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羅一向來與他不和,并未打算施救。無非是不愿魔域秩序紊亂,給少主添麻煩罷了。本想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誰料到對方是個榆木腦袋,執迷不悟死活不肯配合,羅一感到頭大。
看著眼前這位人族少女,厭惡和煩躁之情油然而生。若不是因為她,少主怎會變成現在這樣!礙于少主交代,不僅要好生招待,還需要禮貌之至,細聲細氣。
羅一向來寡言少語,在凌若面前更是如此。
“誒呦,人家一心求死還不讓,真慘。”
緋云又在一旁說起風涼話,凌若聽完笑了笑,“可不,難得想著讓你飽餐一頓,看來是要泡湯咯。”
面具少年只能聽到凌若在一旁不咸不淡的說著,無法聽到緋云的聲音。但是對于這塊血玉的來歷,他可是知曉甚多。
自他現身起,視線就幾乎沒有離開過它。
沒想到那個死老頭子竟然把這塊玉給了凌若,虧當日少主費盡心思去了一趟涼亭。
光是這般想著,對凌若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總是這個女人,阻礙著少主大業。
“凌若姑娘,魔域的內務還請務必不要插手,最后的處理定能讓您滿意。”
“滿意?”少女用手托起下巴,頭微微傾斜,即便不用摘下面具也可以猜到她此刻是在思考。安靜了片晌,繼續道,“你倒是說說怎樣我就能滿意了呢?”
聞聲,羅一不語。
這個問題根本無解,因為他知道能讓凌若滿意的,自己定然不滿。雖然借機處理掉魔域守衛,可以為少主鏟除不必要的雜草,在這種層面上,羅一和凌若不謀而合。
可是不巧的是,意見合,人不合。
換言之,羅一若是只顧及自己的情緒,那么只要凌若不滿即可。但是這樣做,又會違背少主的交代。
因此,除了沉默,沒有別的答案。
見狀,少女了然。
也不是剛剛才察覺羅一對她的排斥,現在所有的反應都在她的接受范圍。
沒什么,誰還真能做到人見人愛啊,何況此處還是魔界。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放過守衛隊長不殺也行。”少女故意將烏金扇握在手中把玩,時不時地展開扇扇風,隨即以扇掩面道,“不過我有個要求。”
在羅一印象中,少女又蠢又傻,還行動魯莽,沒少給少主添麻煩。如今卻覺得有些工于心計?難不成真應了那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隱了所有情緒,淡淡的應了一聲,“姑娘請講。”
“我要見羅肆至。”
“請不要直呼少主名諱。”羅一出聲嚴厲,絕無半分玩笑和敷衍。
“行啊,反正平日也不喊名字,向來都稱呼師侄的,你若不介意,我是無所謂。”
師侄二字簡直就是侮辱,凌若何德何能敢與少主沾親帶故。聞聲,羅一雙拳緊握,再次將情緒憋回肚中,道:“您要見誰,屬下無權過問。”
真是模棱兩可的回答,“你當然無權過問。”凌若也沒有給臉,繼續說道,“但是你需要告訴我師侄如今人在何方?”
原來是有事求他,方才握緊的拳頭松開了一些。
“屬下不知。”
“你不知,域主夫婦總知道吧。身為客人,在府邸白吃混住終歸不好。恰逢手上有幾件常世的有趣玩意兒,一直沒找到機會送給二老。”
“域主大人每日忙于魔域事務,還請姑娘莫去打擾。”
光是說說,就被人擅自下了逐客令,可見羅一是多么不希望凌若與羅肆至一家有牽扯。
“也行,反正你加上少主說了,讓我將此處當自己家,那小女子就不客氣了。魔域如此廣袤,慢慢找就是了。”
凌若猜羅一還得阻止。
“姑娘…”
果不其然,對方才剛出口,少女就猜到對方的說辭:姑娘此舉不妥,還請姑娘不要打擾,還請姑娘理解。
不給羅一說完的機會,凌若大手一擺,“別說了,真煩。跟你家主子說魔域太高貴,本姑娘還是喜歡低賤的常世。”
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羅一忽然慌了,他一定要竭盡所有的將凌若留在魔域,決不能讓她到少主身邊。
“少主婚期在即,無暇顧及凌若姑娘,還請您能理解,不要在這個時候再增添麻煩。”
“麻煩?”凌若一聲冷笑,帶著幾分自嘲,面具下的雙眸泛著淚光,透著無奈與凄清。“我還沒找你家少主質問為何身負婚約還四處沾花惹草,如今反倒是你一個不知是什么角色的人來警告我?”
她原本只是一條自由自在的魚,遇到羅肆至后被千般逗弄萬般招惹,終于芳心盈動。怎料…終歸是錯付情衷。
他們一起翻越高山大川,同歷酷暑嚴寒,看過浮世繁華也感悟過被驅逐的孤寂落寞。
然而現在是愛了個落寞。
羅一顯然沒有料到凌若會因為婚期之由而深受重創。此刻,他真是開心極了。
遙想過往,曾有多次機會下黑手,卻礙于少主的面子憋在心中。如今,他找到了“殺死”凌若的刀。
對方的怒意和罵句都成了此刻的歡愉。
黑衣蒙面少年面不改色的看著眼前這位悲愴凄然的人族少女。語氣如常的假意安慰道,“在下無意冒犯,只是敘述實情。少主與未來夫人恩愛如斯,凌若姑娘若是此時找去,難過的怕是您自己。”
“不需要你講。”
有時候痛過勁兒了,就會麻木。凌若自樓門縣亂葬崗外被欺騙起,心中便覺不快。本以為以他們的交情,把話說清楚就還會和過去一樣談笑風生。如今看來,怕是不能了。
虧她以為羅肆至當初勞神費心將她引來魔域是有要事相告。直到現在,凌若還記得羅肆至在告知魔域入口秘密時的語氣,是那樣的輕柔。
在那個瞬間,怦然心動。她多想立刻拉住羅肆至的手說,“請你帶我回家。”
何曾料想來到魔域后等待她的,是一個又一個打擊。
盈盈粉淚凄然落下,凌若驀然轉身。
既然注定無法相守,那便大方祝福。做朋友…她的心沒那么大,裝不下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最差的結果她想過,無非江湖陌路。
那又如何,常世繁華,大可繼續喝酒賞花,寫詩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