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深溪旁有魚戳
說真的，一看到林子，凌若心里多少有些犯怵。水禾村外那片林地陰森古怪，還有惡豺突襲，回想起這一段心驚肉跳的事跡，的確不太美好。轉念想之，那般可怕她都經歷過，普通的林子還能被她看進眼里嗎？果然自我安慰后，凌若有了底氣。怕什么嘛，當她跑榜半個月是白跑的？本姑娘現在可不是當初被豺狼追的摸爬滾跑的凌若了。看到草藥，采！看到野獸，殺！哼哼，就是如此自信。
當然這片林子并沒有凌若想象中那般可怕，而是一片“溫順可愛”的秀美林地罷了。舉目遠望，層層密密的巨大樹冠如同一把把張開的傘，涓涓溪水淌過森林。
想過最詩意的事，便是妾在溪邊戲，郎在石旁笑。然而，凌若此刻只想——釣魚。她現在啊，上可揭榜下可制藥，三腳貓功夫能自保。既然知道郊外不遠處有溪流，閑來無事可垂釣，這不連吃肉都解決了嗎。一想到以后每日都有魚吃，心里美滋滋。
只不過想垂釣得需要工具啊，魚竿、魚繩、魚餌。四下望了一圈，竿好說，找個結實樹枝就可，魚餌也不難辦，平日買的包子餡留下些就夠用。當下沒有繩勾，魚兒又不會自己咬繩等被抓。啊…凌若懊惱的在原地打滾，看來做個簡易魚竿怕不那么容易。
不過…干嘛搞那么復雜，凌若盯著剛撿在手里的樹枝，釣什么魚，直接戳！
凌若脫了鞋襪站在溪邊，盯緊水下，只要一有動靜立刻戳下去。顯然她沒有捕魚經驗，此等簡單粗暴的方法是戳不準的。
可惡，想吃魚這么難嗎？本姑娘就不信了！這下子凌若也不看了，對著溪邊一頓亂戳，戳到就算賺到。
“現在的姑娘都這么兇殘嗎？”
身后不遠處有人說話？
凌若暫停手中動作，周邊唯獨自己一人，不可能有人對她說話，莫不是又幻聽了？
剛才拜城隍爺時就隱約聽到一聲，現在又來一聲。凌若向來不信神鬼之事，只是自從經歷水禾村古井異變后，她覺得這世間與想象中不大一樣。不過，身正不怕影子歪，從未做過虧心事，一身正氣啥也不怕——如果戳魚不算的話。
管它作甚，鞋襪都脫了，不抓到一只魚可太虧了。
“咳”一聲。
“咳咳”又一聲。
聲音來自不遠處，看到溪邊少女獨特又暴虐的捕魚方式，忍不住想要與她會會。
是知道人家根本沒理他，是心太大，還是直接無視？
“咳咳咳！”再一聲。
“哎呀！”懊惱的怨喪一聲，“這是誰啊，煩不煩，都把我的魚嚇跑了！”本來一直抓不到魚就夠惱火，還有人干擾她。如果是幻聽，那這幻聽的時間是不是久了點。
凌若一個轉身，抓著樹枝對著前面空氣一頓亂揮，“究竟是誰！不要整神弄鬼，給我出來！”
“我要是就不出來呢？”不遠處一聲男音回過來。
喲呵，“幻聽”還會回答呢。
“愛出不出，沒空搭理你。”凌若一手提鞋，一手抓樹枝往溪邊另一處走去。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林后那人看到玩物走了，一時慌了神，好容易看到個有趣的，不能放她走啊，“哎”的喚了一聲，“別走啊。”
凌若頭也不回。
“喂！”看少女沒有停下的意思，稍微有些急躁，“你別走，我告訴你怎么抓魚。”
這還差不多，凌若停下腳步，“當真？”
“還能騙你個小丫頭。”出聲之人的口氣中不無戲謔。
凌若又乖乖的提著鞋子和樹枝往回走。
“我回來了，閣下也該現身了吧。”
“別，我害羞。”
“那我走了。”害羞個鬼，真會害羞還能主動打趣陌生人，凌若裝作又要走開的樣子。
“今晚不吃魚了？”聞聲，凌若有點猶豫。其實不吃魚也沒關系，只是既然發現溪澗有魚，哪有光看不抓的道理，怎么也得抓幾條是個意思吧。
“閣下若只是尋人打趣，我看就沒必要繼續了。”
“小丫頭又暴力還愛生氣，小心以后沒人娶。”
嘿，“有沒有人娶我關你何事！”這人未免太過分，調侃她還不夠，連說話都這么沒口德。凌若循著聲音就要打過去。
“莫氣莫氣。”對方一副悠閑道。
“是你挑事在先。”
“你看，我又沒說不告訴你如何捕魚，你卻非要我現身。只準你使性子，不準我有脾氣？再說…”
少年故作停頓，“再說什么？”凌若追問。
