥島喝上此等傳世之物，也不枉來這人間。
“可惜，依照配方釀制的并非千日醉。而后，幾經調整，仍舊釀造不出一口睡千日的好酒。所幸，也并不算完全失敗，而成三日醉。”
“喝一口，睡三天咕？”
凌若點頭，“是，聽聞此酒味香醇甘，頗受島民喜愛。雖不能達到‘輕飲一口，沉睡前日，便解萬愁’，卻也是流傳至今。而且釀造此酒，何止耗費千日時光？此酒雖不是凡世傳聞之醉千日，卻是冥島之釀千日，千日醉之名便也跟著繼承。”
“咕…”夜雕叫聲有些無力。倒是耐心聽完凌若講述，但是越往后便越沒有興趣。因為它關注的根本不是釀造之法和舊聞傳說，它只關心能不能喝到酒！
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凌若講述此事不過是在思忖有否可能與釀酒柱族有關。
思前想后，覺得天真。
只不過是企圖以酒灌醉他人，與制酒人又有何干。
此刻焦急如她，真是病急亂投醫。
“小丫頭，本雕在乾坤囊中待的久了，并不知曉這中間發生了啥。不論你是因為啥失憶，都希望能趕緊找回來。因為在常世的你，雖然經常犯蠢，但是更有靈魂。”
“故作深沉。”
聽到被凌若直言拆穿，夜雕瞬間垮臺。
“失憶了也跟魔界小子一樣損！”說完還不忘冷哼一聲以表憤怒。
少女才懶得理它，話里話外都只是在思考夜雕口中的魔界小子是誰。因為聽到這個人，心中莫名感到沉悶，還有些沮喪。
她如今想知道的不只是這位魔界小子，還有所謂的刀疤臉和小雪。
看來是有意隱藏痕跡，連是哪個柱族可操縱記憶之能力的信息都被一并抹去。竟然輕易將篡改記憶的術法施用在冥島人身上，還偏偏是對凌若。
可見，對方的決心強大到真是不惜觸犯島規。
無妨，預要追尋過往記憶，也不是毫無辦法。
方才的閑聊，讓她逐漸回歸以往狀態。心中的慌迫猶在，卻也淡定從容稍許。
夢魂族三大術法，由淺及深分別為織夢、結網和回夢，乃是每個夢魂族人必修修習的內容。
織夢看似最易，卻也要先學會入夢。
入夢方式眾多，在冥島之外的常世，聽聞也有多種進入夢境之法。雖然身為夢魂族人比普通人天賦異稟，卻也不是生來就會。
即便是夢魂族人，入夢也并非易事。但這只是萬里之路第一步，后面只會難上加難。
尤其是最后一層的“回夢”，術法如名，可以回溯夢境。
但凡有夢境痕跡，都可將其重現，尋找個中細節。但是此法傷身，而且耗損巨大。
能學會回夢的人已是萬里挑一，想要修煉爐火純青，更是鳳毛麟角。
因此在幾千年的時海中，僅有幾名佼佼者習得要領。而繼任成為族長的條件之一，便是掌握回夢三層。
所幸，凌若天資聰穎，不負所托，大約在少年時期便已習得回夢一層。
隨著年歲增長，靈力更盛，對于回夢施展有所助益。
過往幾載在常世過活，沒有勤加修煉，但也無妨。
何況她曾在…欸，曾在誰的身上施展過回夢，手法并不會生疏。
也罷，記憶殘缺，無法想起那人是誰，凌若也不再糾結。
幾載時間在她看來不過一瞬，以她悟性，縱使相隔多年，再次施展回夢術法應不在話下。
難就難在回溯的乃是自己的夢。被回夢施展對象亦是施術者。
此種狀況，確然是初次遭遇。據她所知，進入自己夢境的風險極大，數屆長輩未有先例。
思前想后，將目光放在黑色大鳥身上。
察覺視線的夜雕忽然警惕，“咕？”
“夜雕，需要你來幫忙。”
聞言，夜雕眸中大亮。它聽到了什么？這位冷傲的小丫頭竟然主動尋求幫助？！月亮打東邊落下了！啊不對，本來就是東落。
夜雕挺起胸脯，昂起下巴，神采飛揚的道了句，“算你有慧眼，知曉找本雕求助。”
見狀，少女眉頭微皺。
失憶以前，這只鳥就如此臭屁嗎？不是狂妄自大，而是臭屁！
可是心中莫名信賴，明明不記得與它的過往，卻十分心安。
原冥島曾是清樂祥和之地，沒成想有朝一日她竟會被人篡改記憶。本就不是輕易對誰放下心防的人，如今…
本想將個中風險交代清楚，并表達她對夜雕的信任。可是，諸如此類的字眼，她實在說不出口。
覺得太…刻意，又肉麻。總之，說不出口，很難為情。
反正夜雕出現在乾坤囊中，說明失憶以前的自己沒有將它作為敵人，而它也不會背叛。
少女面無波瀾而心潮洶涌。
“說吧小丫頭，需要我如何幫忙？”
夜雕這句話算是打消凌若此刻心結，時間太緊不宜再做遲疑。
“嗯，需要你在一旁為我護法。”
“咕，護法！”
聞言，夜雕似乎有些激動，竟然開心振翅。
“在你這乾坤囊中吃，啊不，修煉諸多時日，靈力比之前飽滿更多。若只是在一旁護法，小事！”
靈力是否濃郁也的確是道坎，護法者資歷本不能弱她太多，否則何談為“護”？
相較于如今暗波涌起的冥島，夢魂族府邸之內當是相對安全。何況，她的居室少有人來，此刻又是白日，夢魂族人多在安睡，更不會被打擾。
在主場施法本可以不需護法，只是思慮再三，擔心有意外狀況。
于是對著夜雕交代道，“若真有狀況，有勞夜雕擋之抗之。現世對我亦有影響，被干擾乃是施法大忌，若因此進入混亂，恐怕我就回不來了。”
“小丫頭究竟施什么法，竟如此嚴苛咕？！”
感慨過后，心知不宜過問太多，抱怨了句“人族術法真不是一般麻煩！”
凌若莞爾，未多作解釋。
走到臥房，將四周擺置成一處適宜入夢的布局。并且借助昔日在常世修習的符咒心法提供助力。
隨后，上床盤坐，閉目凝神，斂氣屏息。
施展回夢術法時，需要人、夢、物俱全。
即需要回溯之人，具體的夢境細節，以及相連信物。
回溯的乃是自己的夢，人倒是不用找，夢也不用想，前兩樣具備。如今，還差一個信物。
如果小雪是一只貓，那么貓在何處？
思來想去，盯上了腰間的魂玉。山遠哥哥曾言，許久之前此玉已生玉靈。如今退成初始模樣，定有問題。
“便是你了，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