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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猝不及防的回憶

  敵在暗,他在明。

  走的每一步,都要仔細斟酌再下腳。

  不成想有朝一日,他的行動竟然會被限制。羅肆至的五官生的極好,笑時如沐春風、冰雪消融。不笑時,面若冰霜,俊美的臉上散著一股寒氣,半尺之內正在飄落的雪花全都被凍成冰晶,墜落雪地。

  毫無頭緒不能掌控一切的感覺,他不喜歡。若是從前,以他的性子,沒用的人,全殺。

  想要從整個樓門縣中找到巫者,怕是有些費功夫,屠村必是首選。

  弱者即便掙扎的活著,也只能在此地茍延殘喘。這座冰牢將他們囚禁了太久,暗無天日、永遠的刺骨冰寒。那是何等痛苦,身為半人的他當然有所體悟。

  不如以死終結這痛苦的一生。

  世間萬物只有經歷過劫難,才會有所成長。

  黑衣男子眉眼之間忽然泛著陰狠森光,薄唇右角勾起輕微勾起,弧度恰如其分,似笑不笑,邪氣畢露。

  至于那些得意逃出生天的人,必然是在這幾百年間沒有放棄傳承巫蠱咒毒、身懷秘技之后人。

  也正是他要找的人。

  他們與魔族相比,仍舊弱如螻蟻。

  不過這場長達數百年的囚禁,會讓不思進取的人退化、消失,而讓在陰暗中窺伺的人得到新生!

  何況,即便他忽然大發善心,愿意將他們放回常世,又怎么可能和正常普通人一樣呢?

  有的東西,早已經沁入骨血。

  然而他也心知想要徹底毀滅樓門縣并非易事。

  整個北境原本是一處蠻荒,當年數百位能力不等的巫蠱咒毒被驅逐后,若是博采眾長,以他們的能力總是可以找到重返常世之法的。

  然而歷經百代也沒有找到方法。

  羅肆至抬起頭,沖著空中呼出一口哈氣。沒有帶著溫度的熱煙冒出,雪花也沒有跟著融化。用臉承接著片片晶瑩,涼——沁骨的涼。

  世間怎可能會有一地終年下雪從不停歇?

  原因很簡單,不只是樓門縣,整個北境都是由當年除魔大業后得以生存的老家伙們,借助地脈靈氣制造的空間。

  前些時日發生震動時,他就想到是樓門縣出了問題。

  有那么一刻,羅肆至是驚喜的。那些拼死逃脫的樓門人返回常世,最想做的會是什么?

  殺戮?搶奪?

  一群螻蟻互相掐架,呵呵呵,光是想想就覺得太有意思了。

  然而幾次異動后便再無動靜,著實有些失望。

  想要作壁上觀,看著繁華盛世覆滅。卻不料連魔族都卷入這場是非。

  是非——早在他初回魔域時,魔族就已經卷入是非。

  “至兒,母親和你說,你呢雖是魔族,身上卻有一般的人族血液,長大后要和他們好好相處知道嗎?”

  渾身黝黑的羅肆至冷著臉,既不答應也不否認。

  小時候留下的糟糕回憶還在,藏在他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他厭惡人類,打心眼的厭惡。可是命運卻像是非要捉弄他一般,父親是人,所以他也是半人。

  小羅肆至任由母親牽著他的手,穿過府邸九轉廊道,繞過一方小院后,來到平日常常一個人坐著的涼亭中。

  在那里,站著個渾身沒毛沒角的禿蛋,他看起來很害怕,縮著身子,將頭耷拉的老低。

  “從今天起,你就有玩伴了。”母親對著那個人形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禿蛋身上散發的閃躲和不安,小羅肆至非常熟悉。還在常世時,那些嘲笑他的熊孩子都是帶著這樣的氣息死在他的手中。

  母親明知對人的厭惡,為何將這么個玩意丟給他?

  等會定要給他個下馬威。小羅肆至在心中如此做想。

  可是那個禿蛋,強忍著驚懼,不哭不鬧,很順從的走到眼前。

  “抬起頭給我看看。”身是小小少年,聲音卻威嚴不已。

  聞聲,禿蛋有些猶豫,怯怯懦懦沒有動靜。

  還想跟著他在魔界生活?就他這種性子,怕是在常世都會被欺負到死。

  真是一個沒意思的禿蛋。

  小羅肆至撇撇嘴,顯得很不滿,對著母親道,“將他扔回常世。”

  “不!不要送我回去!”

  禿蛋聲音顫抖,帶著哭腔。他急忙抓住小羅肆至的衣袖,苦苦哀求。

  哼,每個得罪過他的人在臨死前都曾經這樣哀求過,小羅肆至已經習以為常,根本不為所動。

  何況,他最討厭被隨意觸碰,尤其對方還是——人。

  想也不想,小羅肆至對著行為魯莽的禿蛋踹了一腳。對方一時沒有反應,當即像個球一樣連著滾了三圈,撞到了涼亭的石柱。

  鮮血汩汩從頭部流下,但是禿蛋不哭不鬧,安靜的捂著傷口。

  小羅肆至也不知曉這個禿蛋竟然如此脆弱,方才都沒有使勁,竟能被他踢出去那么遠。

  對他而言,死亡帶來的沖擊遠沒有流淌鮮血血肉模糊更觸目驚心。他以為母親身為魔族,早已見慣血腥,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曾料想,卻忽然被母親提溜起來訓斥。

  “母親剛不是與你說過要和人好好相處,縱是不喜歡,換走便是,為何隨便出手!”

  是啊,他忘記了。母親嫁給了人族,現在因為他與父親的存在,整個魔域都要與人族和平相處。如今,還要再塞給他一個人族“玩伴”?

  血統無法選擇,他討厭人,卻身為半人。

  真是諷刺。

  小羅肆至始終都繃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任由母親責罵。

  無所謂,踢都踢了,還能收回嗎?再說,禿蛋又沒死。

  “夫人,我沒事,請不要責罵小少爺。”

  禿蛋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扶著石柱努力的站起來,顫顫巍巍的走到小羅肆至面前抬起臉道,“以后我就是小少爺的人,任打任罵隨您開心。”

  他見過因為懼怕強大而膽小怯懦的人,卻沒有見過天生便卑微到骨子里的人。

  那是一張與常世孩童長得不同的臉,鮮血的浸潤遮蔽了原有的模樣。

  好像,忽然知道禿蛋剛才不肯抬頭的原因。

  他可以體會,甚至深有體會。

  這身黝黑的皮膚和逐漸突起的兩角,被其他孩童當成異類,總成為被欺負的對象。

  同是天涯淪落人——

  看著滿臉是血的禿蛋,還被母親提在半空中的小羅肆至以魔氣凝出一張面具遞給他,“這個送你,戴上吧。”

  其實那根本不算是面具,更像是一張人皮面罩。上面的五官看上去再正常、再普通不過。可是禿蛋卻欣喜異常,接過去立即戴在臉上。

  母親的眼中閃出一抹異色,看著做出如此行為的兒子,有些震驚。過了會才吐出一句感慨,“這不是可以好好相處嘛!我看這孩子不錯,不用送回常世,以后就跟著你吧。”

  禿蛋瞧瞧看向小羅肆至,有面具阻擋,他的神情放的輕松了些,但是也難掩惶恐不安,仿佛在等著一場生死攸關的審判。

  抗拒,還是有的。猶豫后,還是點了點頭。

  如釋重負——

  禿蛋松了一口氣。

夢想島中文    何以酒歌兩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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