“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小丫頭‘傾城絕色’，不愁找不到婆家！”
陰陽怪氣的語調，怎么都不像是在夸獎。
然而凌若只注意到“不愁找婆家”這句，略微害羞道“誰關心這個了…”
“我，人在這里不動，說話你能聽到。記住，要是捕到魚，丫頭就不要氣我了，如何？”
穩賺不虧，當然沒問題。“好”凌若應了一聲，回到溪旁。
“想要抓到魚，你得知道它要往哪游，預判流速。”
海寧北為山川，東南是汪洋，腳下溪流與城內河道在東郊匯流，最終一并流向大海。如此，自然是由北向東南流。
“第二，你看到水下泥石魚草的位置并非真實所在。”
“不是真的還能是幻影嗎？”凌若不滿的嘟囔一聲，沒想到如此小聲還是被教授捕魚之道之人聽到。
“你若不信，就將手伸入水中，看看水中的手臂和真實的手臂是不是能對在一起。”
凌若果斷的擼起袖子，將手伸入水中，“誒？！真的耶，手臂是歪的。”
“這就對了，所以在捕魚時，你的樹枝不能直接對著魚影戳，要根據手臂歪曲的位置，換一個角度下手。”
“原來如此，聽起來很有道理。”
“覺得有道理就試試。”
凌若先是悄悄的退后幾步，以免驚動水中魚兒。向前探著身子觀察水中動靜，待有魚兒將要游來，對著魚影稍作傾斜的戳了下去。
“嘿啊！”凌若收起樹枝，上面空空如也，“沒有…”
“心急吃不了魚，再試幾次就好了。”
首戰失敗多少有點喪氣，可是仔細想想，世間諸事又有哪個容易呢，古人有云“萬事開頭難”，凌若相信只要能堅持到捕上來一條魚，那她就贏了。
如此又戳了幾次后，凌若掌握溪流水速與魚兒流速的規律，偏差也越來越小。果然，在第十一次嘗試后，她成功了！
哼哼，我就說嘛，我可以的！凌若得意的舉起插在樹枝上的戰利品向身后炫耀。
她也不知道那人究竟在何處，但可以確定是在身后林子里。
“你可終于捕到魚了，要不我今天別回去了。”
如此一說，凌若抬頭，天色漸暗，沒想到在這里待了這么久。
“那真是謝謝啦！”
說著，趁著練習多次的手感還有剛才獲取勝利后的熱乎勁兒，她看準溪流，又是戳上來幾條。
“萬事開頭難，只要肯戳魚”，哈哈，古人誠不欺我！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姑娘可莫要再氣了。”
沉浸在收戰利品的歡喜中，沒在注意旁的。若對方不說話，凌若怕是都快忘了此人存在。
“不氣不氣。”
說著，對著溪水又戳下去幾回。
“姑娘，再抓下去魚就沒了。”
他怎么知道我抓了很多條，不是離得很遠嗎？不過說的也是，一下子把魚都戳光，以后可就沒得吃了。
凌若將樹枝放在一邊，又撿起地上幾片碩大綠葉。好歹教會自己抓魚，要怎么稱呼他呢？古人有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既然教人讀書的是教書先生，那…“嘻嘻”，凌若輕輕一笑。
“教漁先生，今日真是多謝啦，送你幾條魚當謝禮。”凌若自說自話的挑了幾條個兒大的擺在葉子上。
“那倒不用，魚還是留給小丫頭吃，只要不生氣就了就好。”原本是想尋個樂子，卻沒想到尋了個暴脾氣的樂子，好在順利解決。
溪邊那位跟沒聽到一樣，手腳麻利的穿好鞋襪，雙手捧起裝有魚的綠葉道，“要不要隨你，反正魚我是留下了。天色漸晚，告辭咯。”先前被困在水禾村外林地的陰影還在，她可不想再有類似的經歷，得趁著夜幕降臨前趕回縣城里。
見她要走，教漁先生遲疑問道，“你明天還來嗎？”
“來。”說罷，一襲白衣消失在蒼翠墨綠之間。
白衣少女剛離開不久，林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位黑衣蒙面人。
“少主，已按您的吩咐將影翼安布好，等您指令。”
但見參天古木之上，一位黑衣少年叼著狗尾巴草閉目閑憩，扯著慵懶嗓音道“按計劃行事。”
“是！”
“還有，把溪邊的魚帶回去。”
魚？黑衣蒙面人狐疑的掃向溪邊，兩條魚可憐巴巴的躺在葉子上，魚腹處還有鮮紅血液淌出…
少主什么時候喜歡吃魚了？莫要隨意揣度主意，果斷道“是！”
樹上之人看著少女離去的方向，不禁沉思。是你嗎…